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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來,砍我

  天地失色,光陰似無情的挽弓,裹著宋植的意識越過萬水千山,湮滅在這片月光。

  再次睜眼時,宋植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身旁有人攙扶才不至于跌坐。

  “小植,你終于出來了。”

  江雅臻關切的聲音將宋植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宋植睜著迷離的雙眼看向四周,呢喃問道:“他們呢,他們...”

  “誰??”韓秀琛也在身側陪同,當下四下望去,眼里充滿疑惑。

  江雅臻看出宋植此刻面色蒼白,整個人猶如水缸中撈出一樣汗流浹背,不禁擔心的說道:“小植,你已經進去兩個時辰了,我好擔心你。”

  “兩個時辰?”宋植一愣,接著閉眼甩了甩頭,依然輕輕喘著氣。

  “是啊,你前面一個出來的人,也有一個時辰了。”江雅臻攙扶著宋植,語氣幽幽。

  宋植這才轉頭看向江雅臻,看到一張關心的面容,終于回過神來,泄力般坐在了木案上自嘲一笑道:“才兩個時辰么...我真是瘋了。”

  韓秀琛走了過來,好奇的問道:“宋姑娘,你在畫中經歷了什么?”

  宋植抬頭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殿上掛著的那面黑龍伏天戰旗,在畫中幻境,這旗幟下的將士們都是為‘自己’而死。

  將現實與往昔分清后,宋植的臉色慢慢變得平靜起來,看向了四周。

  與江雅臻說的一樣,他多半就是最后一個出畫的人,因為從其他鹿臺上斑駁的血跡和數個打開的玉盒可以看出,已經發生過數場奪寶的命案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里就是死再多人,朝廷也不會為他們去追究。

  而這些亡命之徒,目光也都向這邊看來,尤其是不遠處那幾位修士,更是目光熾熱,在等著看宋植會開出什么樣的寶物。

  這些人實力不差,有一品高手坐鎮,之前開出了一個玉盒并且守住了其中的寶物,自然對宋植的機緣垂涎,將之視為囊中之物。

  宋植也恰好生起了一種感覺,當下起身向木案上一個封閉的玉盒走去,他的步伐并不快,但是牽動了全場人的目光齊齊望來。

  這是個精巧的玉盒,呈圓形,比其他玉盒都略小一些,看著并不起眼,但宋植卻隱約感受到這其中之物,應該不會普通。

  沒有猶豫,宋植直接嘗試掰開它,而伴隨著一道刺目的金光,在場的人都猝不及防的閉上了雙眼,待光芒消失后才凝神望來。

  只見宋植的身前漂浮起一面渾圓精致的令牌,如銅鏡一般剔透,邊緣雕刻著一條五爪金龍,背面則是用篆體寫著一個大字:蕭。

  伴隨著這道令牌的出現,一行金色小字緩緩浮現在半空中:

  天、地不可殺,承皇室之恩典,蕭氏秉衷待之,執此令者,可聽調不停宣,見牌如見皇祖。

  淵武宗—蕭傲。

  就在宋植迷糊的端詳這行小字的時候,身旁頓時傳來了驚呼之聲。

  “淵武宗?真是那位災亂后平定十國,定下大淵基業的武宗皇帝嗎?”

  “這,這是免死金牌!”

  “武宗的免死金牌,見鬼了,這里竟有這東西!”

  這些人都并非來自朝廷各部的修士,而是江湖上的游蕩散人,平常被律法所約束而不敢肆意妄為,否則將收嚴厲的牢獄之災甚至被廢去修為。

  但若有此金牌,上面正寫著天地不可殺,見牌如見皇祖,有此令牌在手,豈不是如魚得水,不必再忌憚這些。

  他們也不擔心這令牌有詐,畢竟是武宗時代的產物,那是修士最繁盛的初代盛世,既然頒發了這塊令牌,必定附帶了氣運禁制,否則豈不是玩物。

  宋植并不知道這些,但通過周圍突然響起的踢踏腳步聲,自然清楚手中的令牌價值難以估量,于是別入腰間,轉身望去。

  片刻功夫,自己這方鹿臺便來了不少其他鹿臺的修士,而沒來的人則是遠遠觀望,他們都是二品的散修,只求自保,是在無力在這爭搶寶物。

  不過宋植一點也不慌張,因為他看到了一道慢悠悠晃來的身影,正是端著酒壺抿著嘴,一副無所事事臉的霍淵龍。

  見宋植望來,霍淵龍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隨意的眨了一下眼,嘴里不知道在嚼著什么東西。

