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日河浩浩湯湯,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迎日山脈出發,東流入海。
沈元景甫一從虛空中展露身形,便開啟了天聽地視,將周圍仔細探查了一番,方圓十多里并無人跡,這才稍稍放心。
只是在察看周圍環境時候,發現邊上的草叢和離開時候相比,多出了兩個腳印,他不禁心中一凜。
仔細來看,這兩個腳印分屬兩人,看著都有些淺淡,若非此地人跡罕至,都無法暴露出來。
大一點的腳印只有半截,痕跡輕微,可瞧來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月。而小一點的那個腳印,要明顯一些,決計是不到一月內,另一個人留下的。
他臉色變得有些陰沉,此地如此偏僻,常理來說,不會有人過來,可兩月之間接連來了兩人,定是在尋找什么,除了找他還能找誰?
敵人搜尋得如此急切,定然是有大事發生。沈元景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屈指一算,白羽世界里頭,過去還不到一年,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他循著記憶,找到幾里遠的一處高聳入云的懸崖,往上百丈多高,從一個人頭大小的洞穴里面,取出貼身的長劍等物。
此處無有人發覺,說明搜尋的人并不夠多,倒是讓他又鎮定了一些,尋了一處更為隱蔽的位置,才探查起自身實力。
果不其然,在大唐雙龍世界沒有選擇踏出破碎虛空的最后一步,以至于他現在的實力,仍舊距離大宗師差了一籌。
沈元景默默估量,應當比地榜第四的棲霞谷主戚原平要厲害一些。這種實力在白羽世界,也是最為頂尖的那一批,用以應對中州李家家主李持這種程度的大宗師,想來也足夠了。
至于武學境界上面,可就要遠遠超出自身實力,甚至比地榜第一的真武派掌教虛數道人還要強上一分。
沈元景現下已然算得將上半個身軀,探入了大宗師的廳堂之內,只待邁動腳步,就能一步登天。
他有自信,苦修個三五月,將短板補齊,從而踏入白羽世界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天榜境界。
依照以往的經驗,自然應當埋頭苦練,等到了大宗師再出來縱橫,可方才那找到腳印的一幕,讓他心頭蒙上陰影。
舅族平州的王家,與中州李家接壤,又因爭奪豐州,結下死仇。倘若李家蓄意報復,他在之時,自可保全無虞,他要是不在,僅憑大舅王耀奇一個地榜宗師,絕難抵擋。
沈元景心中思忖道:“若是王家破敗,縱然我練成無敵神功報復回來,也不過是落得和黃裳一樣,有甚意思。”
遂順水而下,尋了一處酒館,也不遮掩面容。那掌柜的臉色大變,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迎了進去,安置在三樓雅間。
不久之后,一只鴿子從后院飛出,直上云霄。
沈元景笑笑并不阻止,本意就是要人知道,消失許久之后,他又重出江湖,要打王家主意的,趕緊收手。
沈元景坐在三樓雅間,靜聽二樓酒客們談論江湖上的消息。
西邊一桌說起四年前在中州皇城的那一場爭斗,李家家主一躍而成大宗師,誅殺蘇家家主,折服金臺派長老,打傷沈元景,威震天下。
東邊一桌說泰州沈家劇變,旁支沈逸云火并了嫡系的家主沈流舒,又投靠了中州李家,獻上了半個泰州。
說來說去,不過都是些舊聞,沈元景十分不耐,恨不得下去親自詢問。
許是聽到了他的心聲,這才有人講述一些新近發生的事情。
棲霞谷依舊維持中立,李家忌憚其背后的大宗師“天涯狂客”趙無涯,也不敢逼迫,這也是應有之義。不過依云山莊寧死不屈,將勢力全面收縮,讓李家無從下嘴,倒是讓人有些驚奇。
北面雍州蕭家與清水幫結盟以自保,五個地榜宗師聯手,無人敢小覷。
只是苦了承平王家,孤立無援,現下非但將豐州大半地盤吐出,連本家所在的平州都差點保不住,好在新晉升了一位地榜宗師王光起,勉強維持。
不過李家也多出一位隱藏多年的地榜中段高手陳王李演,聯合吳王李炔逼迫王家。若無強援,王家遲早連立身的平州都保不住。
沈元景聽到此處,才長舒了一口氣,出來的不算太晚,只要他現下趕回去,甚至在北方遙遙呼應,王家還有維持的機會。
接下來這些人說了其余幾件不大不小事,都無天下大勢無甚相關,他便有些好奇,為何他們說來說去,半點也聽不到大宗師的消息,這叫人分外的不安。
到了后來,沈元景實在按捺不住,從三樓下到二樓,在眾人的一片呆滯中,朗聲問道:“哪位方便告知一聲,如今李家那位大宗師,是個什么光景?”
眾人一愣,思及此人過往,也大體明白這位又是閉關去了,現下指不定從哪片深山老林里頭鉆出。只是他們面面相覷,卻誰都不肯說話。
沈元景明白這里面必有蹊蹺,又沉著臉問了一遍,依舊是無人應答,他的心底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猶記得更前次,從真武派做客回來,路過中州,那時候客棧里頭的掌柜和伙計,并不如何尊敬或者害怕李家。
現下這些江湖客卻噤若寒蟬,顯然是李持做下了什么大事,還非得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才嚇得這些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粗漢,連提都不敢提及。
沈元景有些不耐,伸手指了一人,說道:“你方才談及王家被迫丟了豐州,幸災樂禍,笑得最大聲,現下也不準遮掩,快快將你知道的說來,那李持到底做了些什么?”
這人滿臉兇相,哭喪起臉更顯滑稽,說道:“沈公子饒命啊,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老人家大人大量,饒了我這粗胚吧。”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梆梆梆的磕了幾個頭。
沈元景冷笑一聲道:“你無非是害怕李家報復而已,可要想想清楚,就算報復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現下能不能過得我這一關,還是另一回事。”
粗漢抖若篩糠,眼前這人的殺心也是極重,他若不答,也逃不過去,只得咬牙道:“星州顧家那位天榜大宗師顧拙言,被李持和天理教主司云帆,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