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上午,國內互聯網被兩件事霸占了頭條。
其一,為倫敦遭受怪物襲擊,險些布東京后塵,后由人教聯合當地超凡者成功解決,現場雖有傷亡,但數量不多。
那威嚴浩渺,俯瞰倫敦的法相視頻更被瘋傳,霸占了所有媒體的頭版圖片。
更有傳言稱,人教在此戰中疑似有超凡者犧牲,但尚未有更深的報道。
另外一件事,影響力遠不如倫敦事件,卻也轟動一方。
其源于一條短視頻。
畫面中,京城某條步行街上,一名身著古裝,眉目如畫,極為美艷的女人,在與市民交談過程中,縱身飛上天空,不見蹤影,引發極大關注。
無數人猜測神秘女人的身份。
可只有紅井基地部分核心研究人員才知道真相。
楚雨大魔王還沒入睡,就給這個消息驚醒,飛奔回實驗室,并調取了相關錄像,其余人只聽到她沮喪的咆哮……
魔都,江湖酒館。
各國人員離開后,這里并沒有關閉,而是保留了下來,作為灰風衣們的休閑和訓練場地,也負責與國際超凡組織的物資對接。
二樓的卡座上。
尚未回京的呂鳳山抱著一瓶烈酒喝著,對面,是用小杯子調酒的白起。
“京城那個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起問道。
呂鳳山眼神迷離,一身酒氣:
“就那么回事唄,我問楚研究員了,她猜那女人早就醒了,但偽裝昏迷。
從離開的時間,以及后來的調查,有可能是奔著人教來的。
你知道的,我們一直猜她是歷史上,人教的成員。”
頓了頓,他審視著白起:
“上頭下令了?要你們找人?”
白起點頭。
手段如此莫測的古人亂入都市,沒人會不急,好在鎖定了去向,尋人的任務自然落在了白起這個地方官身上。
“不過我覺得,或許用不著我們找。”白起端起一只小杯子,說。
“你是說人教?”
“恩,代行使犧牲,這人趕過來,目的大概率就是人教,想來,他們會有聯絡手段,”白起分析道:
“人教之后肯定會與外界重新聯系,到時候,也許可以直接問。”
呂鳳山似乎對找人并不很熱心,神情有些落寞,悶頭喝了幾口,突然說:
“這人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白起沉默了幾秒,說道:
“這幾個月來,我們犧牲的人還少嗎?身份超凡者,既然選擇與妖魔斗,哪一個不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你啥時候,也用這么‘粗俗’的比喻了,”呂鳳山看著他,似乎笑了笑,嘆氣說:
“我就是想啊,那么厲害的一個人,就前兩天還在這里出風頭,扭頭就沒了,有點不是滋味。”
兩人同時看向一樓擂臺。
上面,兩名灰風衣正在切磋,打的虎虎生風,卻與蘇寧對雷曼那一場,天差地別。
“敬他。”白起端起酒杯,在面前灑下。
“敬他。”呂鳳山將瓶子里剩下的酒液朝樓下潑灑。
水霧彌漫,陽光下,顯出一道彩虹。
人教代行使死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里,這個消息開始在世界超凡圈子發酵。
宇宙暗面論壇上,刷滿了帖子,一名A級的隕落,在全人類抵抗妖魔的背景下,無疑是件很可惜的事。
“上次東京,死了西山警監,這次倫敦,死了代行使,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有人發帖,有些悲觀。
論壇一片哀聲,即便大多數成員對蘇寧毫不熟悉,但仍不免兔死狐悲。
而各大組織,則在關注人教后續的動作,猜測,會是誰來接替代行使的職責。
也就在全世界為此事震動不休的時候,一輛飛機降臨魔都。
神情憔悴的雪莉帶著蘇寧的尸骨,返回了水央宮。
盜取黃金骷髏法器時,為了方便從騎士基地脫身,蘇寧曾利用灰霧空間的機制,放給了她開啟權限,從而實現自身轉移。
恩,就類似桃源遺跡時,蘇寧和朱一聞的配合。
水央宮內。
當雪莉開啟灰霧空間,帶著分部成員穿過牽牛花纏繞的木門,踩著青綠的草坪,來到參天古木下,那座開靈殿前。
便看到了殿內,龍床上,蓋著白布的尸體。
“這就是前輩的遺體,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雪莉聲音沙啞,低沉地說,小心地掀開頭部。
等眾人看到那焦黑如木炭的尸骨,寧錯身體一晃,捂住了嘴巴,淚水滾落,難以抑制地痛哭失聲。
遲家夫妻目露悲哀,連帶著的,還有無限的茫然。
老人呂和抬手,去遮擋少年的目光,卻被神情哀戚的呂青移開。
林綰站在一旁,沉默著,緩緩低下頭去。
鄒方等二十一名守衛怔怔地看著。
作為召喚物,他們的情感被大大削弱,很少會有情緒變化,但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一幕,突然覺得心口發熱,鼻子發酸,即便他們早已沒了心臟與淚腺。
