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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五章 蹲守

  顯然,很多人認為張居正即便是交出了權力,但在朝廷的影響力也還是太大了。這個時候讓他回家是最好的一個選擇,對大家都好。

  他們之所有這樣的想法,朱翊鈞覺得還是這幫人看不起自己這個皇帝。

  他們都覺得現在朝廷有這樣的狀態,皇帝能干出那么多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張居正在影響自己。

  讓張居正回家,就把這種影響剝離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個年輕天子還是會受他們的影響。這樣一來,他們做起事來就方便很多了。

  朱翊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奏疏放到了一邊。

  這上面已經把張居正吹捧的太高了,如果真按他們說的這么做,張居正除了回家,真的就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了。

  事實上,朱翊鈞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自己親政的是為了給外面一個交代,畢竟現在連戚繼光都有了帝相爭權這樣的想法,如果再拖下去的話就會更麻煩。

  以后要怎么做?

  還和以前一樣唄。

  反正朝中的瑣事自己也不準備管,有張居正幫自己分擔才是最好的。暫時絕對不能讓張居正走,除非找到一個他的繼任者。

  想到這里,朱翊鈞就不準備再看這些奏疏了。

  “都拿下去。”朱翊鈞擺了擺手,語氣隨意。

  其實這些人的套路都很簡單,如果自己真的把張居正放下去以后,他們就會開始找人試探性的彈劾張居正。

  當然了,也不會真的針對張居正,而是針對他身邊的一些小人物。

  直接彈劾張居正目的性太明顯了,而且自己這個皇帝要是不同意的話,負責彈劾的人很可能會受到懲罰。

  反而是彈劾小人物好辦得多,哪怕是自己這個皇帝不同意,也沒什么大不了。

  如果自己默認了,他們就會得寸進尺,最后絕對會把火燒到張居正的身上。

  這也算得上是君臣之間的一種默契,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嚴嵩,他就是這么弄死夏言的。

  “是,陛下。”一邊的陳矩答應了一聲,連忙讓人把這些奏疏全都搬走了。

  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朱翊鈞問道:“皇后那邊開始了嗎?”

  “回陛下,已經開始了。”陳矩點頭說道。

  朱翊鈞問的自然就是選妃一事。

  “皇后對選妃這事非常上心,現在已經在準備了。禮部那邊也在著手準備了。”陳矩又開始補充了一句。

  朱翊鈞點了點頭。

  選妃這看起來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是真動起手來的話,就沒有什么太大的難度,朝廷都有各種各樣的規矩。

  何況這根本就不是選皇后,也沒必要弄得太正式。

  朱翊鈞說道:“走吧,咱們去皇后那邊。”說完,就邁步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陳矩在后面乖乖地跟了上去。

  馬上就要過年了,京城里也熱鬧了起來。朝堂上的事雖然多,可是大部分都不用朱翊鈞插手,他基本就閑下了。

  與此相比,西北這邊可就要差很多了,天氣要比京城更冷,每天都是大北風呼呼地刮。

  這還沒有算下雪的時候,如果下起了雪的話,狂風夾雜著雪沫子灌進身體里,讓人凍得直打哆嗦。這種天氣如果出門的話,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了一樣。

  董大寶裹了裹身上的皮襖,剛掀開門簾往外走了幾步,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連忙轉回自己的屋子,跺了跺腳,把腳上的雪沫子坐下去,又解下披風,就走到了火盆的旁邊,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這才好了不少。

  旁邊的一個少年將一杯熱茶遞到了董大寶的手里,才說道:“大人,這種天氣沒有人會出來,外面的人也不會做生意,咱們還是歇一歇一下吧。”

  董大寶聞言,冷哼了一聲說道:“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少年聽了這話,一縮脖子,只能訕訕地站到了一邊。

  坐在火盆旁邊,董大寶把地上的鍋拿起來架在了火盆上。

  很快,鍋就咕嚕咕嚕地開了,一陣陣的肉香從鍋內飄了出來。

  看了一眼在旁邊的少年,董大寶招呼了一聲,“坐下吧。”

  少年也沒客氣,直接坐到了旁邊。

  人在京城還要講很多的規矩,可是自從到了西北之后,這些規矩能省就省了。

  不說其他的,在外面見面行禮都是一件麻煩事,跪在地上的話,地上全是雪;站著行禮,一彎腰風就灌進脖子里,凍得人直打哆嗦。在外面轉一圈,很可能就搞得一身都是凍傷。

  “你跟著我多久了?”董大寶笑著問少年。

  “我跟著大人時間不長。”少年也笑著說道:“也就兩年多,和其他人相比肯定是比不了的。”

  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時間是不長。可是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走到我的身邊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董大寶笑著問道:“你也知道我這次帶你過來是為什么吧?”

