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歡呼一聲,奔到郭靖懷里,洪七公打趣道:“好啦,好啦,你師父已經替你贏了兩局,你從今往后就歸了靖兒,日子長著呢,不在這一天,還不快去給我準備幾個小菜,我跟你師父喝幾杯。”
她也不害羞,拉著郭靖便跑了,留下洪七公在亭子里面,對亭子外面說道:“我只道你武功厲害,未料到你非但能勝過老毒物,還順帶著氣走了黃老邪。如此看來,老叫花子也真是老了。”
沈元景道:“七公春秋鼎盛,正值壯年,若是有心,娶個妻子,生個蓉兒一般的女兒,也不在話下,談什么老呢?”
洪七公笑罵道:“還娶妻生子,臭叫花窮的一文錢那也是掏不出來的,娶來跟著我一起喝西北風么?”
“那怕什么?”沈元景一本正經的說:“倘若你人品堅挺,自然有姑娘們哭著喊著、自帶著滿滿的嫁妝找你。靖兒成天被人說傻里傻氣的,不就是有桃花島的大小姐、蒙古的公主,緊追不放么?”
“那是她們眼瞎。”洪七公沒好氣的說道:“老實憨厚值幾個錢,沒看著黃藥師都瞧不上,非得把女兒推往火坑,你說他圖點什么?還不是歐陽家的那小子有個好外相、好家世,他覺著女兒過去,定然能過上好日子么?跟了郭靖,不說你那沒影的華山派,就是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還不全得他女兒操心。”
沈元景啞然,對方所言卻是事實,說道:“七公,你不必拐著彎來替我倆說和,靖兒能娶蓉兒那自然是他的福氣,我這做長輩的,豈會為了一點點刁難,就和黃藥師鬧翻。”
洪七公這才滿意的點頭,豈料聽他接著說道:“等靖兒把蓉兒娶過門了,有什么賬算不得?”不由得一怔,然后哈哈大笑。
兩人閑聊了一陣,便見郭靖拎著兩個食盒,黃蓉拽著黃藥師款款而來,洪七公不需人動手,連忙把幾個竹桌一并,三下兩下便把小菜端了出來,搶過一雙筷子,先每個碟子都嘗了一口,滿足的閉起眼睛,道:“黃老邪,你的武功我倒是沒有那么佩服,可這生女兒的本事,實在是天下第一。”
沈元景跟著道:“這還用說,能有沈某與北丐、西毒齊齊來求親,除了黃島主的女兒,恐怕皇家的公主,也無此等面子。靖兒見了蓉兒之后,可是連蒙古的金刀駙馬都不愿做了。”他乃男方家長,自不能一味僵持,害的終究是郭靖。
黃藥師臉色這才好些,勉強道:“沈先生過譽了,小女頑劣不堪,做父親的總心憂她出嫁之后,過得不好。如今她既自己選定了,也便由她,只盼著貴徒能夠包容,讓她少吃些苦。”邊說邊摸著黃蓉頭頂,語氣似有不舍。
郭靖還在一邊懵懵懂懂,沈元景看得好笑,扯了過來,道:“黃島主已然答應把蓉兒嫁給你了,還不拜謝你岳父?”他這才反應過來,極為欣喜,跪在地上便磕了四個頭。
黃藥師見他憨直,心里想道:“如此老實也好,蓉兒性子隨我,事事要強,說不得也只有郭靖這樣,能經受得住她折騰。”開口道:“起來吧,好好照顧蓉兒。”
等他站起身來,又道:“聽蓉兒說你是梁山好漢‘賽仁貴’郭盛的后人,那蒙古的金刀駙馬又是怎么一回事?”
郭靖便把當年如何母親受了追殺,逃往大漠,以及結識蒙古大汗鐵木真、江南七怪授藝等等,通通講了出來。
黃藥師先是嘆道:“你有位好母親。”遂放下了大半擔憂,又道:“那江南七怪武功不高,心里還有幾分俠義,玄風的事,我便不追究了。”等郭靖說到自己被招為金刀駙馬時,他冷笑一聲,道:“我女兒不比那蠻夷之女要高出百倍,還算你小子有眼光。”
饒是郭靖口齒不靈,說得十分平淡簡略,也是洪七公都吃完一桌子菜,才講到同七個師父共赴與楊康的嘉興醉煙樓之約。
黃藥師怒道:“認賊作父,可嘆他先祖楊再興一生忠烈。靖兒,你下次遇著此人,便替我清理了門戶。”他心里厭惡楊康所為,但也不愿別人插手桃花島之時,若丈人支使女婿,自然天經地義。
見郭靖唯唯諾諾的應下了,他這才道:“你母親深明大義,北方局勢糜爛,還是早日回漢地為上。”
見得黃藥師如此,沈元景心道:“果然是一旦承認了這女婿,便開始替他打算。不過蒙金交戰,靖兒母親在那邊終究不妥。”便道:“黃島主所言極是,此乃重中之重,這次回去,便先接你母親過來吧。”郭靖點頭稱是。
眼見著女兒有了交待,黃藥師欣慰之余,又多有感懷,心道:“郭靖這小子老實憨厚,是個能托付終身的。他兩人的師父武功又高,人也年輕,庇佑他們幾十年不在話下,我也便放心了。現下只有一條,便是那九陰真經還只有下部,這些日子就去逼問周伯通,得了上部,一齊毀去,等蓉兒成親后,就去見阿衡。”
原來黃藥師對妻子情深意重,兼之愛妻為他而死,早就想要以死相殉,只是黃蓉年歲還小,無人托付,這才等到今日。他曾向愛妻許過心愿,要找了《九陰真經》來燒給她,前些日子從梅超風手里拿了下冊,上冊還周伯通手中。
他主意已定,思及與女兒見一日便少一日,心里轉柔,道:“難得七兄與沈先生為了小女奔波,兄弟無以為報,便吹奏一曲,討個樂子。”
說罷他從腰間抽出玉簫,輕輕移至唇邊,簫聲似乎由指縫間流出,初始帶著喜悅,珠玉跳躍,清脆短促;后面幾個盤旋,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如人在耳邊低語,微微有些清愁。
沈元景也取了竹笛,起聲便高亢,如鳴泉飛濺,宛若千里之外而來,繼而鳥語啾啾之聲,響徹山林,如同群卉爭艷,花團錦簇。
兩人吹了片刻,他心中想道:“果然我與黃老邪都是自傲的性子,若說些許瑣事兩方容忍也還罷了,可樂為心聲,笛簫若要相互遷就,千難萬難。”
吹不一會,非但未能融洽,反倒是起了爭斗心思。黃藥師不覺用處了碧海潮生曲的功夫,洪七公笑罵道:“這老家伙。”連忙讓郭靖與黃蓉堵住耳朵。
沈元景不甘示弱,也用了與黃鐘公一起研習的“七弦無形劍”的功夫,遠遠的蕩過去。
天下武功雖多,可音律功夫實少,如他二人這等把這類功夫練到宗師級別,更無第三人,一時是將遇良才,也不管旁的幾人,奮力相抗。
正當郭靖與黃蓉受之不住之時,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長嘯,由遠及近,然后驀的一聲大吼:“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