  霍淵龍沒有特地靠過來,而是停在了人群邊緣,有些人認出他后主動攀談,仿若一個看戲的路人。

  霍淵龍的威名這些人來此之前都已經聽說過了,但是方才數次奪寶此人也未曾出手,他們也都慢慢放下了警惕,以為霍淵龍只是誤入此處或者有更大的目的,不屑與他們爭奪。

  事實上,霍淵龍確實也瞧不上這些所謂機緣,因為他只需要依靠自己的實力,不需要幾年便可以成為無冕之王。

  正因如此,宋植剛收好免死金牌,就有人不長眼的上前挑釁了,正是同一鹿臺的那幾個匪修。

  一個長相磕磣的修士被他們老大一腳踹出,接著輕咳一聲向宋植走去,故作隨和的說道:

  “這位姑娘,如此寶物在手,為何要這么快藏掖起來,不如拿出來大家一起欣賞欣賞。”

  宋植看傻A()C一樣看他,問道:“瞎喊誰姑娘呢,別在這套近乎,先回去把你門牙補一補吧大哥。”

  這修士一愣,不過也猜到宋植寶物在手,不會輕易松開,繼續說道:

  “我等兄弟都是東荒土生土長的人,而這是東荒的古墓,你又不是東荒的人,怎么能擅自帶走這里的寶物呢。”

  宋植搖了搖手指道:“錯,這可不是什么東荒的墓,而是大淵的墓,莫非你不是大淵人么?”

  男人語氣一窒,笑容不變接著說道:“那你應該知道什么叫懷璧其罪,等出了墓地你沒有同伴,必是死路一條,還不如...”

  “又錯,誰說我沒同伴的,你眼睛瞎啦?”宋植又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

  “額...”這回男人的表情變了變,忍著火繼續說道:

  “這免死金牌能壓過朝廷,但在這里可不頂用!勸你莫要裝腔作勢,白吃苦頭!”

  他話音剛落,宋植突然大笑起來:“還是錯了,因為你們根本傷不到我。”

  這回男人的怒意終于爆發了,豎起一根手指低吼道:“媽的...你不要老是說我錯,你就說一次對嘛,你就讓我對一次行不行!?”

  宋植挑了挑眉,攤手道:“說又說不過,要么就動手嘛,我讓你砍,來來來。”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將此人的臉一扒拉,整個人給甩到身后,是他的老大出手了。

  這個一品高手帶著頭巾,眼角有道可怖的傷疤,模樣看起來兇神惡煞,他對著身后跌倒的小弟啐了口痰道:“呸,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一樣....”

  接著在大庭廣眾前,他快步走到了宋植的身前,抽出腰間砍刀拎在左手上,面向眾人側對宋植,用不屑的語氣道:“求砍是吧,好,正好老子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

  “把手伸出來!”

  令他意外的是,身前這個‘女子’竟然真的聽他的話,將一只手臂給乖乖的抬了起來。

  這不禁讓這位頭巾刀客低頭微微一怔,接著他下意識看向圍觀的眾人,突然發現有人正朝他擠眉弄眼。

  此人正是久違的,站在霍淵龍身后半步的英俊真人,因為和這位頭巾刀客有過一些交情,他‘善意’的偷偷指了指霍淵龍,用唇語說道:‘這女子是霍的妹妹,兄臺莫要沖動。’

  頭巾刀客讀懂了他的唇語,這才注意到霍淵龍那微瞇的眼神,頓時感到頭頂到腳趾閃過一絲涼意,我曹?

  我這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宋植側過頭,黛眉微顰的催促道:“喂,你是在砍人吶大哥,不要分心好不好。”

  被這么多人齊齊盯著,頭巾刀客顧忌自己那點名聲,雖然心中惶恐,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另一只手伸出來。”

  這回宋植直接抬起了兩條手臂,賤賤的上下擺動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他快點砍。

  頭巾客自然不敢真的動手,他怕刀都還沒舉起來,霍淵龍的拳頭就要把他的臉砸成餅子了,只好繼續裝蒜,呲牙瞪目道:

  “我是叫你把頭伸出來啊。”

  宋植聞言,立刻雙手叉腰微微低聲,將頭給探出了半寸,搖晃了幾下。

  周圍的看客都倒吸一口涼氣,暗道此女的膽識未免太大了,他們看向頭巾刀客,眾目盼望等著他揮刀的一刻。

  頭巾刀客暗暗吞了一口唾沫,有些無奈的悄悄掃了眼其他人的目光,都是不明所以的幸災樂禍,他猶豫片刻后,雙手握刀緩緩舉起,大喊道:

  “這一刀老子不砍下去,就不配稱為黃沙刀王!殺!!!!!”

