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恍若未聞,倒是那貴公子冷笑一聲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京兆聯的這位,就不怕給貴幫帶來麻煩么?”
那人傲然一笑道:“到了長安,就是楊老大的地盤,是龍得盤著,是虎就是臥著,麻煩?也只有我們找別人麻煩,卜七公子,是也不是?”
“哼!”卜七公子冷哼一聲,也知道京兆聯勢大,不好擅起糾紛,替自家的勢力惹禍,便不再理會,轉頭問道:“聽兩位大人這樣一說,似乎這位沈浪先生的殺性有些太重了吧?冠軍縣一戰,死了不少人吧。”
他邊說邊瞟了一眼沈元景,見其并無表情,松了口氣。他本是要說殘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算什么?”高冠之人說道:“還有更恐怖的,孫化成在現場發現了朱粲的尸體,不知為何蒼老了幾十歲,被丟到大鼎里頭,生生煮透,除了露在外面的一副頭顱完好之外,身軀四肢都只剩下了累累白骨了。”
“嘶!”樓內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兩人這才發現,說話間,又涌來許多人,片刻功夫就將二樓坐滿。
那京兆聯的人說道:“虧那沈浪一路行來,還自稱俠義,天下間哪有這樣殘暴的俠義?若他都能稱俠,楊老大就是圣人了。”
戴逍遙巾那中年人忍不住道:“閣下這樣說就不對了,朱粲殺人盈野,還食用人肉,如同禽獸一般,想來那位沈先生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然有些過了,倒也不違背俠義。”
“老東西,你這樣說,就是說我們楊老大不俠義嘍?”京兆聯那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惡狠狠的說道:“你一個小小的主事,也敢跟我們京兆聯作對?”
中年人臉色一紅,怒氣上涌,就要說話,那高冠之人連忙將他拉住,低聲道:“別動怒,這人我們惹不起。唉,誰叫秦漢以來,朝廷不振作,叫這些草莽之輩稱王稱霸起來。”
兩人匆忙下樓離開。那京兆聯之人得意洋洋,也不坐下,徑直往沈元景那邊走去,一腳踩在他對面的凳子上,說道:“小子,你就不要裝了,我們知道你是誰,乖乖的跟我們走一趟吧。”
樓內頓時一靜,所有人都望了過來,就見著沈元景抬頭看去,左手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根筷子,猛然一遞。
那人捂著胸口,退后兩步,仰面倒地,眼睛睜得圓圓的,到死都難以置信,有人敢在長安地界殺京兆聯的人。
沈元景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右手仍舊是端著酒杯,輕輕啜飲。
那人兩個同伴立刻跳了起來,其中一人大叫一聲:“小子,你找死!”雙雙舉著大刀沖來。
沈元景左手一動,筷筒里面又激射出兩根竹筷,沒入兩人眉心。
須臾之間,他就面無表情的殺掉三人,竟然一點猶豫也無,眾人暗道:“不愧是降世殺神,出手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過會上前交談,言語中可得注意一點。”
旁邊立刻有人嗤笑一聲道:“雖然朱粲這等勢力不大,可也是一方諸侯,沈公子能以一己之力將之滅掉,足以天下稱雄,豈是京兆聯幾個小頭目能夠輕辱的,真是死有余辜。”
這人年約四十,卻是白發白須,偏又沒有半點衰老之象,一派大家氣度,言語之中,既看不起朱粲,又不甚尊重京兆聯,眾人便知來著不善。
那卜七公子生怕被人捷足先登,徑直來到了沈元景桌前,說道:“在下興昌隆卜萬年之子卜廷,亦是關中劍派的弟子,這兩位是肖修明和謝家榮,都是在下師兄。冒昧前來打擾,是想請沈公子閑暇之時,前往興昌隆在長安的總店做客。”
說罷,他恭恭敬敬的遞上了一副請柬。沈元景接也不接,抬頭看了環視了四周一圈,眾人看到他冷漠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凜,惟有那銀發銀須之人毫無懼色,點頭示意。
他并不理會,接著說道:“幾日后,我便會有固定住所,你們應當能打聽得到,若是有事,自己上門,我懶得去見你們一家一家的。”
這樓內勢力眾多,來人大半是不能做主的,紛紛起身,又對視一眼,各留一人后,爭先恐后的下樓去了。
那卜廷臉上怒色一閃,又強行壓住,語氣生硬了一些,說道:“既然沈公子沒有空閑,那在下就告辭了,幾日之后,定當登門拜訪。”
這時那白發中年人走了過來,說道:“一人飲酒多無趣,我曾聽師道說起公子,深為佩服公子心懷大義,而又見識廣博,不請自來,還望海涵。”
沈元景略一點頭,說道:“原來是‘銀須’宋魯,倒也有資格跟我共坐一桌。”
那留下的探子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堂堂宋閥,雄霸南方,自然是不會多看重地盤狹小前路無亮的迦樓羅軍,對京兆聯也無須敬重。
沈元景接著伸手往桌上一敲,一個酒杯翻轉過來,又一碰酒壺,一道清澈的酒水落入杯中。
宋魯眼睛一亮,贊道:“好功夫!”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眉頭一皺,說道:“只是這酒并不如何。”
他精擅飲食,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欲要倒掉,又覺失禮,咬著牙一口喝掉,見對方還要再倒,連忙說:“沈公子且等一等,我知道長安有好幾個酒肆,酒水不錯,你若不肯移步,我可讓手下人去買來。”
沈元景也不勉強,說道:“宋兄隨意,口腹之欲,我并不如何看重。”他亦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宋兄此來,也是為了楊公寶藏?”
宋魯坦然點頭,說道:“和氏玉璧,楊公寶庫,二者得一,便可安天下。現在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兩樣東西,誰人不愛?
先是江湖傳言,和氏璧在洛陽出現,我本是準備把貨物送到四川,然后再過去碰碰運氣,可楊公寶藏的消息又傳出來了,只得放棄跟隨,匆忙趕來。”
沈落雁點點頭,說道:“看來是沈落雁運氣好,保得一命,要不然楊公寶藏的消息也不會傳出。不過李密只是放出消息來借刀殺人,自己卻不來找我,看來翟讓活不過多時了。”
樓內眾人都豎起耳朵聽他說話,這短短幾句話,透露出的訊息十分之多,讓人心中凜然,要不是想著或許還有更多消息,恐怕早就等不及要回去稟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