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努力翻出前世的記憶,探尋出于蛇妖、芝人芝馬相關的訊息,意圖弄清楚這是哪個世界。如此方才好立足,更兼去尋找那廣成子的三卷道法和一卷術法。
只是年代久遠,記憶零碎,只一條若有若無的線,卻始終無法連起,直到火堆熄滅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揉了揉眉角,正要回轉洞內,打坐練氣,驗證一番《長生訣》里頭的法門,卻無意中發覺此刻似乎涼了許多,天空也似有異樣。抬頭一看,那月亮變得特別的大。
尚且還未來得及思考,沈元景便發覺周身亮堂起來,月亮似乎特別青睞此處,將月華如覆水般傾瀉下來,又齊齊往洞內涌動。
他轉頭一看,滿室生輝,明明之光還要亮過白晝。只見那兩株靈芝周圍,瑩瑩月華特別濃郁,已然聚集成霧。
沈元景頓時恍然大悟,心道:“難不成這就是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真是神奇非常。只是看這兩小都這樣大了,不說千年,五百年總是有的。動靜鬧得這樣大,竟然一直也沒有被發現,可真是幸運。”
這般奇景持續了一刻鐘,光華漸漸散去,月華帶來的寒意也跟著消失。兩株靈芝的葉片上面,仍舊有熒光閃動,如美玉雕琢而成。
沈元景見得此景,也就息了此刻就修煉長生訣的心思,盤坐洞前默默療傷,直到第二日紅日初升,又見兩株靈芝吸收了照耀過來的第一縷霞光,心里很是熱切。
他吃了昨日遺留的幾個果子,收拾了洞內雜亂,將野獸尸體拋得遠遠。把輕軟的獸皮折疊提在手上,又對兩個小東西說道:“我要走了,此地雖僻靜,可以后你倆也要注意一些。”
那大的靈芝緩緩沉入土中,接著鉆出一個小人來,拉住他的衣擺,咿咿呀呀的叫嚷,無疑是舍不得。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咱們也是萍水相逢,今番已是緣散別離時刻,等將來若有緣聚一天,再行相會。”沈元景彎下腰,撫摸芝人的腦袋,怕它聽不懂,又輕輕說道:
“你們乃是天地精靈,尚未成熟,一時半會不能離開此地。我要去尋幾件重要東西,多少要在外頭浪蕩好一陣。將來或許會回來此間閉關修煉,只是現在不得不走。”
那芝人這才放開衣擺,依依不舍,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沈元景往崖底一跳,三下兩下落下百丈,再運功往上,透過怪松看時,隱隱可見小人兒仍舊伏在崖邊往下。
他心中一動,暗道:“從此地往上看,這洞窟還有稍有顯眼,現下沒了守護獸,難保就沒有些個鳥獸覬覦侵擾,我須想個辦法。”思忖片刻,左右看了看,又飛奔上去。
那小人高興到手舞足蹈,他只能安慰道:“我來是怕你們遭了難,等我布置一番。”
沈元景從旁邊挪移過來了幾塊大石,將山洞完全遮蓋,又在外修飾一番,若不親臨此間,絕難看出有這么一個所在。
他又掐算一番,照著每天日出時刻以及月圓之夜的方位,在石頭上斜斜戳出七個大孔,呈北斗七星狀,如此也不耽擱兩小修煉。
做完這一切,正要離開之時,又靈機一動,弄了兩個石凳一個石臺,上有縱橫十九路。并將旁邊的石壁削平,以手指刻了四個大篆“清玄別府”,又有一行小字,“元景練氣之所”。
這山之大,遠超沈元景想象,他在山中兜兜轉轉了一日一夜,才得以出去。
幸得山下不算太遠就是一樁城鎮,入到里面,看著倒是太平時節景象。街上人煙雖然不算很多,可各人面色或有閑適、或有愁苦,或有焦急、或有平靜,卻都沒有亂世那種惶恐。
且其人無論男女老少、富貴貧賤,都是正常人打扮,并無金錢鼠尾,叫他心情愉悅。隨意找了個飯鋪,把逮來的兩只野兔換了幾錢銀子,與幾十個銅錢。
那銅錢上刻的是“崇禎通寶”,讓他更加安心了許多。只是從街上聽來消息,這巨大的山脈竟然是九華山,不免叫人疑惑。
依照沈元景之前的游覽經歷,九華山絕不至于是這般模樣,也不能困住他一日一夜之久。
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好容易在偏僻之處尋到一個書鋪,入到里間,隨意挑挑撿撿一番。
除卻《三字經》、《朱子千字文》之類啟蒙,還有即空觀主人與馮夢龍的《三言二拍》,以及《遼海丹忠錄》等。
明英宗往后的歷史,沈元景雖記得不是太清楚,可也能從前世記憶里頭翻出些片段,這些個小說無不是明末時候才出現。
他看了看柜臺后的那個老者,輕聲問道:“掌柜的,現下是崇禎多少年?”
