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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執法

  場上十分安靜,少林高僧俱都無言,連一旁不知何時出現的掃地僧也不說話,玄慈張了張嘴,又嘆息了一聲,轉頭道:“玄慈犯了淫戒,乃是重罪,身為方丈,責罰加倍。玄寂師弟,讓執法僧重重責打我兩百棍,事關少林清譽,不得徇私舞弊。”

  說罷,他跪伏在地,遙對大雄寶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那玄寂面色陰沉,叫出執法僧人,就要行刑。

  沈元景突然出聲道:“慢來!”眾人齊齊看過,他說道:“你打了誑語也好,犯了淫戒也好,都是你少林自家的事,關起門來責罰即可,不必做給我們來看。”

  玄慈臉色一變,他拼死也要維護少林清譽,若是叫人阻止,可就全功盡棄了。他抬頭看向一邊,掃地僧卻默然無語。

  沈元景接著道:“我只問一點,玄慈你縱容葉二娘犯下無邊罪惡,二十多年來,數千嬰孩無辜受害,要怎么向天下交待?”

  葉二娘使出了全身功力,大喊著撲過來,兇猛無比,群雄里頭不覺有人驚叫出聲:“小心!”“惡婦爾敢!”紛紛拿著兵刃,要上前援救。

  沈元景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將其臨空打得跌倒地上,如同戲弄嬰孩一般,群雄止步,俱都愕然。

  葉二娘大聲道:“都是我一人作惡,與他無關,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林寺縱然不如丐幫一般消息靈通,可若是連四大惡人的所作所為都不清楚,這方丈也太不稱職了吧。”沈元景冷笑道:

  “他明明能夠阻止,卻為了與你的一點私情,一點愧疚;為了自己不破戒律;為了少林寺所謂的清譽,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以至于慘劇持續二十多年,可真是大德高僧啊。”

  每說一句,玄慈臉上便黯淡一分。這番話卻是事實,叫人無從辯駁,少林群僧垂手低頭,愧不敢言。群雄本來對玄慈敢作敢為的一些敬佩,也消失殆盡;那些個苦主轉頭看去,已經滿是恨意。

  玄慈默默起身,盤腿跌坐,眼里已不見了神采,嘴里不住的念佛。葉二娘見他心若死灰,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難受到直欲自殺,卻又不敢。

  有人大聲道:“要什么交代,這對狗男女害得我那不滿歲的獨子喪命,那就以命抵命。沈先生,求你告知他們生的那孽畜的下落。也該讓他們嘗嘗喪子之痛。”

  玄慈大驚,看了過來,滿臉哀求,卻聽沈元景嘆口氣道:“那孩子不知事時,便被人搶走,未受養育之恩,于親生父母所做所為毫不知情,可謂無恩無義,不承他父母的余澤,也不當受他父母的罪孽。”

  說完這些,他又道:“我脾氣不好,今日在此應承了不泄露這孩子的身世,除我不說之外,知情的旁人也不準說。若違了我意,與我為敵,我報復起來,也不會有什么顧忌,若這人沒有了父母,我便報復到他孩子身上。”

  這一番言辭自然是說給某個知情人聽的,不過大伙都不知道他若有所指。這樣霸道,叫人腹誹不已,暗罵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卻礙于他武功高明,敢怒不敢言。

  葉二娘和玄慈這才放心,齊齊叩頭,稱謝不已。

  沈元景道:“你們孩兒無罪,自可得免,那你們犯下的罪孽,又該如何懲治?”

  玄慈心知現下不是死就能解決問題的了,他一了百了倒是方便,可少林清譽就要毀于一旦,現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葉二娘的苦主亦有些躊躇,殺葉二娘和她孩子都不打緊,反正是過街老鼠。可玄慈擔任少林方丈逾三十年,恩澤遍天下,誰也得罪不起,縱然他今天亡故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替他報仇?沈元景自己不怕,他們卻不一定扛得住。

  徐長老人老成精,看出了個中曲折,站出來說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殺了葉二娘便是了。玄慈方丈也不是有意縱然,不過是不知情罷了。就依著他所言,重重打上二百打板,如何?”

  兜來兜去,這提議和開始一樣,可現下大伙都冷靜下來了,自知此時不由得他們做主,群雄看向沈元景,少林的人都看向掃地僧。

  掃地僧說道:“老衲亦不知道如何處置。常人犯錯,還可放下屠刀,遁入空門。可他已然在空門中了,還能再往哪遁?”

  沈元景卻說:“好!”

  少林群僧臉色一松,徐長老心里一喜,暗道:“天下最為頂尖的大幫惟少林與我丐幫,此次我賣了他們天大的一個面子,以后做些什么,他們縱然不支持,想來也不會反對。丐幫數代積累,到我手上,終于要獨占鰲頭了。”

  “不過,這棍子不能由少林的人來打。”沈元景接著道:“我看徐長老如此熱心,就請你代勞吧。”

  他邊說邊伸手一招,將一條執法棍拿到手上,丟給徐長老道:“執法過后,玄慈是生是死,全都在你,動手吧。”

  徐長老下意識的接過了執法棍,一臉的驚慌失措,料不到這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了。他若放過玄慈,就得罪了諸多江湖同道;若是將其打死,自然是將少林得罪的死死的。

  況且一旦動手,丐幫之人打了少林方丈,也要引來少林寺的仇恨,以及天下群雄的爭議,得不償失。

  他進退失據,卻不敢丟掉棍子,只得雙手捧起,說道:“徐某何德何能,敢對少林方丈執法,大師,沈先生,還是另請高明吧。”

  沈元景道:“少林的人動手,我怕他們會做手腳。至于其他人來,還不夠格。這天下幫派,以少林與丐幫為首,你這姓徐的老頭年紀最長,輩分最高,正是合適,不要啰嗦了!”

  那徐長老平生無有什么大的建樹,名頭也不過爾爾,無非是仗著年紀大、輩分高,才能有今天的地位,無論如何也不敢動手,又不敢拒絕。

  他拿著木棍,汗水瀝瀝而下,四周看了一圈,平素交好的朋友,全都低頭,不敢對視。他張了張嘴,忽然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沈元景嗤笑一聲,懶得揭穿,伸手找回那執法棍,對喬峰說道:“我素知丐幫幫主,大多都是頂天立地的豪杰之士,這老頭想要做丐幫幫主,卻連打狗棒法都使不動,膿包一個。還是喬幫主你來吧。”

  他提著棍子,往下一壓,喬峰一愣,心道:“這不是打狗棒法里頭的‘按狗低頭’么?上次給了我少林易筋經,聽二弟說他還會大理段氏的一陽指,沈兄到底是什么來路?”

  他按下心頭疑惑,接了棍子,走了過去。玄字輩的高僧全都退后一步,默默不語,算來喬峰才是今日最大的苦主,玄慈唯一直接害死了其父母,由他動手,合情合理,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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