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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恩仇

  沈元景將兜率火收了回去,上前道:“多謝極樂道友相助。”

  俞巒與真人其中一位夫人百花仙子倪芳賢本是故交,也來見過,口稱道友。

  極樂真人先與她說道:“俞道友脫劫多年,卻不來府中見面,芳妹很是生氣,直道你不念多年姐妹情誼。”

  俞巒忙道:“我因一時鑄錯,受師父二百年懲戒,得沈道友相助脫身后,已是一窮二白,東奔西走,才勉強尋得一處所在安身立命。本打算過些時日,等洞府里頭仙草靈果長成,再請芳姐過來敘舊。”

  “那我便將此話帶回,省得她今日擔憂,明日發愁。”極樂真人笑了聲,又轉頭道:“你雖身陷紅蓮老魔的法術中,卻不見絲毫緊張,顯然是有后手,便是我不出面,想必你也有辦法脫身。”

  沈元景笑而不答,說道:“我聽陸道友說起,道友你近來靜坐長春巖無憂洞,參悟玄機,久不出門,不意今日能在此得見,令人驚喜。”

  極樂真人道:“前番陸敏過來稟告,說天下出了一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不輸三仙二老、乙白幾位道友分毫,更難得的是自創一門劍修之道,較之連山前輩宏愿,絲毫不差。

  我本就好奇,只是久困洞府,不想動彈。近日得了峨眉派齊道友相請,來五臺山助劍,對付旁門中一個厲害的人物哈哈老祖,路過此地,見得血光彌漫,妖氣沖天,正詫異那紅蓮老魔為何化身而至。

  就見得道友大發神威,將靈鬼徐完之妻血河仙娘鄢妮滅殺。她本是老魔一徒,多年前便下山替其行走,如今喪命眼前,難怪老魔如此怒火滔滔。”

  說到這里,他又好奇道:“你與此女有何仇怨,不惜得罪紅蓮老魔,非致她與死地不可?況且此地近北邙鬼國,你們如此追殺,那靈鬼徐完怎地不見?”

  沈元景笑道:“此事說來話長,道友且聽到說來。”他將如何與徐完結仇,找上門來,陰差陽錯撞見對方殺戮凡眾,祭煉白骨塔與血旗,這一連串的事情道出。

  極樂真人臉色凝重,沉聲問道:“此事當真?”

  沈元景也不答話,徑直往東,領著他來到了北邙山。山下高臺雖給摧毀,可鬼氣森森,一眼能見邪異。

  山頂雖給抹平,痕跡還在,極樂真人當然也能夠看出問題,面相難看。

  此時楊達等人上前稟報道:“我們奉命掃蕩鬼宮邪嶺,一路行去,只有幾個厲害的角色,被我們誅殺,惡鬼卻無有多少,全然不是傳聞鬼國陰魂百萬的模樣。

  本以為是在山底攻破高臺便已滅亡,后來抓到一個有些地位的妖鬼,才得知原來徐完得此陣法,便是以許多厲害的鬼魂上供西昆侖魔教祖師換來的。還有奉命守塔耗損一撥;被鬼后鄢妮血旗吞沒是另外一撥。

  只剩下的一些,對徐完忠心耿耿、言聽計從,絲毫不敢怠慢,才得以留在鬼宮,如人間皇朝一樣,做了鬼大臣。”

  沈元景搖頭道:“他戕害了十多萬凡眾,已是罪孽深重,還不思自保,仍舊將一干手下做了資糧,自毀長城,乃是取死之道,便沒有我,也會有其他劫難降臨。”

  “妖孽禽獸之心,只顧眼前,哪里想得到那么深遠?”極樂真人嘆道:“他死不足惜,可嘆這一地生靈,因他一己之私,無辜受戮,實為凄慘。”

  余英男道:“師父已將妖孽夫婦誅除,我等也將抓他們過來的鬼怪盡數滅殺,已是為他們報了仇,想來他們若真有靈,也可安息。”

  沈元景發笑搖頭,嘆道:“仙人高高在上,百代不磨,原不會關心人間興衰。只是恩仇由人,你雖從中出了一把力,卻也不可代他們應答。”

  極樂真人卻道:“貴徒直爽得緊,劍來仇去,恩消怨解,自得自樂,只不走偏,從無不妥。若我當年收下的那一干蠢物,能有你弟子一半的明白,也不致受他們拖累,飛升不得。”

  余英男卻心有惴惴,看向師父。

  “人之患在好為人師。料想不到我也犯了這個毛病。”沈元景道:“道友所言卻是提醒了我,經歷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我多說些道理與他們聽,倒不妨事,卻不能要他們和我走同樣的路。”

  他伸手摸在余英男的頭頂,摩挲兩下,說道:“你如今業已長大,不再為當年一個小小孩童,事事皆要聽我安排,有自己主見很是必要。

  只牢記門中三條規矩,不要觸犯,其余便是如你二師兄一樣,常常將我頂撞,也沒什么了不起。”

