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休的法術向來是大開大合,現下也自是如此,不同于旁人所發神雷,或只拳頭大小的一團,他每一道五行神雷,都有車輪大小,轟然而下,炸裂開來,便是漫天光華流轉,聲勢浩大。
諸葛警我、齊靈云等一干小輩看得心馳神往,不能自已;齊漱溟也連連贊嘆道:“大方真人法力高深、神通廣大,本就罕有人能敵過,得了合沙道長傳承之后,眼見著威能更添一層。今番得他相助,除魔有望。”
說話間,綠袍老祖反擊而來。他自得了生身外化身的魔門正宗大法之后,除卻下山擄掠血食之外,日夜修煉,專一玄牝珠化身與百毒金蠶蠱,終又所成,眼見著五行神雷炸開,手往后腦一拍,一團青碧色的光輝升起。
沈元景仔細一瞧,卻是一個圓溜溜的珠子,并無半分妖異,只是魔光瑩瑩,搖頭道:“這人真是天生的妖孽,玄牝珠此等至寶,經他以妖法荼毒多年,一經魔道正法催發,邪異即刻剝離,足可見原本他得來的一部殘經,應是道家正宗秘典才是。
能將玄門大法生生練成魔不魔、妖不妖的邪法,也真不知該夸他是天縱奇才,還是罵他暴殄天物、孽根深重。”
一眾小輩聽他說得玄奇,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場中,只見那玄牝珠升到半空,光華一轉,化成一個青年男子,身量頗高,卻略清瘦,白色衣衫微微飄動,氣質極為飄逸。
眾人面色古怪,紛紛回頭看向沈元景。綠袍老祖這具化身,除去面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之外,其余形體、意態,簡直就是照著他刻出來的一樣。
乙休也是一怔,嗤笑道:“你這妖孽,原來也是個虛榮之人。自己生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把化身弄得如此神俊,自欺欺人,難不成還能代替你不成?”
綠袍老祖被他戳穿心中所想,臉色漲紅、勃然大怒,喝道:“要你這駝鬼多管閑事。給我死來!”玄牝珠化身飛到半空,單手一抓,一個幾十丈的碧色大手朝著對方拍落。
乙休不敢怠慢,抬手又是一輪五行神雷,撞到大手掌心,噼啪一陣光弧跳動,卻只將大手阻了一阻,造不成多大傷害。
他見對方臉上得意,冷哼一聲,潛運法力,雙手一搓,電光跳動,一道白光忽閃一下,落到大手上,碧色白色相持一瞬,便是轟的一聲巨響。光芒散盡,大手上只剩下中指與無名指,小半個巴掌也消失不見。
凌渾笑道:“駝兄開始認真了,看老妖如何應對。”
綠袍老祖卻是臉色不變,空中玄牝珠化身打出一道青光,落在大手上,只一閃的功夫,五指俱都長出,手掌殘缺業已補全,接著往下壓落。
乙休臉色也是變了一變,伸手往前一按,一個掌印做五彩色,從手中脫出,往前直飛,越飛越大,短短功夫,也化成數十丈,與對面大手一拍,“啪”的一聲輕響,兩相消散。
正道弟子有些振奮,玄真子卻道:“你們不要看著這招輕松,實則是五行道法里頭一種極厲害的五丁開山神掌。大方真人連這樣一門神通都使了出來,也只將大手湮滅,那綠袍老妖化身的厲害,可想而知。”
玄牝珠化身似毫無察覺,雙手輕擺,左右兩邊各起一只大手,往對面捉去,如同一個巨人捕捉地面一只螞蟻,讓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乙休朗聲道:“你這丑鬼,不要擺弄這些玄虛,拿出點真本事來。”連發兩掌,又將這兩只大手湮滅,率先打出一道五彩光華。
見得他用出了大五行滅絕神光線,下面觀戰之人紛紛直了下身子,仔細看來,這神光果然厲害,劃過空中,如一把利刃將天幕割成兩半,似乎一切都不能阻攔在前。
玄牝珠化身也有幾分靈識,忙打出一道碧光,也是兇厲非凡,只是一沾上神光線,頃刻消散。滅絕神光線并不停歇,一直落到對方身前。
但見得一層青光浮現玄牝珠化身周圍,受此一摧,也自消散掉半圈。只是青光綿綿不絕,散后復生,任是乙休出招作法驅散多少,后面便一樣能恢復多少,顯得有些克制對方道法。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齊漱溟說道:“的確如清玄道友所說,玄牝大法定然是一門絕頂的道家功法,這老妖真是個‘奇才’。”
身外化身的法門,練到高深處,能多出一個境界相同的分身,一應道法可與本體相同,也可重新學來。
顯然這綠袍老祖的玄牝珠化身,是以玄牝大法為根基,那護體青光便是明證,可這老妖不知如何去想,又讓化身學了許多邪魔外道的法術,平白弱了幾分神異。
化身打出的一團團碧熒熒的雷火,便是邪道有名的碧焰陰雷,經他使來,更為歹毒狠辣。只是偏離了本身道路,一味追求威力,對付法力低過他的,自然是無往不利;可遇到功行相差仿佛,便無有多少用處。
乙休只用神光一掃,輕而易舉就將陰雷攔截,半空中連響動都未有,便被驅散無形。再往前穿去,玄牝珠化身立刻抖出一道青光,往相沖撞,先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只是韌性十足,一段方被消除,另一段又起。
底下眾人已看出,乙休已經占得先機,只是無法速勝而已,若堅持下去,過得兩三個時辰,敵人便要敗北。
齊漱溟眉頭一皺,問道:“老妖玄牝化身的厲害,清玄道友已經看到了,連大方真人出手,亦是很難勝過,道友覺著如何?”
