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都看出不妥來,鐵蓑道人問道:“李道友,怎么了?”
李元化明白自己失態,卻也不敢將真正緣由說出,連忙道:“方才掌教師兄萬里傳信過來,說有要事商議,叫我等回去。”
醉道人與頑石大師心里暗贊他機智,一同起身,先朝凌渾告罪,又向各位同道行禮,狀似不經意的掠過李英瓊的臉,才一同離去,走時很是急切,仿佛真有要事一般。
沈元景心中清楚的很,看向借口留下以全禮數的諸葛警我與齊靈云二人,臉上似笑非笑。叫二人心中發突。
峨眉派一走,半邊老尼也邀雪山派門下與武當弟子多走動,便領著一群人離去,凌渾與崔五姑送到門外,對方今次領著一大群人,實在為他大典增色不少。
剩下的賓客也紛紛告辭,昆侖天池上人與鐵鐘道人,只往陰素裳瞧了幾眼,并不說話,跟著大流,便要一同離去,卻被留了下來。
等凌渾夫婦送客回來,乙休也要走,沈元景開口道:“駝子且慢,還有一樁事要和你先了結。”
“聽聞你前次大出風頭,被許為旁門第一能手。怎地,現下有了膽子,要提前與我斗劍么?”每過一段時間,乙休都能聽到對方一些消息,從中評估,自己勝機似乎越來越少,但嘴上并不服輸。
“旁門?我若算是旁門,天下就沒幾個玄門正宗。”沈元景淡淡的說,絲毫不顧及峨眉、昆侖兩派還有人在,道:“至于斗劍,還是按照既定時日,你光華初斂,還未平復,我也不差這幾天。
今天找你,是因當年你強奪《合沙奇書》,除了我這徒弟受害之外,還有兩個小輩,與之有牽連。陰朋友,叫你兩個徒弟出來罷。”
陰素裳身后兩個身材高大的弟子站了出來,雙雙跪地叩拜道:“弟子狄勝男、狄勿暴,見過眾位前輩。”
天池上人與鐵鐘道人這才明白,此事涉及到了昆侖棄徒,主人家叫他二人留下,既是請他們做個見證,也是表示對昆侖派的尊重。
沈元景叫狄家姐弟起來,又輕輕擺手,楊達出面說道:“當年來取《合沙奇書》,便是從這兩位同道所居破廟中得來,秉承本門一得一失平衡之道,預備要給二人一份機緣,帶回門中修行。
孰料《合沙奇書》被乙前輩拿去,我因急著趕回稟報,無法一路護持,又法力不夠攜人,只得留下金銀,讓他們二人自行往太行山。
可幾年過去,不見人來,我后來幾番追索,不見蹤跡,還以為他們被人害了,心中愧疚。今日見到陰朋友,才知是被她收做徒弟。”
沈元景接著說道:“本來他二人歸到陰朋友門中,也是緣法。不過行路中間受了許多委屈,小徒楊達是主因,其余未嘗沒有駝子恃強凌弱緣故。
我叫兩位出來,是要你二人說個明白,將從駝子那里得到的一份委屈,一并算到楊達頭上,也好一事不煩二主,由我一人給兩個小道友足夠的補償。至于其余糾葛,我自去找駝子算賬,如何?”
前番楊達上前交談,陰素裳說話遮遮掩掩,一對姐弟行為小心翼翼,如同仆役,哪像是尋常的師父與弟子一樣?他便起了疑心,因此事與他有關,便稟告給沈元景。
狄勝男又拉著狄勿暴跪倒,說道:“當日楊道友找來,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也給夠了酬謝,當下已經兩清,哪里還要有什么補償?
況且后來我姐弟二人,有幸拜在師父門下,學得上乘道法,也是因楊道友之故,休說委屈,還應是感恩才對。”
說罷,又要朝著楊達行禮。后者連忙跳到一邊,口稱不敢。
“哼!”乙休重重哼了一聲,開口道:“你兩個天資極高,修道幾年,身上道光還是輕浮,連入門都算不上,且并不凝練,談什么上乘,當我沒見過昆侖派的道法么?
這位陰朋友,我也是聽過幾分名頭,算是出自昆侖正宗,若是說不會教徒弟,我是不信,分明是她有了私心,將你二人往旁門上引。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個什么樣的矛盾,只當年之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未有及時安置你二人,才有今天的局面。
那道書是我拿去,即便是要給你們補償,一并找我才對,關白面賊何事?”