  余英男眼中現出孺慕,重重點頭,看得極樂真人是一陣感嘆,當年他那幾個弟子,著實是大大不如。

  石生乖巧,忙跑了過來,磕頭問好,讓他老懷大慰,道:“那日你母親懷著你來見我,因她臉上劫氣四溢,默算一番,你祖孫三代前路已定,難以更易,這才狠心不見。

  后面天機更易,你母親依然遭劫,我雖將你外祖父救出冰原,可還是不好讓他見你,省得打攪了齊道友理順天機的大計。

  誰料到落下一子,滿盤自是隨之變化。他無意撞見沈道友,卻讓你拜入了清玄門下。

  我不知這樣是好是壞,峨眉派乃除魔先鋒;你師父一樣是攪動風云的人物,都有數不盡的麻煩。”

  石生撅起嘴巴,說道:“祖師你留下命令,我遵守了好些年,飛瀑干涸經年,也不敢出。非我之過,乃是峨眉不遵承諾。”

  極樂真人哭笑不得,說道:“他們又不知道我這計較,如何守諾?”只是叫石生實在可愛,憐憫他小小年紀,孤零零許多年,不能責備,伸手捏了捏他臉,道:

  “也好,也好。你道氣湛然,神光滿溢,功法較之長眉道兄所傳,絲毫不差,算是另一番造化。翌日你母親見了,也要歡喜。”

  石生福至心靈,連忙跪倒,求他幫忙解救母親。

  極樂真人笑道:“有你師父在此,此事當無憂慮,我何須多此一舉?不過他轉劫年短,舊功未復,那些老怪確實不好對付,我便做個押陣,以備不測。”

  石生大喜,連忙拜倒,真人將他拉起,說道:“不過你也不要著急,等峨眉一干道友,處理完余下幾件大事,前往紫云宮,才是我們行事的大好時候。”

  石生也聽師父說起,要等待時機,只得委屈點頭。沈元景笑道:“道友若肯出手,平息紫云宮事易如反掌,你仍舊要等峨眉沿著固有之路行進,怕也是懷有希望,天機能夠復原。”

  “當然。天機運轉如人間王朝律治,是維系秩序所在。”極樂真人點頭道:“譬若當下,彼時天機尚在,此等妖孽再是猖狂,絕不敢拿十萬人性命為惡。

  他只一個動作,休說以后劫數如何,只當下正道立刻得知,便要來阻攔,何至于生出此等慘事?

  不過是天機若在,強者如在籠中,不得伸張;弱者卻猶魚在水,得享其樂。”

  邊上余英男、商風子聞言,面色一變,若真如此,門中一貫堅持,妥當與否,值得深思。

  沈元景大笑道:“真人這是偷換道理。天道若真一心為善,庇護眾生,哪個反它?不過是它生出靈識,得了人欲,要成就至高神靈,出口成憲,不由人反抗,才遭人嫌,受此重創。

  旁的不論,若按原本軌跡,是誰坐人間龍庭?慘事不生此地,便在江南,禍更大矣!可見它有果報?

  于生民之差別,只在乎后者乃是天命之下,只得低頭,連個報復都不能想,一眾劍仙空有偉力,不敢干涉人事。而今日天機破亡,見此等動亂,我可無拘無束,管他鬼國霸主、人間帝王,一劍挑之。

  如此它視人間如草芥,全不理會,只約束一干修士,所為者何?不過是我等若能奮起,但憑手中利劍,便能將天戳個窟窿罷!”

  極樂真人默然,良久才哈哈大笑道:“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任俠重義,真劍仙一流。今時今日,天機難復,我拘板慣了,反不如道友灑脫。

  道雖不同,可也不是敵我之別,何妨求同存異。時候不早,我也該往離開,不能叫峨眉道友等急。”

  沈元景道:“道友既知形勢已難再復,為何還要相扶峨眉,往五臺派做一場無用功。”

  極樂真人嘆道:“天機破碎,已不可逆轉,非但我知曉,齊道友如何不知?不過仍要奮力一搏,成與不成,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我之所以前來,也是玄真子拿了長眉道兄遺柬求我相助二三事,因與他多年交情,看他徒弟有難,不好不幫扶一把。”

  沈元景搖頭道:“道友恐怕是要空跑一趟,便是你不出手,峨眉派也有辦法應對哈哈老祖。”

  極樂真人淡淡的道:“他們能應對是他們的事,我要出手是我的事,怎可混為一團?

  今日承蒙教誨,因有急事,難以盡興,誠為可嘆。只得留待來日再會,痛飲一番。”拱手一禮,化光北去。

  沈元景回頭看來,石生雙眼圓溜溜,甚是期盼。他莞爾一笑,伸手照其額頭一彈,說道:“莫心急,我尚有一門大法未成,快了快了。”

  又叫過眾弟子來問詢,卻是妖人誅滅,惡鬼盡除。此地落入徐完之手,多少年來,終得重復光明。

  商風子鼓起勁,上前道:“師父,弟子有事稟告。”等得沈元景點頭,他道:“我今日又撞見了華山小火神秦朗,將話說明白。他橫生指責,又趁我不愿動手,暗中偷襲。我憤而反抗,一番爭斗,卻是已將他斬殺。”

  沈元景面露欣慰,說道:“前番是恩,今番為仇。恩怨分明,方為大丈夫,你也長大了。”

  商風子面露喜色,不覺挺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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