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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舊事

  沈元景抱拳道:“見過諸位,在下沈元景,家母是出自王家,特來此地,探望長輩。”

  守衛都不敢怠慢,連忙引著他去了待客室,問清他母親王婉柔出自嫡傳三房,便派人去稟報了。

  過了好一會,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子走了進來,看到沈元景模樣,頓時一怔,眼神莫名,語氣不見熱情,問道:“你便是婉柔與那姓沈的兒子?”

  沈元景眉頭一皺,說道:“家父沈浪,閣下是何人?”

  “嘿嘿,和你父親一樣的性子。”這人冷笑一聲,說道:“我是你舅伯王耀軒,怎么就你一個人來了,她兩夫妻呢?”

  “拜見舅伯!”沈元景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說道:“家嚴和家慈已然離世了多年了。”

  王耀軒愣了一下,語氣飄忽,說道:“什么時候的事?”

  “母親是在六年前去世的,父親則是兩年前了。”沈元景答道。王耀軒沉默了一會,說道:“你跟我來吧。”

  過了照墻往里走,眼前都是亭臺樓閣,白墻紅瓦,沿著回廊兩邊,小橋流水,假山矗立,繁花似錦,古木參天。

  這園子占地之大,超乎沈元景想象,兩人走了一小會,才到一出廳堂,里面有一個七十許的老者坐在太師椅上,旁白還站著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

  他進來之后,老者抬頭,眼里閃過精光,直射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說了聲:“不錯,和三郎倒是相似。你父母呢?”

  這老者乃是沈元景的外公王光起,他行過大禮,又把父母的消息講了一遍。王光起聽后冷哼一聲,說道:“不聽管教,自討苦吃!”說的當年王婉柔執意嫁給沈浪之事。

  接著又問了他近來狀況,沈元景簡短幾句,只說拜在白羽門下,父親去世后,才遵從遺命,前來拜見。

  王光起聽到這里,冷笑一聲,說道:“怎么的,這會想起我來,姓沈的小子終究無用,我早說過,那死丫頭是要后悔的。”

  “并不。”沈元景直視王光起,緩緩搖頭,說道:“我記事起,母親便與父親恩愛有加,從無怨言,連去世之前,也僅是舍不得父親和我,未提旁人一句,何談后悔。”

  王光起見他這番模樣,如同當年沈浪一樣,心火上升,幾乎就要發作,哼笑了兩聲,說道:“那你來是做什么?”

  “完成母親遺愿,祭拜外祖母!”

  “好好。世德,你帶他去,完了給他點銀兩,不用再帶回來了。”王光起吩咐了一旁的青年男子,就拂袖而去。

  王耀軒看了沈元景一眼,也跟著離去。王世德開口道:“表弟,跟我來吧。”然后領著他往外走去。

  兩人從北門出去,騎上馬一路出了城外,到了王家陵園,在一座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墳頭。王世德繞了一圈,走岔幾次才找到沈元景外祖母的墓碑。

  墓碑偏居一隅,不在正園之中,旁邊作伴的些墓碑都不高,石材各異,有些簡陋。碑刻上都是些雜姓,有些碑身都破敗侵蝕了,旁邊荒草已有人高。

  外祖母的墳邊倒是很干凈,兩旁不是松柏,而是母親也喜歡的一種花樹,六月開花,四季長春。周邊也無雜草,顯然有人精心打理過。

  沈元景見到這些,心里好受一點,從包裹里面取出香紙蠟燭,祭拜了一番,臨走之際磕了三個響頭,謝她生育王婉柔,繼而有了自己。又從兩樹上各折下一根枝條,鄭重收起。

  王世德站在旁邊,從頭看到尾,等他完禮,又帶他返下山來,就要分別。臨走之際,遞上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見他不要,也不強塞,收到懷里,施施然的走了。

  沈元景祭拜完外祖母,又見過王家之人,算是了了沈浪留下的遺愿,心里一陣輕松,再看街頭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也覺世界鮮活許多。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他尋了家酒店,吃過晚飯,便回房休息,打算明日一早便離開承平,回轉明州,將枝條放在母親墳頭。

  辰巳之交,沈元景正在房內打坐,忽然走道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門口停住,接著“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他過去打開房門一看,一個五十多點的中年人站在門外,借著燈光看去,有些眼熟。

  這人見到沈元景模樣,楞了一下,臉上泛出笑容,說道:“你便是婉柔和沈浪的兒子吧,我是王耀奇,你母親的大哥。”

  沈元景立刻便知道這是何人,王家當代家主,王婉柔的堂哥,“武林三公子”王世恒的父親。

  在他小時候,母親說起過的最多的親戚,便是此人,在吃了王家的閉門羹后,本不愿再去打擾,沒料到找上門來。

  他趕緊躬身行禮,王耀奇一把托住,說道:“景兒不要客套,都是一家人。”說著,牽過他的手,一起走進屋里,看了一圈,說道:“你收拾一下,今晚便跟我回去。”

  沈元景也想多了解些母親舊事,便隨他回了王宅,安排好客房之后,王耀奇帶他到了書房,顫聲問道:“婉柔妹妹,是不是已經?”

  他點點頭,再把父母親之事說了一遍,王耀奇雙目泛紅,臉上現出悲戚,聲音低沉道:“我與你母親,非止是堂親,亦是表親。我母親和你外祖母都姓虞,乃是親姐妹,有這兩重關系,我從小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怎料多年不見,已天人相隔。早知道當初,我拼了命也不該放她走的。”

  沈元景聽這其中,似乎有故事,便說道:“我今日過來,外祖似乎并不待見,大舅可知是為什么?”

  王耀奇嘆口氣,說道:“你父親文采非凡,應該教你讀過書,當知道唐繼鄭朝,都隨齊禮,男可有一妻一妾。你外祖母也是庶出,嫁給你外祖為妾之后,因為體弱,只生得一女,后面接連流了兩胎,是以不受你外祖待見。到你母親八歲那年,她老人家就便病逝了,自那時候起,你母親起更受你外祖冷落。”

  “原來如此,我說母親為何不肯提及外祖一家,反倒是說起大舅你多一些。”沈元景輕聲道:“只是她一身傷病,又是怎么回事?”

  王耀奇苦笑一聲:“我們這種大家族為保長久,嫡庶之間所學功法尚且有差,何況她一個庶女。只是她歷來要強,十四歲那年選擇主修功法,棄了四平八穩的秀玉心法,而挑了本沒人練過、但要厲害幾分的金心決。

  到十六歲那年,看到你姨母被逼嫁給姜家那個浪蕩子,心里急躁,想要速成,誰知練岔了氣,險些喪命,好不容易救回來,但身體弱了下去。”

  說到這里,他望著油燈,陷入回憶之中,聲音漸漸低沉:“我記得那時候問她何苦來著,她說若不能自由飛舞,便愿投身燈火,換得一剎那的燦爛。后面她也是這樣做的,與你父親相識相愛,便毅然決然放棄優渥生活,隨著你父親浪跡天涯。

  可惜那時候我并非家主,無有實力與你外祖相抗。況且我見她和你父親在一起后,整個人鮮活起來,不忍留她在王家做籠中雀鳥,便偷偷放她走了。

  我也曾幻想,她某一天帶著孩兒回來,站在我面前,驕傲的說:‘大哥,你看,這就是我的孩子,他比世恒還要優秀。’可孩子我是見到了,她卻不在了。”

  說道這里,王耀奇轉過頭去,抬起衣袖。沈元景坐在一旁,閉起眼睛,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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