天池上人與鐵鐘道人面面相覷,乙休突然發難,二人便知此事恐怕難以善了,也不好做聲,安心在一旁等待。
陰素裳氣得臉色通紅,卻不敢吱聲,乙休的威風,她入門時候就聽師兄們說起過,自知遠不是對手。若是以往還在昆侖派也便罷了,現下與赤城子一同脫離出來,就算兩個聯合也不是對手。
凌渾笑道:“你們兩個也是有意思,旁人都將因果外推,你們卻往自己身上攬。依我看也不要爭了,讓兩個小道友自己決定。”
他又轉頭對狄家姐弟說道:“你們不要害怕,這兩個前輩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遠勝過你們這所謂的師父。心中若有委屈,大可隨意說來,他二人都是品行高潔之輩,自會為你們做主。”
陰素裳心內怨恨更甚,手中暗暗掐訣,便要予兩個弟子一份提示,忽然座前一道白光閃過,激得她將飛劍架起,卻見是沈元景旁邊的一個小女孩,柳眉倒豎,喝道:
“我師父與幾位尊長正在問話,你敢在暗中弄鬼?若有下次,休怪我劍下不留情。”
陰素裳聽過沈元景門下四個弟子的名頭,知是余英男無疑,氣得嘴唇一陣抖動,暗道:“早知今日就不來此地湊這個熱鬧,平白受了委屈。剛才楊達過來,也不該顧忌凌渾臉面,勉強留了下來。”
又想道:“我不過是脫出昆侖,前有那華山烈火、史南溪立刻上前為難,現下連一個晚輩,都欺負到頭上。”
乙休卻是贊賞的看了余英男一眼,暗道:“這小姑娘法力不差,難得心思也靈巧,這白臉賊真是好運,尋到了許多良才美玉。”
果然余英男這樣一著,狄勝男見陰素裳被一個小姑娘嚇住,心中的害怕十停去了八停,當下壯著膽子說道:
“既為人弟子,聽從師父吩咐也是應該。只是我姐弟二人資質駑鈍,不能將師父教授的仙法領會,才惹得師父心中不快。
且我們出身鄉野,為人粗蠻,不懂禮數,常將幾位師姐得罪,也是平素行事不慎之故,并未有受什么委屈。
至于兩位前輩贈予,所謂‘長者賜,不敢辭’,沈前輩與乙前輩但有吩咐,我姐弟二人無敢不從。”
陰素裳眼中冒火,心道:“我教你們兩個魔門正宗秘法,能夠快速成道,偏你們不識好歹,嫌棄不是正道。又叫你們多與同道親善,更加不肯,還敢說聽我吩咐?
說話這般綿里藏針,哪里還有一點質樸,毫不顧忌我這些年的傳道受業之恩,真個知人知面不知心。早知道當年,一劍殺了你們兩個,天機混亂若斯,管他們清玄子、神駝,如何算得出來。”
事已至此,座中之人她一個也得罪不起,天池上人與鐵鐘道人尚在昆侖時候,便與她和赤城子有矛盾,現在更不會相幫。
沈元景點點頭,看向一邊,說道:“陰朋友,他兩個本是小徒先撞見的,因緣際會,叫你收在門下,我十分感激你這幾年的悉心教導。
不過我門中向來重諾,小徒已經有過承諾,便不可不完成,還請你高抬貴手,放他二人出來。我這有丹藥一瓶,能助長幾分功力,算是謝禮,如何?”
陰素裳臉色稍霽,正待答話,乙休喝道:“這本是我之疏漏,如何要你這白臉賊找補?他們兩個我自會收歸門下,細心教導,不用你管。至于這位陰朋友,若不服氣,盡管來找我便是。”
沈元景嗤笑一聲,道:“你這駝鬼,說得好聽是彌補過失,不過是見了兩位小道友天資不凡,打了旁的主意,難不成自知將來要敗在我手上,先將五行道法傳下去不成?”
乙休冷笑道:“你也不要激將,就算是我看中他兩人資質,你待如何?五行道法本就以合沙師叔造詣最深,他二人既與師叔有緣,傳給他們就是。不過將來他們道法有成,超過你幾個徒弟,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余英男立刻大聲道:“那我便等著,看看五十年后,是他們五行神光厲害,還是我劍法更高明。”
沈元景笑了笑,取出一個六枚筑基丹,說道:“幸虧你們還未入道,這丹藥能有作用,拿去吧。既然小徒設下戰書,你兩個也要努力才是。”
乙休也知若是拒絕,又要惹出一番爭論,反不為美,只做不見。
狄家姐弟見得自己終日愁苦之事,輕而易舉便被解決,如墜夢幻,現下懵懵懂接過丹藥,才記起不妥,看向陰素裳,后者面無表情。
沈元景又取出一個瓷瓶,推了過去,說道:“陰朋友,這是方才承諾的丹藥,能生肌壯骨,便是有肢體斷裂,一時三刻之類找回,用此丹藥,也能接續。”
陰素裳本待拒絕,聽這樣一說,也知是神藥,顧不得矜持,連忙接在手中,天池上人與鐵鐘道人臉色也稍微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