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的事情了結,生產銷售也都步入正軌,周正倒是無意中發現一個有趣的情況。
廠里不少的閑差好像跟陳家都有親戚關系。
后勤部長是陳嵐的表嬸,鍋爐房的頭頭是她姨夫,倉庫保管是她親大伯,老門房是她二爺……
周某人知道后心里只剩一句“臥槽”來形容心情了。
老陳廠長顯然也是明白事理的,知道主要職位全不能讓親屬來干,所以原料采購,技術科,財務這種對能力需求較高或是接觸錢財較多的崗位都采取避嫌的措施。
適合養老的崗位誰都能干,與其讓別人干不如讓親戚干,可是實干崗位就完全不同。
沒有三兩三,哪敢讓他們上梁山?
這段時間閑下來。
周正也有興趣去“視察”陳二小姐的電子表廠。
“卡西亞?”
看到那電子表品牌的時候 如周正這般的心態都驚呼出聲。
再看他身旁的陳嵐臉色已經變得羞紅不堪:“就隨便起的名字……”
周正回過神來,用手指摩挲著下巴忍俊不禁地說道:“確實有夠隨便的,人家是卡西歐,你這卡西亞,我相信市面什么卡西非,卡西拉之類的肯定不少。”
陳嵐愣了愣,表情驚訝:“你怎么知道?”
“咳咳咳,沒想到還真有。”
周正無力吐槽,這年頭的國產比以后還要肆無忌憚。
后世的農婦山泉,六個核彈,康帥傅,治治香瓜子……
一個個碰瓷品牌,橫空出世。
為此,不少大企業被逼出高招。
阿里注冊了阿里媽媽,阿里姐姐,阿里妹妹等一系列親戚,老干媽也注冊了老干爸,老干娘,老姨媽等一系列親戚,小米更是把赤橙黃綠青靛紫等米給摟了個遍。
由此可見,山寨之橫行。
尤其食品行業,簡直就是重災區。
“這些都不算什么,歐米茄和三洋的兄弟姐妹才多了,光我知道的深市電子表廠就有歐米伽,歐米佳,歐米加,三羊,三烊……本土產品很難打,不過要是跟這些品牌掛上名號,就非常好賣了。”
陳嵐道。
雖然她也感覺有些羞恥,但是這就是現下華夏的市場。
本土沒多少能打,洋貨自然賣得火爆,再加上社會浮躁,“時尚”在年輕人群體中引起崇外思潮,原創就更難做了。
畢竟,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
原創也是個極大的受難者,盜版宛如多年頑瘤,割之不盡,長之不竭。
“市場就像強……呃,強行買賣,沒辦法去反抗,還不如好好享受。”周正隨口道。
陳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愕,似乎咂摸出來味道。
芳心略有些驚慌:“其實我也想做原創,不是沒有嘗試過,可是原創實在太難了,第一次幾乎賠光,后來才聽我爸的意見開始從積累做起。”
“嗯,對于資金薄弱的創業者來說,開始創業跟風確實是個聰明的選擇。”
周正淡淡的說道。
他只是說這個選擇比較聰明,卻沒說是正確的。
陳嵐好像聽出周中話里有話,美眸閃動。
“電子表嘛,現在的年輕人追求的兩大點,一是品牌,二是樣式外觀。”
周正心里有些看法,繼續道。
不管是正版也好盜版也罷,追求的就是外部的浮華,圖的就是個顯擺,反而查看時間的功能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仔細想想,搞原創好像也不是很難。
“品牌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對一個市場新人來說,品牌還很遙遠。
所以就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樣式外觀,讓買家戴出去倍有面子,讓外人看起來有種狂炫酷帥吊炸天的感覺,原創就成了,銷量也絕不會低,到時候要擔心的就是別人盜版咱們的問題了。”
“什么帥雕炸天?”
陳嵐疑惑問。
周正解釋道:“就是未來的年輕人對時尚潮流的追求,狂是張揚,炫是炫目,酷是冷酷,帥是帥氣,呃,至于那啥炸天,單純就是形容這一系列的包裝形式帶來的效果。”
“哦……”
陳嵐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微微一想,可不就是這回事嗎?