李長亭站在一旁,他摘下了斗笠,骷髏頭里,靈火黯淡,冷靜地將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末了道:
“我和雪莉商量了下,想把他葬在這里,就在殿外的樹下。”
哀戚的眾人沒有說什么,算作認同了。
畢竟已經提早知道了噩耗,修行者終究要比普通人堅強許多。
棺木需要購買,沒法立即下葬,但可以先準備其他。
鄒方等人去了外面,拿了工具回來,分發給眾人,在樹下最好的位置,選了墓地,準備挖個坑。
老人呂和畢竟年長,見慣了生死,見時間已晚,讓呂青去外面拿吃的回來。
人已經沒了,悲傷不能解決問題,該吃的飯還是要吃,總不能餓壞了身體。
李長亭遞給遲家夫妻一個“眼神”,帶著兩人走出灰霧空間。
找了僻靜處,說出自己的顧慮:
“旁人不清楚,可你我三人知道,如今的人教全是蘇寧一人組建起來的,如今他死了,但組織不能散,我們得想個辦法,重新撐起來。”
竹君子點頭,表示認同:
“他對外一直宣稱自己是‘使者’,而非掌教,所以,不用擔心人教在外界的形象垮塌,關鍵是內部。”
花仙子擔憂道:
“其他成員還不知道真相,如果只是短時間穩住,只要假借掌教名義,宣稱由他人代掌魔都分部即可,問題在于,今后如何走。
我們三人作為長輩,必須要想清楚,不能讓寧錯她們慌了神。”
三人沉默。
他們都不是適合當領袖的人,思來想去,只能是三人商量,共同決策。
呂青回來的時候,非但帶著食物,身邊還多了個喬索索。
按她的說法,是擔心這邊情況,所以獨自過來看看。
李長亭嘆息一聲,也沒說什么,帶著她走入灰霧空間。
等看到白布蒙著的尸骨,這個活潑好動,古靈精怪的女孩徹底沉默了,她終于確認了消息。
“吃點吧,節哀順變,餓著總不是個事。”呂家祖孫開始分發食物。
寧錯這會情緒緩和了些,搖頭拒絕。
其余人或是沒法吃,或是沒胃口,也都搖頭拒絕。
呂青四下望了一圈,終于發現了抱著膝蓋,蹲在開靈殿門口臺階上的蘿衣。
小姑娘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眼神木木地望著空氣,安靜的不像她。
以至于,很多人險些忽略了她的存在。
“吃點吧,熱乎的,都給你。”呂青將一袋子飯盒遞過去。
蘿衣用空洞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重新將下巴埋在了臂彎里。
至于食物,更是連看,都沒看一眼。
“嗤。”
樹下,傳來了鐵鍬刺入泥土的聲音,。
寧錯主動拿起一把鐵鍬,挖開了第一蓬土,紅通通的眼眶里,再次有淚水落下來,滴落在泥土里。
她的腦海中,如幻燈片般,回放著與蘇寧結識后的一幕幕:
那個飄著飛雪的夜晚,自己飛奔著,看到了坐在路燈長椅上的神秘人,然后,被他領著,進入了神秘世界。
然后,在冰封的公園里,還是他,給了自己一枚丹藥,直接讓自己在閨蜜家中社死。
再然后就到了魔都,飛機上,自己一直看他,給他弄得好無奈,等到了這邊,跟著自己參加聚會,讓自己認清了救亡會的真相,兩人靠在雨夜的車里的那一幕,久久無法忘懷。
后面……有了水央宮,有了自己的大本營。
一樁樁,一件件。
而就在幾天前,他還在藏寶閣里,認真夸獎了自己,仿若昨日。
而現在……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嗤。”
寧錯看到身旁又多了一道身影,是同樣拎著鐵鍬,用力挖土的雪莉。
她真的很憔悴,整個圓圓的臉蛋,仿佛一夜間,瘦成了瓜子臉,顯得那雙眼睛愈發的大。
然而,此刻,那雙眸子里卻沒有了光亮,只蓄滿了哀傷。
細細想來,自己與雪莉先后被蘇寧領進門,而相比于自己,雪莉獲得的恩惠其實要更大。
她起初求著想要加入救亡會,卻因為天賦原因被棄之如敝履,追隨者施耐德來了魔都,卻又親眼見證了希望的毀滅。
不過,她也是幸運的,蘇寧的出現非但讓她踏入了超凡世界,更幫她回到家族,完成了心底郁結的渴望。
從那一刻起,雪莉了卻了心結,也承受了蘇寧的恩惠,而這次,更是親眼看到他的死亡,心中的傷害和痛楚,怕是比自己還更強烈。
遠處,看到這一幕,其余人也都走來,各自拿起鐵鏟,慢慢挖掘了起來,每個人都沉默著,想著蘇寧的音容笑貌,就連接觸不多的喬索索,也是如此。
“怎么就死了呢?我還沒有給你炫耀裝修好的劍閣。”
她試圖回憶起蘇寧的好,但腦子里浮現的,都是他欺負自己的畫面,卻又完全生不起氣來。
沉默的氛圍中,哀傷在金燦燦的古木下彌漫。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奇異的呼嘯,所有人停下,望向小世界的木門。
“是朱哥嗎?”呂青猜測著。
他知道,朱一聞在往這里趕,但中途似乎遇到了一些事,耽擱了。
“不對,是……啊!”
