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已然退回了人群,只看了一陣,就轉移了注意,到米明娘身上。
非是葉繽的劍術不夠高明,而是無有什么特色。劍法雖也精奇,不過歸根結底,還是以法力雄厚、道法奇特取勝,與他走不是一條路子。
劍光分化是冰魄寒光劍的劍氣凝結,并非實質,被那五鬼吞掉一道,又能生出一道,全是以神劍本體為基石,不見虛實轉換的法門。
另一邊米明娘很快占得上風,上次已與師文恭斗過一場,算得熟悉,自不用試探,三道劍影齊出,對陣敵人兩劍。一劍大開大合,似猛虎下山;兩劍上下翻飛,如二龍搶珠,將對方飛劍攆得節節敗退。
師文恭臉色極不好看,因他境界與法力都要勝過對方,所用飛劍也不為差,卻是顯而易見的落在下風。猶豫再三,終于將那黑煞落魂砂取了出來,往空中一拋。
米明娘識得厲害,伸手一指,兩道劍影立刻騰空,散發萬道金光。
師文恭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這法寶,和方才一樣,是你等隨意能破去的么?”
他料想米明娘也要和余英男一樣,用劍氣將黑砂刺落,黑砂一個變化,結成一團黑霧,張牙舞爪,似一個魔鬼擇人欲噬。
卻見那兩道劍影也跟著一動,金光交織如一匹錦緞,往上一托,黑霧便落不下來。另外一劍,還與對方兩把飛劍糾纏。只是對方黑砂法寶厲害,米明娘單用一粒劍丸對敵,稍顯不足。
俞巒見沈元景輕皺眉頭,笑著說道:“今日見得道友怒火,恐怕才是你真性情。前番幾次聽了你與峨眉妥協,又不能對軒轅老怪一門下狠手,算是為了幾個弟子,受了不少委屈。”
沈元景笑道:“你們覺得委屈,我卻并非如此認為。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既得了逍遙,又有了傳承,可謂魚與熊掌兼得,前期一點不順,也是應有之意。
說來說去,還不是我師徒不夠厲害,倘若我天上地下,一人獨尊,些許魑魅魍魎,豈敢放肆?”
楊達實誠,在一旁默默不語;余英男握緊拳頭,也知不是放大話的時候,暗下決定,要更刻苦一些。
兩場爭斗都是相持,出乎毒龍尊者意料,張嘴同白骨神君交談,對方點點頭,轉過頭來吩咐幾句,從人群中出來一人,大聲道:
“七手夜叉龍飛在此,趙光斗,你名號里面也帶個‘七’,分明是與我作對,過來決一死戰。”
龍飛本是白骨神君弟子,要說是晚輩,也說得過去,只是他法力與道行俱都不差,在今日在場之人當中,除卻兩方幾個教主高真,能勝過的也沒幾個。
他找上趙光斗,不能算以大欺小,后者與玉清大師、鄧八姑等原是同門,介乎長幼之間,身份地位倒也相當。凌渾不能拒絕,只得說道:“這妖人我也聽過名頭,有幾分道行,你且小心一些。”
趙光斗新近入門,正欲表現,當即挺身而出,將多年辛苦祭煉的一柄烏靈劍飛出,但見劍上發出七點火星,夾雜風雷之勢,往前一個俯沖。
龍飛因師弟羅梟斷了胳膊,更是有意展露本領,好討師父白骨神君歡心,身子一擺,二十四口九子母陰魂劍一個呼嘯,落在場中。
他原本是五臺派太乙混元祖師的徒弟,后來五臺派二次斗劍輸給峨眉,混元祖師身死道消,這才投入了白骨神君門下,身兼兩家之長,厲害非凡。
只斗了十多個回合,就將趙光斗壓制,沈元景輕聲道:“卻是要輸了,凌道友小心。”凌渾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毒龍尊者心頭喜悅,連忙說道:“今番師文恭、龍飛道友取勝有望,我們便可反過來勝他們三局,最后一個劉泉,我已有了計劃,必勝無疑,如此已經是立于不敗之地。
只是尚且還有兩局,需人主持。我想他們無非會讓老乞婆崔五姑出面,不知哪位道友,肯走上一遭?”