這幾個字的形容非常恰當,將年輕大眾心理完全包納進去。
但是,他說話的口氣好奇怪啊,好像自己不是年輕人一樣。
周某人留給她一些獨立思考的時間,抬步來到一個工人的身后。
因為陳嵐來時提前打電話交代過新老板會來視察,所以一眾工人也都清楚,這年輕人應該就是他們的新老板。
女工大概二十出頭,她負責表框的組裝,只是簡單地將塑料條框用膠粘黏就可以。
年輕人手快,再加上是熟練工。
所以周正看著她麻利的動作也不由得訝嘆。
這種情況沒持續多久。
年輕女工不急不慌的動作開始出現錯誤,上膠的速度趕不上粘黏,導致不少位置沒有完全粘黏,還得扯掉重新上膠。
看到女工有些手忙腳亂,周正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由于自己一直站在這兒的問題,使得人家感受到壓力,無法專心致志地工作。
周某人尷尬地收回目光,移步離開女工背后。
車間里的工人干的熱火朝天。
“你這個廠一天能生產多少支手表?”
陳嵐抿著唇:“咱們是廠小人不多,一天也就能生產近千支電子表。”
“咱們的本錢多少?一支出貨定價多少?”
“一支手表的成本兩元錢,不同量不同價,出廠大致就在五六塊錢左右。”陳嵐毫不遲疑答,“咱們的東西不難賣,東西漂亮質量也好,他們再賣就是二十大多,十幾塊的也有,利潤空間很大。”
“嗯,還不錯。”
周正點點頭道。
這個小廠一天的利潤兩三千,凈利潤到手頂多剩一半。
一個月給老板賺兩三萬,放在普通人家著實不錯,不過陳嵐家庭本來就富裕,雖說被大哥霍霍不少,但是住宅百萬豪宅,從小的見識在那兒擺著,一個月兩三萬都不算多。
陳嵐試探性問:“你剛才說的樣式改變說起來簡單,可是做起來就比較難了,如果創新不成,說不定還沒有現在雜牌子銷量好。”
“回頭我給你想幾個方法,添加幾個小細節,色彩改動一下,真的不要太好買。”周正笑著說。
這個電子表不比其他的產物,可塑性比較強,有什么想法立即就能實現。
這不跟做玩具一樣。
想要炒起來一個形象還得花大價錢去拍動畫,所以成本較低,便利操作也給人提供很大的彈性。
其實還有一些打開銷量的方法周正并未提及。
那就是名人效應,還記得前幾年韋唯和北京歡唱過一首歌,然后帶動一款吊式的熊貓電子表整整火了一年的時間。
名人效應,熱度加持。
這就是所謂的潮流,有時候不只是青年,小孩也懂亦是如此。
周正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的表,是蕭玫買給他的一塊寶石花的方框表,米白的底色,黃銅的外框,時分秒針纖細精致,暗紅色的表帶戴在手腕倒顯得人成熟一些。
電子表都是給小年輕玩的,年齡稍微大點兒,在場合帶一塊電子表,會讓人感覺不正式。
回去的時候。
陳嵐同周正坐在后排,給他介紹著這個電子表廠的賣家都來自哪里,簡直是全國各地都有啊。
至少以紡織廠的市場要廣。
與盛洋紡織廠的產業大有不同,畢竟這玩意兒是成品,而且在北方銷量較好,需求量大。
“嗯,我感覺你的創業還是挺成功的,至少把廠子盤活了,一個月能盈利幾萬塊已經很不錯了。”
周正心里又補加了一句,至少比你哥要強多了。
他都沒注意自己今天說了兩個不錯。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一個幾十人的小廠只能趕上自己在襄樊一天的收入而已,所以在他心里陳嵐做的確實算是不錯吧,但要相比起她擁有的資源來說也只能算那樣了。
聽陳嵐說她在創業初期只是用了自己的私房錢,并未伸手問家里要錢,但是她的私房錢不也是從家人給的錢攢起來的嗎。
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再怎么攢錢能開起來一個小廠嗎?
社會說是公平,實則永遠都不會公平,不論是生活還是學習,窮人跟富人的起點永遠就差著一大截。
這個世界上唯一還算公平的大概只剩下時間了吧。
每個人的生命也都是在百歲之間,不會多太多,也不會少太多,能活多長時間更是自有命數。
聊到最后,話題終結。
陳嵐無意間回顧周正的話又想起那句,狂帥酷炫雕炸天,雕?