  “我當然知道。”少年面容頓時就嚴肅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因為我是西北人。“

  “是啊。”董大寶也面容嚴肅的起來,點頭說道:“這次的事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你小子也要盡心一些。等到事成了以后,本官少不了你的好處。”

  “大人一向都是賞罰分明,這個我們自然知道。”少年點頭說道。

  “王大虎,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兄弟吧?”董大寶再次問少年。

  “是,我還有一個弟弟叫王二虎,他在宮里面當差。”少年王大虎抹了一把臉,臉上帶著驕傲的神色說道:“他跟我不一樣,他比我強。”

  “說說,”董大寶笑著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兄弟的事。”

  “有啥好說的?”王大虎笑了笑說道:“當初我們兄弟兩個從西北一路逃荒走到了京城。沒辦法,想活著就只能想辦法。”

  “好在我們兄弟倆身板還不錯,年輕的時候跟著父親打獵,練的一手好弓箭,也會幾手把式。趕上京營招兵,我們兩個就去了。”

  “結果人家要了他,沒要我。我實在沒辦法,就投了東廠。”

  董大寶點了點頭,大概能明白,當初京城很多地方都裁汰了一批人,又重新招募了一批人。顯然,這對兄弟就是那個時候到的京城。

  董大寶笑著說道:“你也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誰說不是?”王大虎搓了搓手說道:“那個時候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每天都餓肚子,沒辦法了。要不是朝廷招人,我們兄弟倆真不知道該去哪兒。”

  “你兄弟現在在哪?”董大寶語氣隨意的問道。

  “跟著馬大帥。”王大虎笑著說道:“前兩天他傳來消息,據說已經做到小旗了,好像是因為他認字認得多。聽說在做這點事還能升官,要說還是得讀書人。”

  聽了這話,董大寶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因為他知道馬芳手下的那些兵和其他地方的兵不一樣。

  想要當官,有一點很重要,就是你要認字。

  王大虎的弟弟王二虎能這么快就達到小旗的要求,那是不容易的,不但軍事素養高,而且還要能看懂軍中的令書。

  “差不多熟了。”董大寶笑著伸手將鍋蓋揭開。

  鍋里面煨著的是羊肉。

  在西北這種地方也沒有什么太好吃的東西,但羊是不缺的,這里的羊肉也比京城的羊肉要好吃的多。

  兩人拿過來一個大碗,將餅掰碎了放到碗里,一人澆上一大碗羊肉湯,稀里嘩啦的就吃了起來。

  這樣的天氣,在西北這種地方,吃不飽肚子是不行的。人的肚子里面沒有足夠的食物,就沒有辦法御寒。

  吃得差不多之后,額頭微微見汗了,兩人這才慢了下來。

  董大寶從腰上摘下一個葫蘆,對著嘴喝了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了一眼王大虎,董大寶笑著說道:“拿個碗,給你也倒一碗。”

  “大人,這不合適吧?”王大虎略微有些遲疑。

  在西北這種地方,酒是好東西,想要搞到可不容易。大人搞到這一葫蘆酒也費了很大的力氣,尤其是在這種天氣里。

  “有什么不合適的,都是兄弟。”董大寶笑著說道:“你們跟著我到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來一口酒還舍不得分給你們?”

  “我以前也吃不飽飯,在街頭混,講的就是義氣。雖然我現在官做的大了,但是這份義氣沒有丟,我絕對不會虧待跟我一起吃苦的兄弟,好好干!”

  王大虎臉上頓時露出了感動的神情,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跟著大人好好干!“

  說著,他拿過一個磕掉了一塊的碗,用水涮了涮,湊到了董大寶的面前。

  董大寶給他倒了一碗酒,笑著說道:“喝,今天晚上估計沒有什么事了。好好喝點酒,然后睡一覺。”

  “大人,你真覺得這么冷的天他們會出門?”王大虎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和你說,咱們這邊苦,草原上更苦,他們就更需要東西了。這個時候,他們也愿意出高價。”董大寶冷笑了一聲說道:“有些人什么事不敢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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