下一秒,人們驚訝看到,灰霧空間門口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徑直走進小世界。
那是個穿著古裝的女人。
不到三十的年紀,一身長袍素白,繡著金絲紋絡,華美大氣。
她烏黑的長發散著,似乎被狂風吹卷過,卻竟并不顯得凌亂。
她的面容極美,眉眼如畫,瓊鼻高挺,鳳眼含星,赤足走來,面無表情,令人下意識想要退避,不敢冒犯,舉手投足,有種奇怪的威嚴。
這是誰?
為什么能進入水央宮?
“是視頻里,京城那個人!”喬索索失聲道。
她是看了那個視頻的,見寧錯、雪莉等人面露茫然,她飛快解釋了下。
因為蘇寧的死訊,分部里的人都沒怎么關注新聞,最多看看倫敦事件始末。
聽到喬索索的話,眾人神情變化。
寧錯等人想的是,難道這是組織安排在京城的高手?
認識蘇寧?否則,沒道理能進入水央宮。
是了,蘇寧作為魔都分部負責人,死了,組織怎么會沒有其他成員來?
而李長亭卻是默默按住了劍柄,上前一步,做出隨時拔劍戰斗的姿態,警惕萬分。
“代行使在哪?”風華絕代的女人掃了眾人一眼,目露異彩,旋即看向在場最強的李長亭,用略顯生疏的普通話問。
然后沒等回答,便自行鎖定了開靈殿里的尸體,水墨般的眉毛輕佻,邁步走去。
“等等!”李長亭作勢欲攔,突然就聽遲家夫妻愣愣地看向女人,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花仙子試探地呼喚道:
“玖宮主?”
女人身形微頓,轉動雪白的下頜,看向她,似乎沒認出來……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后繼續朝蘇寧的尸體走去。
九公主?
李長亭頓時有點摸不準情況,心想難道是自己人?
可蘇寧沒說過組織里,還有這號強人啊。
是的,雖然沒有動手,但憑借修士的本能預感,李長亭知道,這女人絕對不好惹。
很強大!
寧錯等人則愈發篤定,明悟,覺得這肯定是其他成員了,不過似乎和大家不熟。
這么一耽誤的功夫,女人已經來到了開靈殿外,作勢欲闖。
蹲在門口,一聲不吭的蘿衣突然炸了,整個人跳起來,揮拳朝她打去:
“走開!!!”
她不認識這人,打算保護蘇寧的尸體。
“龍?”女人仿佛這才發現,腳底下還蹲著個小姑娘,狹長的雙眸中劃過兩道流光,詫異不已。
靈力噴涌,瞬間化開蘿衣毫無章法的拳頭,然后化作一只大手,將小姑娘丟了出去。
再然后,她用蘊含神光的眸子掃了眼龍床,輕咦一身,繼而嫣然一笑:
“沒死呢。”
什么?
眾人感覺事情變化太快,完全應接不暇。
繼而,就見女人抬手吹起一陣狂風,龍床上,白布掀飛,再然后,是被燒焦碳化的皮膚,而伴隨死皮脫落,一具瑩白如玉的身軀顯現。
“醒來!”
她輕叱一聲。
下一秒,龍床上,本該死去的蘇寧驀然……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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