“崇禎?”掌柜詫異的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才又恍然大悟,連忙從柜臺里頭出來,彎腰作揖道:“原來是仙人在上,請恕老朽眼拙。”
沈元景頓時明白對方是誤會了什么,搖頭道:“我并不是什么仙人,只不過是在山中隱居了些時日,不知年歲而已。”
掌柜連聲道:“是是是!”臉上卻不如何相信,仍舊恭敬的作答道:“仙長至少在山中待了有五年以上了吧。崇禎十年冬月,京城就叫那發跡于江西的楊天王攻破,先帝已經駕崩了有五六個年頭。”
沈元景眉頭皺起,問道:“楊天王攻破京城?那李自成呢?”正史中可沒有這段經歷,難不成又同笑傲一樣,在中間出了意外。
掌柜答道:“楊天王據有直隸、山東、河南、湖廣與江西;李自成占領了陜西、山西、四川,正與楊天王對峙。可憐我煌煌大明,只剩下南直隸、浙江、福建與廣東四地,連貴州、廣西與云南也被各處的叛逆分裂出去。”
這局勢大出沈元景預料,一時有些無言,過得片刻才又問道:“還有北面的蠻族,有何動向?”
“那些個清妖好像發生了內亂,短短一季之間,盡數滅絕。”掌柜臉上也有探究,說道:“可惜隔得太遠,小人也不清楚個種詳細。”
沈元景心中一震,這可真真是一件大事,只是他仔細詢問,這老者卻知道不多,未免叫人遺憾。
店外路過有三個江湖客,提刀帶劍,似乎聽到了兩人對話,來了興趣,也不入內,只在門外駐足靜聽。
沈元景不去理會,仍舊問了掌柜幾句,見實在問不出更多東西來,才說了些別的,又道:“怎么,這天下的仙人很多么,否則你是如何知曉有仙人存在?”
“唉,先帝在時,災害連連,天下大亂,我等小民朝不保夕,不怕仙人笑話,那時候連小人的孫子都餓死了一個。”掌柜有些傷感,卻不敢再往外多說,接著道:
“自古大亂必有妖邪,各路魔王也紛紛現世。其中最為殘忍的一位,乃是那做張獻忠的賊寇,傳聞他身高兩丈,青面獠牙,性情暴虐,動輒殺人不算,還要吃人。
他不僅自己喜歡吃人,手下也養了一幫吃人的魔兵,所過之處,非但雞犬不留,連人也剩不下幾個,遺留殘垣斷瓦間,盡是白骨累累。
這等殘暴的行徑,卻是惹怒了一位山中仙人,于白日從天上降下一柄飛劍,將這魔王一劍梟首。其后那些個殘暴的叛逆,如‘曹操’羅汝才等,也一一被出山的仙人殺死,還了天下一個清寧。
果然這些個魔王滅絕以后,天災漸熄,短短兩三年,日子又恢復到張太岳秉政時候,大伙總算好過了一些。飲水思源,咱們這些百姓自然對仙人是家家供奉,不敢有所怠慢。”
沈元景驟然聽到果然是有仙人存在,心里有些激動,面上卻不露聲色,說道:“怪不得你對仙人如此尊敬。只是可惜,我的確只是這九華山中躲避亂局的普通人而已。”
“原來如此。”見他一再否認,掌柜這才相信,臉上有些失望,卻還是說道:“不過公子風姿俊朗,儀態不凡,即便不是仙人,想來也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未來前途自不可限量。”
沈元景還未答話,身后有人輕聲說道:“看來這個也不是劍仙。”
另一人跟著說道:“劍仙那是那般好撞見的,說不得我們真要去往李自成那叛賊所在的峨眉一帶,碰一碰運氣。”
“等辦完這件大事吧,咱們一起去。”三人帶著一點失望,一齊離開。
“峨眉?”沈元景心中一個靈機閃動,將前番的一連串思緒全都串聯起來,心內翻騰:“是了,這里是蜀山劍俠世界。廣成子遺留的道法,不正是那三卷天書?”
他前世并沒有看過還珠樓主那四百多萬字的煌煌巨作,只是靠著網文,從中得了蜀山世界里頭一鱗半爪的信息。
青螺谷里頭的那《廣成天書》下卷與副冊,以及其中的九天元陽尺,是大多數穿越眾都不會放過的神功秘籍和至寶。
想到此節,沈元景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沉重。欣喜自然是因為道書有了線索;憂愁的是天書上冊在那怪叫花凌渾手里,中冊更在嵩山二老的朱梅與白谷逸手中,都是不好相與的角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揉揉額頭,從老者手里買了本時下最流行的志怪小說,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