他拿目注視一旁五淫尊者,對方卻并不理會。前番在西崆峒,兩人有過一次交手,固然五淫尊者的魔法高深,可對方一樣不差。
特別是五淫尊者練就的至寶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受對方一盞神燈的克制,發揮不出多少功效。既然勝不得,自然也就沒有多少心思出面,省得丟臉。
毒龍尊者無奈,只得再看向翼道人耿鯤,剩下人里頭,惟有他與竹山教中長老朱柔法力最高。但后面一個,教派勢力龐大,若是得了人情,恐怕要糾纏不清。
耿鯤見到一派掌教求肯,心中竊喜,故作姿態,說道:“既然尊者你有請托,貧道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也正好顯顯本事,也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他雙翅一展,眾人眼睛一花,便見落在了場中,心中均是一凜。他大聲道:“花子婆崔五姑,出來一戰。”
白骨神君暗道:“傳聞此人妖法通神,又擅玄功變化,來去如風,瞬間千里,今日來看,果是名不虛傳。”當下起了結交的心思。
毒龍尊者暗中高興,對方法力越高越好,就算不得取勝,只要一個平局,他也留有后手,當即道:“凌花子,斗劍只剩三場,若一場一場來,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耿道友已然出手,你叫那老乞婆出來,再找兩人,與我們比斗,早點結束爭斗。”
既然對方指名道姓,崔五姑自然不會躲避,先落在場中。又照著之前商議,陸敏和那劉泉分別出列。
毒龍尊者先叫自己一個師侄布魯音加應對劉泉,正要請朱柔出面,五淫尊者忽然道:“也罷,既然應邀而來,總得要有所表示,另外一場比斗,便由我來吧。”
他與師父軒轅法王,師弟毒手摩什、萬靈童子茅壯等人俱都是法力高強之輩,聚到一起,無所忌憚。就算前次得罪了嚴瑛姆與姜雪君這對厲害的師徒,雖他不敢出門,只躲在崆峒山,對方也同樣不敢上門。
不過近來煉就三尸元神,魂魄均可分化,真要覺出不妙,至多舍卻一個元神,便可脫難,于是膽大起來,又因師文恭幾人極力相邀,才肯出山。
他自認不是沈元景對手,崔五姑法寶眾多,也難勝過,但見陸敏臉孔陌生,就打算出面,逞一逞威風。
毒龍尊者雖腹誹不已,面上卻也歡喜,連忙謝過,又叫來教中弟子布魯音加,仔細叮囑道:“你這一場至關重要,切記不可留手。”
布魯音加之師雖非叱利老佛嫡傳弟子,卻也得了幾分真傳,當即點頭,出得陣中,見到劉泉,二話不說便從袈裟內取出一個網兜,口中念咒,往空中一撒,化成一團妖霧腥風,罩向對方。
劉泉法術本就差了一籌,雖然修道多年,學的不過是旁門道法,平庸無奇,只來得及將崔五姑方才給過來的錦云兜祭起,便見對方手中飛出一道暗光。
他連忙將飛劍架起,攔在空中,卻見是一樣奇怪的兵刃,長約三寸八分,比針粗些,形如樹枝,上面有九個歧叉,非金非石,又非木質,亮晶晶直發烏光,隱隱聞得血腥。
這烏鴆刺乃是布魯音加師父傳下,數百年的祭煉,十分不凡,便是偷襲不成,所有威力,也并不是劉泉飛劍所能及,只斗幾下,已經落在下風。
凌渾輕嘆一聲,大袖一展,揮出兩道清光,分別將龍飛的子母陰魂劍與這烏鴆刺攔在空中,朗聲道:“這兩場比斗,是我們輸了。”言罷,清光往回一卷,將趙光斗與劉泉帶回。
二人十分慚愧,跪在地上,齊聲道:“弟子出戰不利,丟了師門的臉,請師父責罰!”
凌渾臉上不好看,卻也明白不是二人的錯,冷哼一聲道:“對面早有準備,那二人說是晚輩,實際法力不輸毒龍孽障多少,法寶也極為厲害,你們才入門,未有學到我的道法,勝不過也是應當。
只是今番恥辱,不可忘記,將來修道有成,終究是要還回去,才算不墮我一門威風,都起來吧!”
兩人連忙點頭,站起身來。那廂玉清大師已經脫離了天靈子的離合神光困擾,與鄧八姑一起走了過來,說道:“三位總算是歸入正道,將來飛升有望。”
劉泉等俱都心生感慨,當年十來個師兄弟,除卻他們結局極好,還有隱居苦捱劫難的兩個,其余均已遭劫。
眼下場上還剩四場比斗,葉繽與尚和陽并未深仇大恨,又都是過來助拳,是以下手雖重,卻不是做生死之斗,倒像是切磋更多。
五淫尊者更是郁悶,與陸敏通名過后,一聽是極樂真人弟子,當即一愣,暗暗后悔不該出面。陸敏不過修道一兩百年,哪里會是他對手,不過對方來頭太大。
極樂真人正是少數幾個能讓軒轅法王忌憚的人物,若是只此一人,還不至讓他畏懼,可先前得罪了嚴瑛姆,若是兩人合力,他師徒幾人應對起來,也十分吃力。
念及于此,五淫尊者連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也不肯放出,只用一把飛劍拼斗。陸敏劍術畢竟來自極樂真人,相當不凡,倒也與之斗了個旗鼓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