雨后初霽,一道彩虹在清晨的山霧中浮現,清風吹過雨露,雀鳥的啼鳴聲在林間悠揚,恍若隔世。
宋植站起身來,隨著老道士的湮滅,四周的場景變化,顯露出原來的樣貌。
古樹下缺失的景致、不遠處破敗的大殿、灰塵撲撲的偏房和枯竭的水井...
這才是長生道觀真實的模樣。
朱吾世已經坐起身,正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完好的雙手,接著抬頭看向宋植的背影,目光復雜,嘴唇干燥。
“你...干掉了那個妖物?”
宋植在看到大家都沒事后現在心情大好,聽到朱吾世開口說話,趕忙轉身柔聲說道:
“還是多虧了你們,我才有機會拿下他。”
朱吾世本來是很想問清楚他昏迷時發生了什么,究竟是如何干掉老道士,但是看到宋植開朗的笑容,到嘴邊的話又止住了,選擇了沉默。
這時宋植突然想到了什么,用試探的口氣問道:
“那個,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朱吾世:“?”
見朱吾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宋植偏頭瞟向老道士死亡的地方,那里地面塌陷成一個大坑,巨大的裂縫蜿蜒交錯,巨木糾纏在一起分外壯觀。
這不是做任務的絕佳時刻嗎。
輕咳了兩聲,宋植雙手比劃著再次開口,這次更直接了:
“你也看到啦,這么厲害的妖物,竟然被我給解決了,所以你覺得...我怎么樣。”
朱吾世:“...”
我覺得你很煩,甚至還想敲你的頭。
這句話被朱吾世憋在心里,雖然宋植現在看起來很像是在嘚瑟,但是不得不承認...是這小子救了自己的命。
嘆了口氣,宋植知道朱吾世是不會說出那句話了,再次起身,這回是向大坑走去。
根據吸收妖氣后,老道士留下的殘缺記憶,宋植察覺到他似乎留下了什么東西。
“還真有..”
隨著一頓翻找,宋植最后在樹根地下發現了一個泛黃的信封,拍了拍灰塵便趕緊將它收入胸口的空間,這才重新走了出來。
另一邊,以季明,老沈為首的漢子們此刻也集合起來,正沉浸在傷勢痊愈的驚喜之中。
他們自然也觀察到了道觀的變化,明白現在已經回到了正常的世界,應該遠離危險了。
季明和老沈互看一眼,向前走了兩步齊齊抱拳,沉聲道:
“幸虧姑娘神通廣大,才能降服這頭鬼物,我等無以為報,若是...”
宋植聽到有人喊自己姑娘頭就大,趕緊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別肉麻了,以后不要再因為貪財鋌而走險就行,免得丟了性命悔之晚矣。”
老沈立刻回頭訓斥道:“都把耳朵豎起來,以后不準貪財聽到沒有?”
眾人無語,在場就特么屬你最貪,甚至提前出發想獨吞一份,間接害死了紅頭巾男子鄭浪,看你怎么下山給他家里人交代。
就在大漢們圍著宋植拍馬屁感謝的時候,朱吾世也站了起來,獨自向自己的黑刀走去。
彎腰撿起焱墓,朱吾世兩根手指在上面燙金色的‘殺’字上摩挲著,抿了抿嘴才將黑刀挎回腰間。
接著,他看向跪坐在地的江雅臻,伸出了一只手,語氣平淡的說道:“多謝相救。”
如果當時江雅臻沒有將他推開,沒有堅持護在他身前,或選擇順從老道士,任何一條他都已經死定了。
所以即便朱吾世天生驕傲,也甘愿放下身段道謝。
江雅臻一愣,看著朱吾世伸來的手略顯猶豫,但是最后還是選擇握上,被他一把拉了起來。
和其他人不同,她的傷勢是心力衰竭,幾乎已經是十死無生的境況,即便是萬物生也沒有將她的身體徹底調理恢復,不過能挽回她的性命,本身就是一件奇跡。
宋植此時也走了過來,扶住顫巍巍的江雅臻,表情關切。
他是看著江雅臻戰斗的,知道江雅臻的傷勢最重,同時也驚訝于她的意志力之強大,明知不敵老道士依然一往無前。
這女子,美麗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狂野的心吶。
“宋小植,你好厲害。”
江雅臻難得的擠出一抹笑容,對宋植說道。
...
劫后余生的眾人,將小道士懷善的尸體安葬后,都站在簡易墓碑前不發一言。
“還有一件事我想說。”
宋植突然開口,轉身看向老季等人。
“你們下山之后,昨夜之事當談資可以,但也要為老道士平反,雖說他鬼化后吃了很多人,但是這一切追根溯源,終歸還是你們造的孽。”
季明認真的點點頭,其他大漢也面色沉凝,他們也沒想到人們的閑言碎語,最后會產生這么大的效應,而且差點就報應到了自己頭上。
他們在山下都算是有些身份的修士,這番回去,真的得好好說道說道才是。
江雅臻想了想,從身上摘下一枚金扣,插話道:“對了,這個東西你們回去交給一個姓田的大嬸,告訴她好好活下去,如果...”
“如果她已經隨丈夫走了,這個就當我請你們幫忙處理身后事吧。”
老季雙手鄭重的接過金扣,沉聲道:
“放心吧姑娘,你們的善心真的令我等慚愧,這枚金扣無論如何我都會交到田嬸手上。”
說完,季明帶著漢子們,用布將鄭浪的尸體包裹,打了個招呼便向平安鎮的下山路走去。
他們走后,江雅臻回過頭好奇的問道:“你們準備往哪邊走?”
宋植立刻看向朱吾世,朱吾世思忖片刻道:
“我們走水路先至不夜城,再換乘龍舫一路上北入京。”
江雅臻眼前一亮,拉住宋植的手說道:“原來你們要上京,巧了,我正好也要坐一段水路,那我們一起下山吧。”
約定好后,三人便一起向云霧山深處出發。
臨行之際,宋植忍不住轉頭最后看了一眼重見天日的長生道觀,殘垣斷瓦綠蘚滿墻,了無生機,很難想象這里曾經也是香火鼎盛,世人膜拜的世外圣地。
命里有時終須有,長生道觀無長生。
尤其是看到了老道士的記憶,宋植更加感慨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收回目光,宋植小跑著追上了朱吾世和江雅臻。
深秋的山風濕寒,宋植舔著臉再次借來了朱吾世的披風,頓時感覺溫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