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子見沈元景并沒有拿什么兵刃,這一招便使得十分迅疾兇猛,只要對方不敢硬接,側身一讓,便會立即抖開棒上的鐵片,化作利刃傷人。
沈元景并不理會他這么多算計,左手背在身后,只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點,那鐵棒就停在了面前,前進不得。
瀟湘子大驚,拼出了全身的力氣,那哭喪棒還是被對手指頭頂住,一動也動不了。他抬頭一看,面前之人仍舊是氣定神閑,似乎一點力氣也沒用,心里駭然,連忙抽回棒頭,橫掃而來。
沈元景仍舊是站在原地不動,只是那手指換了個方向,哭喪棒仿佛是瞄準一般,剛好撞在上面,停在他身側。瀟湘子只覺得自己是砸到一塊堅硬的石頭上,反震之力倒卷而回,震得他雙臂發麻,胸口煩悶欲吐。
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他知這種時候,惟有使出絕招,或才有一份勝機,忽然怪嘯一聲,雙腳僵直,一竄數尺高,雙手高舉哭喪棒,從半空中往對方頭頂戳落下來。
沈元景自然不將這等把戲放在眼里,還是右手抬起,依然是食指點在棒尾。瀟湘子早有準備,當下也不遲疑,手指往棒頭一按,只聽得細微的咔嚓聲響,突然一股黑煙從哭喪棒的尾端噴出,腥臭之氣四溢。
原來瀟湘子這棒尾裝有機關,里面放著蟾蜍毒液制成毒砂,一經使出,連巨蟒猛獸也抵擋不住,立時就要暈過去。
他見沈元景正面中了這一招,欣喜異常,僵硬的臉上都扯出了一絲笑容,在半空中使出全身力氣,往下壓著哭喪棒,想要補上一招,殺死對方。
可他連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棒子依然紋絲不動,心里暗道一聲“糟糕”,抬眼看去,果然對方神色依舊清明,一點異樣也無。
這人剛要抽回兵器,沈元景不等他有什么動作,伸出中指,往棒子上一彈,頓時一道古怪勁力的順著兵器傳去,從對方的雙手一路震蕩到雙腳,四肢都震動軟了。
瀟湘子落到地上,踉蹌著后退兩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又連忙一杵哭喪棒,勉強起身,望下腰來,臉上都擠出一絲諂笑。
沈元景說道:“如何,現在能帶路了吧?”區區小毒,別說剛到他面前就被一口氣吹散,就算吸入身體里面,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這一手在瀟湘子看來,實在神鬼莫測,他絕招已出,對方都毫發無損,自忖再要反抗,恐怕連命都保不住。想通此節,他當即低眉順眼的道:“仙君既有吩咐,小人豈敢不從。”
兩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蒙古大軍的駐扎地。瀟湘子低聲道:“仙君,這大營守衛森嚴,待會我們兩人過去,必然有守衛盤問,我會推說是替大汗新找到的高手,您老人家隨意應下便可。等混到營里面,咱們再想辦法,若今晚實在是找不到,明日我帶你去見大汗,想必也是不會有阻攔的。”
沈元景道:“那需要那么麻煩。”說罷往他身上一點,瀟湘子腦袋以下,都動彈不得了,正要說話,就覺得脖子叫人提住,眼前一花,風在耳邊呼呼響了兩聲,再抬眼看去,已經到了營地里面。
他有些恍惚,心道:“難不成這位真是神仙?”越是武功不弱,越能感到這身法的高明,不該是人間所有。
沈元景站立在一處大帳上面,輕聲說道:“是哪一座?”
瀟湘子叫苦不迭,自打托雷無聲無息的死在窩闊臺旁邊后,這位蒙古大汗一到夜里,便膽戰心驚的,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四弟死不瞑目的面孔浮現,接著又是血光一閃,自己的頭顱是越飛越高,身體卻在下面挺立不動。
他夜不能寐,請了族中巫師做法,說是陰魂纏繞,非得如當年唐太宗一般,延請兩位猛將守夜,震懾惡鬼不可。可他才強壓族內臣服不過幾年,自然是不敢找族中諸將相幫,恰逢密宗大師八思巴過來拜見,聽了一番經文,當天晚上,竟然睡了兩個時辰。
窩闊臺大喜,又召來另一位出身金剛宗的大師金輪法王,借口防備沈元景過來刺殺,每夜要換三次住所,都讓八思巴或金輪法王跟隨。
瀟湘子不過是請來的后備,并不完全得信任,是以非但不知道換防時辰,連每日守在窩闊臺身邊的是哪位大師都不清楚,此刻沈元景問起,他如何說得出來。
這一遲疑,沈元景手上用力,他頓覺頭痛欲裂,連忙低聲嚎道:“仙君息怒,仙君息怒,我這就帶你去。”
瀟湘子本想著把人領到軍營里面,叫來眾軍士圍攻,借機擺脫,若能更近一步,將之擒住,更是大功一件,可現下已不做他想,只求保得一命。
面對沈元景的逼問,他靈機一動,往東邊指去,說道:“就在那邊。”剛一說完,就感到天旋地轉,再仔細一看,人已經到了那帳篷外面。
沈元景走了進去,把瀟湘子往床上一丟,砸中睡在床上的人。對方從夢中驚醒,低吼一聲:“誰?”奮力一掌打在瀟湘子身上。
只聽得一聲慘叫,瀟湘子飛出老遠,撞到帳篷上,瞬間營地的寧靜就被打破,巡夜的士兵呼喝著圍了過來,漢話蒙語夾雜,紛紛大叫:“尹克西先生,怎么了?”
尹克西在黑暗中坐起,并不敢答話,仔細聽了好一會,只有外面的聲音傳來,屋內似乎無人,這才放心,大聲道:“進來幾個人,看看是什么情況?”
簾子掀開,走進來幾個頭目,舉著火把一看,尹克西早已不在床上,而是趁著說話的功夫,躲到了床尾。
等屋里一亮,他先凝神戒備,然后才掃視了一眼,除了進來的幾位和倒在地下的一個黑影,并無其他人,心里松了口氣,慢慢的挪過去,翻看尸體一看,頓時嚇得連連后退。
沈元景早在瀟湘子被打回之際,就閃身去了旁邊帳篷頂上,見得幾對兵丁迅速趕了過去,可營地其他地方竟然還是漆黑一片,仿佛并未聽到聲響一般。
他本意便是要制造混亂,引發營內震蕩,若按照常理,此時帶兵的將領必定會尋找主帥,那他就可順藤摸瓜,找出窩闊臺的蹤跡。可如今看來,對方是早有準備,杜絕了這條路子。
雖說那未亮燈處,窩闊臺必定藏身其間,可營地廣闊,靠著他一點一點的去尋,如何能夠找到?
沈元景出了營地,遙遙望著那邊又歸于漆黑,心里無奈,猛然一拳砸向地面,現出了好大一個坑,轉身要走,忽見幾節白骨顯露,頓時神色凝重,往前走了好幾丈,又是一拳,同樣的景象再現。
他嘆口氣,道:“早說不能下山,這等慘像,一見就令人心軟,怕是又有一番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