  結果他吼了半天,卻是雷聲大雨點小,那刀懸在半空就是紋絲不動,把周圍的看客們都看怔了,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鬧什么粑粑。

  見沒唬住宋植,頭巾刀客終于還是不再虛張聲勢,緩緩收起砍刀,俯身在宋植的耳邊說道:“殺了你,我不也要被霍淵龍打死?”

  “我才沒那么笨呢。”

  說罷他輕笑一聲,便準備返身離開,這個時候身后一道清脆聲音傳來:“慢著!”

  “恩?”他腳步一頓,接著疑惑的回過頭去,結果迎面就是一個秀氣的巴掌襲來,倉促之下把他的臉打斜了九十度,留下了一個精致的紅手印。

  “呃...”他保持著偏頭的怪異姿勢,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哇!!!!”周圍的看客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一品高手黃沙刀王鬧了半天眼子,結果反倒挨了一個結實的大比兜,簡直是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你!!!”

  反應過來的黃沙刀王立刻舉起長刀怒喝一聲,結果又是啪的一巴掌將他的臉打到另一個方向,而宋植則是趕忙向后躍了一步,義正言辭的說道:

  “我是多給你一點勇氣啦,快快動手!”

  “呃呃呃啊啊呃啊....”黃沙刀王六歲練刀,早已做到每日單手揮刀劈竹五千次如削白紙的腕勁,但今日他卻破了功,那持刀的雙手跟患了帕金森一樣抖個不停,嘴里發著一些人類聽不到的嘶啞咆哮。

  “干什么,你手這么抖做什么,連砍人都不會你敢說你是出來混的,哎喲...”

  宋植對這些恃強凌弱,巧取豪奪的人可沒憐憫,殺人誅心的低聲道:“該不會跟他們說的一樣,你是...萎的吧...”

  “啊啊啊啊啊!!”

  黃沙刀王終于忍不住了,揮刀猛地沖了出去,卻不是砍向宋植而是無能狂怒的砍著宋植身后鹿臺,滿臉通紅似有淚花:“我該死,是我慫了,我不敢殺你,啊啊嗚...”

  成年人的崩潰有時就在一瞬間,宋植瞥了眼眾人注視下名譽掃地,自暴自棄宛若孩子的黃沙刀王,翻了個白眼。

  霍淵龍這時才走了上來,來到了宋植的身邊,笑著問道:“你為何在那畫里待了這么久?”

  “唉,我也不知道啊。”宋植不愿細說,這些故事他決定埋在心里。

  “不說就不說吧,我只管你活著就行,對了。”霍淵龍指了指宋植腰間的免死金牌:“這是個好東西,但平常別讓人看見了。”

  宋植點點頭,將令牌收了起來。

  江雅臻和韓秀琛也走了過來,他們都沒有進入畫中的機緣,因此也沒得到什么寶物,江雅臻笑道:

  “小植,你方才膽子好大。”

  宋植擺了擺手道:“哪有,總不是狐假虎威,霍兄在此才敢調戲一番這些人。”

  韓秀琛比了個大拇指道:“話雖這么說,但把頭伸出去給人家砍,宋姑娘這膽量真的是無與倫比,在下敬佩,不如晚些回去我給你按個腳,放松一下。”

  宋植瞇著眼睛斜睨著他,這小子怎么總惦記著自己的腳。

  這時他們所處的這方鹿臺突然輕輕搖晃了起來,霍淵龍瞥向一旁的黃沙刀王,一腳便將他給踹了個底朝天:“別特么在這劈了。”

  只是黃沙刀王停下了揮砍,這鹿臺的搖晃反而更加劇烈了,甚至連整座大殿都開始了顛蕩,砂礫和灰土從高處墜落而下,那些舊畫也紛紛從房梁上掉落。

  “不好,此處要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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