不對,他說的時候好像是三音。
現在土話里diao還是個形容詞,還沒有屌絲,你很屌這樣的網絡詞,所以陳嵐思索再三才意識到這個詞放在這個語境里面,好像很s情。
不知覺間,陳二小姐的臉慢慢紅了。
周某人只以為她應該是暈車。
現在的人暈車比后市還要普遍很多,農村最為嚴重,很多老人不說十有八九,七八都有這毛病。
周正就知道自己姥姥早先坐自行車都能暈車。
后來坐多了才慢慢轉好。
然后又開始適應電動車,汽車,導致她最后都不敢出遠門,后世就因為暈車嚴重每次不管去哪兒玩都沒她的身影。
陳二小姐,可憐啊!
這么年紀輕輕就染上這病呢。
盛洋紡織廠。
周正坐在廠長辦公室,辦公室里安配著空調,所以他身上只穿了件羊毛衫。
將雙腿搭在桌子上,他抽空跟蕭玫打了通電話。
“喂!”
“老婆,干嘛呢?”
吭哧吭哧吃著陳二小姐提來的蘋果,周正悠閑自在的樣子,真的活成了想象中的地主老財。
豐京市交大的公開課堂。
已經回來一段時間的蕭玫生活學習早就恢復往日的狀態,文化課加聲樂舞蹈,沒有男人的耽誤,她的進步更加迅猛了。
嗯,蕭美人也算看出來了。
男人只能打擾自己學習的步伐,尤其是一個每天都在發生變化的男人。
蕭玫在大教室的后面接起電話,捂著通話筒小聲說:“我正在上課呢,怎么了?”
“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打算過兩天回一趟豐京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不安排妥貼,在深市待的還真不太舒心。”
周正又啃了口蘋果,汁水四溢。
蕭玫眼睛一亮:“那你回來不急著走吧?”
嗯,雖然男人很影響自己的學習,但真的很上癮吶怎么辦……
兩人在一起過了這么多年,第一次感覺他像是個沒有被挖掘完的寶藏,時時刻刻好像都能給自己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
她認為的驚喜并不是禮物,而是性格和日常行為上。
就比如說從前的他。
每天工作完回家累得就像狗一樣,八百年不講一個笑話,被生活所壓迫,所有的心思好像都袒露在臉上,更懶得去隱藏。
可是現在不同了。
每次見他臉上都總洋溢著笑容,說話比以前幽默不少,對自己體貼很多,對生活質量也要求更高。
放在上輩子,其實也有可能,就是年輕時候他的心態,加上壯年時候的見識,以及從未鼓囊起來過的錢包。
如果要問起來,讓蕭玫說更喜歡哪一個“老公”,她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現在這位,壓抑和輕松的生活環境,只要她不傻,應該就清楚自己該選擇哪個。
“嘿嘿,怎么著,舍不得我離開你回深市啊……”
周正賊兮兮的笑。
那笑容如綿軟的柳枝蕩漾,讓人忍不住有種想痛扁其一頓的沖動。
若蕭美人現在站在周正旁邊,恐怕會惱得脫掉香噴噴的鞋襪,將自己白嫩柔軟的小腳丫踹在這賤男臉上。
嗯,現在的周某人已經不是那頭被餓了幾個月的餓狼。
否則,蕭美人行兇前還要做好萬全之策,不會被周某人一口咬中攻來的“兇器”,要知道當時荷爾蒙滿溢且毫無節操的周某人可是百無禁忌。
“鬼才舍不得你嘞,本姑……呃……”
“什么,姑什么,還自稱姑娘嗎?”
“哼,本姑奶奶會舍不得你?上輩子一年你出去364天聽我說過什么?抱怨的話沒有?”
蕭玫哼哼唧唧道:“會舍不得你出門?”
她試圖用態度在表明自己完全不在意男人的去留。
“唉,原來是這么回事,你一直都不想讓我在家,是你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還是……”
周正故作哀嘆,話語憂傷。
“還是什么,我聽你這話音不對啊!”
蕭玫聲音提高了兩度,旁邊認真做筆記的小綿羊嚇得趕緊扯了扯她的衣袖。
此時周圍的同學目光都朝她瞟來,在看到她耳邊貼的手機后,眼中都閃過一絲羨慕。
嗯,露出羨慕之色的大都是女生。
因為男生們的目光都放在那張精致細膩的俏臉上。
這如花似玉的姑娘,以后不知道會便宜了哪頭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