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對方把話題扯開,實則沈元景亦知他說的是陳教主事跡,也不打斷,到了此時,凌渾又換了轉回來,問道:“沈道友對那虜酋與前朝李姓將軍的關系,可是知道?”
沈元景點點頭道:“略知一二,似乎義父與義子、主人與奴仆。”
“正是。”凌渾說道:“便是有這重關系,才讓陳教主找到突破口,牽扯出一條線,能將胡虜一網打盡。”
“愿聞其詳。”沈元景坐直了身軀,聽得對方繼續道:“俗語有言:‘天下無不忠孝的神仙。’仙人尚且如此,人間帝王也高貴不到哪去,雖萬法不沾,一樣要受制于名分。
陳教主所請,便是要崇禎皇帝將李姓將軍的墳墓移動。問其緣由,只說有一親朋與之有仇。這將軍雖已經身死,可也不愿見其仍舊占據寶地,福延后代。
崇禎本有些不愿,恰逢此時有蠻寇犯邊,賊人叛內,無奈有求于人,便聽從其意,另擇了一處安葬李將軍。李家自是不滿,遠在邊關的七子如梧,更是一怒之下,投了蠻庭。
這可惹怒了皇帝,將李家一家盡數召回,幽禁在了京城中。”
凌渾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慎重了一些,道:“如此又一年單三個月,忽然蠻庭大亂的消息傳來。旁人不解,連佛道高人也都算不明白,于是我一位朋友親往查探,才弄清楚其中緣由。
原來陳教主替李將軍選的那處移葬之地,乃是九幽陰氣匯聚,新尸埋入其中,不出三月必化為僵尸。
李將軍死去多年,肉身本已消散,吃這陰氣一沖,枯骨本也要化作虛無。只是他身前顯貴,崇禎皇帝又覺對他不住,特意賜了寶劍金印陪葬,其中蘊含的龍氣,竟生生把這陰氣逼入體內,先生白骨,而后返肉。
一年三月,重新凝結出一點意識,化作厲僵,循著本能要害了李家全部,才能從后裔血液中獲取一點陽氣,有望修行。
只是陳教主早有準備,讓崇禎將李家眾人召回京城。那僵尸尚且不成氣候,如何能夠入到這王氣籠罩的所在?不過他另有第七子在北,便一路摸尋過去。
此便是關鍵處了,陳教主趕在前頭,將他兒子抓住塞入虜酋墓葬地宮。虜酋也有龍氣,若是旁的僵尸自然是入不到里間,可這一位畢竟為父為主,毫無阻礙。
它先將七子吸血而死,得了一縷陽氣,頭腦一清明,立刻想到,若能得了眼前龍氣,便可橫行無忌。于是入到棺醇之內,將自己一身陰氣散開,把兩具尸骨消磨。
七日之后,兩具尸骨化粉,又重新聚合,成了一具一人半高的金僵。它身披龍氣,是以天劫不落。只是它僅吸食了一位后裔血液,溫陽不足,難竟全功。
好在此身乃是二人合一,近前還有另外一家。它已生出神通,循著血脈,先將那虜酋在側的兒子一一咬死。
諸子中命格不高的那些,全都喪命,其余皇次子、皇十二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高貴,卻得了造化,竟然死而復生,且蠻力大增。
他們本因爭位與虜酋繼位者皇八子有仇,便一起商議,靠了這血氣造就一支僵尸大軍,橫掃天下。于此四人發難,將皇八子打得節節敗退。
皇八子大怒,探明原因,也甘心放開龍氣,讓虜酋所化金僵咬死。因他龍氣更甚,非但同樣復生,且更加厲害,將手下盡數化為僵尸大軍,和對面那四個兄弟竟也打得有來有回。
僵尸之性本是循著血親追咬,整個北方全都淪陷,更無一人逃脫,盡數化為尸軍,相互廝殺,一戰三月,只留下寥寥數百強大的尸將。
這類妖物不合天道,據說最后被陳教主使了法子,收攏了去。綿延數十年的邊患頓解,只是崇禎皇帝本事不濟,氣運又陡然消耗,失了龍庭。”
聽完這番講述,叫沈元景眼界大開,只有完全是不用法力,才能將這番壯舉完成。他問道:“如此玄奇人物,真是令人敬佩,可惜未能親見風采。
凌道友既對此事知之甚詳,縱不是認識其人,也應是聽對其熟識之人所述,可知這位陳教主去了哪里?”
“這一番故事,是聽我一位大哥所說,便是鼎鼎大名的巫山靈羊峰九仙洞大方真人神駝乙休。當時虜廷動亂消息傳來,他便去了現場探查,曾經遇到過陳教主,交談一番。”
凌渾說道:“我同道友一樣感到可惜,未見得這位一面,以表欽佩之情。”
沈元景一時好奇,隨口問道:“這般造僵惡法,近乎邪魔一流,更勝厭勝詭術,能造如此大亂。若是魔教或是邪道,推崇備至實屬正常,怎地我遇到的幾個正道人士,也都欽佩不已?”
“道法用正則正,在邪則邪,自漢以來,早有公論,道友為何還有這般前秦之舊念?”他看了沈元景一眼,忽地心中泛起古怪的念頭。
沈元景也不知其所想,點點頭,岔開話題道:“原來凌道友和那位大方真人交情如此深厚,若是有暇,可得請你引薦一番。”
凌渾道:“也要不了多久。我往西崆峒取寶,此戰兇險,定然是要多請幾個幫手。我夫妻二人平素孤僻,認不得什么人。
只夫人與武當半邊老尼相善,這人又發誓要光大武當門楣,若是知道大雄神僧禪經所在,怎會放過。其余我等認識的人里頭,敢趟這渾水也就乙駝子。”
說到此處,他又笑道:“說起來當年我和此人還有仇怨。那時他身材高大,容顏奇偉,背并不駝,只是性情執拗,脾氣古怪,管得閑事太多,把我和幾位道友惹出了真火,一齊出手,合力行法移山接岳,將他壓了四十九年。
但他畢竟法力高強、玄功奧妙,只能困住,卻殺不死。爾后更是靜中參悟大衍天機,一元妙用,等到七七功行圓滿,用五行先天真火煉化封鎖,破山出世。
那時候我以為他要尋我們報仇,豈料他反而登門道謝,說這一舉動成全了他,前仇一概不論。這一場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們反倒成了朋友,相交至今。”
沈元景笑道:“這人果然有趣,值得一交。”
兩人又說了些當今局勢,更把西崆峒幾個值得注意的老怪點出,計較一番如何行動。
這時楊達回轉,見到沈元景,便自跪下,說道:“弟子辦事不力,未能將道法取回,請師父責罰!”
“你先起來說話。”沈元景不解道:“距離那書出世應當還有些年頭,是出了什么事,莫非峨眉搶在前頭?”
楊達搖搖頭道:“弟子剛見到勝男姐弟,取得玉石,突然出現一高大卻又駝背的人,劈手將玉石奪走。我方放出飛劍,卻被他一把捏住。
而后他冷笑一聲道‘看你劍光還是個正道之人,便饒你一命。若你師門問起,便說這道書本是駝子師叔所有,我來收回。若是不服,盡管來巫山靈羊峰九仙洞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