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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為蒼生起

  全真教的一行人就等在前頭,郝大通已經用湖水洗了眼睛,老遠就抱拳說道:“多謝沈先生救命之恩!”過來就要朝著他跪拜。

  他用手托住,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心里卻在想:“若受了你這一禮,給師父知道,怕要逐我出華山師門了。”

  郝大通只覺一座大山頂在前頭,拜不下去,掙扎了幾次,紋絲不動,才無奈起身。他還要開口,洪七公道:“現下不是說話的時候,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敘吧。”

  旁邊有陸冠英忙道:“晚輩家就在太湖邊上,眾位前輩若不嫌棄,可到莊上一聚。”沈元景自無意見,于是同丐幫的、全真教的以及江南七怪,一起往北,直到太湖邊時,已是后半夜了。

  陸冠英乃是太湖水匪總頭領,差人提前回去,準備了一艘大船,幾十號人坐在艙中,仍舊寬敞。里面早備好了酒菜,眾人囫圇吃了一些,便各自打坐修整。白日一場激斗,夜間又急著趕路,許多人都疲乏不堪。

  沈元景閉眼修整,直到天色將明,起身走到船邊,霞光已鋪滿天空,片刻之間,一輪紅日自湖那頭涌出,清風輕撫,湖面波光粼粼。

  他開口道:“想蓉兒了?”旁邊郭靖有幾分低落,道:“嗯。我曾與她約定,攜手共游太湖,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也不知她怎么樣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沈元景笑笑,悠然道:“我們到歸云莊歇一歇,總要處理了這事的首尾,才好叫七公一起。你也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了,蓉兒指定是你的,跑不了的。”

  郭靖有些懵懂,只聽出讓自己不要著急,想到過幾天便能見到黃蓉,心里高興,隨口問道:“師父,你也有喜歡的姑娘么?”他想著自己駑鈍,除了黃蓉,也與華箏、穆念慈鬧出些糾葛,師父如此俊朗,招惹的情債應是更多。

  沈元景一愣,記憶開始回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曾經妻子的模樣一點一點往外,可要說到情,說到愛,好像半點關系也無。那張剛剛泛出輪廓的臉,又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抓取回來一點碎片。

  日頭像被人拿著皮鞭催趕一般,很快攀得老高。水面泛起幾個氣泡,陽光映在表面,五彩斑斕,才升了幾尺,就砰的一下破滅,什么也沒留下。

  郭靖見他一副沉思模樣,也不敢說話,一齊吹著風。但見碧水遼闊,煙波浩淼,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氣,終究思及妻子同甘共苦,道:“或許有吧。”

  “什么或許有或許無的,你在說岳武穆么?”洪七公從艙內走出,后面還跟著丘處機、柯鎮惡、朱聰三人。

  沈元景止住郭靖要說的話,從懷里掏出石盒,揭開封條,打開盒蓋,眾人往里面一看,空空如也。

  洪七公神色嚴肅,道:“假的,還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沈元景拿起封條仔細一看,再盯著空盒里面仔細檢查,道:“假的。”說罷手上一用力,石盒砰的一下碎成兩半,取過斷口一看,又道:“也沒什么夾層。”

  他信手把封條揉做一團,和石盒一起,丟入了湖中,說道:“此事就不要同其他人說了,就當我拿了武穆遺書好了。”

  丘處機道:“如此,沈先生就被人盯上了。”沈元景道:“他們若是愿意來找我,求之不得。”

  船停泊在了一個水洲,那碼頭是青石砌筑。上得岸來,只見前面是好大一座莊院,樓閣高高聳立,十分雄偉。進到里面,也是雕梁畫棟,白墻綠瓦,陳設非常之華美,顯然是大富人家。

  一行人到了前廳,早有一中年漢子坐在榻上,慌忙行禮道:“晚輩陸乘風見過洪老幫主、沈掌門,以及全真教道長、江南七俠幾位英雄,諸位能來,真是蓬蓽生輝。可惜在下腿上不便,不能全禮,還請見諒。”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我們幾個,被人追得如喪家之犬,蒙陸莊主不棄,收留我們,已是十分感激了。”

  兩邊客套幾句,陸乘風安頓一行人住下,又和陸冠英商議,這才知道,沈元景要與洪七公上桃花島,替郭靖求親。

  他又驚又喜,說道:“那日我出手制住了金國欽使,恐怕你就好奇我的出身,今日也不瞞你,我乃是東海桃花島黃島主座下弟子。”

  陸冠英吃了一驚,就聽他繼續說道:“當年因銅尸鐵尸盜走了恩師武功秘籍,受了牽連,被逐出山門。近日,梅師姐趕來,說師父已然同意,重新收我們歸于門下。從今往后,你便是桃花島弟子了,一些桃花島的武功,我也能傳授給你。”

  說道這里,陸乘風面露笑容,又道:“既然郭兄弟與小師妹兩情相悅,那咱們就不是外人了,哈哈哈哈!”他笑得頗為暢快,陸冠英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把個中細節說與他聽。

  他聽后也覺棘手,細細思索,才道:“無論那位沈先生真實年歲如何,都是前輩高人,他與恩師之間的糾葛,我們插手不得。再者聽你所述,恩師對小師妹甚是疼愛,想來也是一時氣憤,終究還是會遂她所愿,許之郭兄弟的。只是可惜了你,遇著名師卻失之交臂。”

  他一面惋惜兒子前程,一面又心道:“就算英兒未能拜在沈先生門下,也不是多要緊的事,我桃花島的武學,何曾輸于他人。”

  眾人在此待了兩三日,又有清靜散人孫不二門下弟子程瑤迦與陸冠英暗生情愫,叫洪七公瞧出來,保了媒,約定閑暇,再來吃一杯喜酒。

  回來的幾路探子,將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大家。那日官兵沖上湖心島,嫌棄抓捕江湖中人既無油水,又有受傷喪命之虞,裝模作樣抓了幾個沒逃了的倒霉鬼,回去交差了。

  這派兵之人,自然是奸相史彌遠,將大鬧皇宮的罪名按在了他們頭上,皇帝也順勢赦免了楊康等一伙盜取武穆遺書的金賊,要發海捕文書,通緝洪七公、沈元景一伙。

  廳里眾人都是一意抗金的江湖好漢,未料因著朝廷畏懼金人,成為皇帝嫁禍,奸相弄權的替罪羊,聽后久久不語。

  丘處機怒氣勃發,陸乘風面露慘笑,洪七公面上倒是呵呵在笑,可兩眼里都是苦澀。

  沈元景嘆息一聲,他幾輩子都在盛世里頭打轉,幾無家國之憂,也只能勸道:“吾儕心事,古今長在,高山流水。富貴他年,直饒未免,也應無味。甚東山何事,當時也道,為蒼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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