“駝子如同一柄重錘,我用的是劍,大有不同。”沈元景笑道:“齊道友且不要慌,那駝子還有后手,至少也能逼迫出綠袍老妖現出第二具身外化身的神異。”
乙休歷來自傲,從不將綠袍老祖放在眼里,如何肯與對方一個分身戰上這長時間,當下全力催動大五行滅絕神光線,那一道光芒閃耀,化作七彩,落到對手青光上,如烈陽照耀冰雪,只醞釀片刻,俱都蒸散無形。
底下綠袍臉色陰沉,這具化身他最為滿意,前番先是顯露勝過朱梅的實力,又獨斗玄真子不落下風,不料到了這會,一個旁門的乙休卻敵不過,只覺有些丟臉。
他當即搖動身軀,簌簌聲四起,從底下樹林草叢,飛出千多點金星,齊齊往乙休撲去,這便是他練就的百毒金蠶蠱,厲害非常,無論何等劍仙,被咬上一口,一個時辰內就要毒發攻心而死。
齊漱溟沉聲道:“清玄道友且仔細看,這是的老妖練就的百毒金蠶蠱,今番請你前來,便是要破解他這一個身外化身。”
乙休抬手分出一道神光,落在百毒金蠶蠱上。正道眾人屏住氣息,只見當先的幾十只蠱蟲,被神光一掃而落,方要歡呼,卻不料剩余的金蠶蠱嗡嗡聲大作,齊齊綻放金光,大五行滅絕神光線落在上面,并不能透入。
金蠶蠱乃是綠袍老祖身外化身,用以攻伐,豈止這一點點防御用途,分出三四百只,撲到神光上,沙沙之聲大作,眼見著神光線竟被啃噬了一般,肉眼可見的退散。
乙休忙伸手一催,七色齊齊變得明亮,舊雨初歇、彩虹新掛。只是金蠶蠱仍不停歇,依附其上,細細看去光彩也在減弱,他這才臉色大變。
玄真子突然說道:“沈真人,時機已至,還請速速出手,助大方真人破敵!”
沈元景卻道:“駝子那性子,你難道不知,怎會和別人聯手?我現下出手,他定就要到一邊袖手旁觀,最后一樣是我一人對敵,何必白白別府一個偷襲的名頭,枉做小人。”
玄真子還要勸,此時場上又生出變化,百毒金蠶蠱雖克制一應神光,可畢竟綠袍老祖法力與境界都不及乙休,縱然占得上風,要勝不容易。
若換做旁人,此刻定是見好就收,停住不打,放幾句狠話了事。可這妖人魔念蒙心,前番幾次與峨眉派對陣,都逼得對方先走,現下也要一樣打算。
他當即打開蟲囊,一片片的金光從中灑落出來,眨眼萬余的百毒金蠶蠱紛紛涌出,每一只上都有他一縷分魂,遮天蔽日、洶涌而至。
齊漱溟見乙休還要再拼,連忙傳音說道:“大方真人速退,老妖魔法厲害,此前我等三人齊上陣,被這蠱蟲纏上,也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擺脫。”
乙休十分憋屈,換做另一個對手前來,都要在他五行道法前敗退,哪曉得這百毒金蠶蠱非但不懼大五行滅絕神光線,甚至還能以神光為食。
齊漱溟再三勸解,他聽得東海三仙也奈何此人不得,臉上總算好過一些,猛然催動神光,七彩亮麗耀眼,將那玄牝珠化身迫退,又落在百毒金蠶蠱上。
金蠶蠱金光練成一片,將之逼退,又蜂擁而至,他冷哼一聲,往下一灑,大五行滅絕神光線落下,無聲無息間,百蠻山偌大一片山嶺連著林木,俱都消失無影無蹤,憑空現出極大一個深坑,擇人欲噬。
眾人都被乙休法力驚住,連綠袍老祖也不敢強逼,只等他退走,才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大聲道:“土雞瓦狗,不堪一擊,還敢來我百蠻山侵擾。接下來,還有哪個過來受死?”
沈元景輕笑一聲,也不用人催,紫光一閃,已經落到場中。
綠袍老祖見他遁光迅速,先是一凜,繼而看見他風采容貌,臉上立刻扭曲,眼睛里透露兇光,二話不說,便驅動玄牝珠化身,起手兩個巨大的巴掌拍落。
沈元景伸手一托,現出一粒劍丸,輕輕吹了口氣,說道:“去!”紫光一閃,從落來的大手掌心中穿過,噗的一聲刺穿玄牝珠化身的護體青光,點著其額頭。繼而才雷聲大作,響徹天地。
兩只大手掌落到沈元景頭頂不足一丈,吹得他白衣獵獵,他卻一動不動,等著大手化煙消去。
綠袍老祖慘叫一聲,鬼哭神嚎,半空那一個化身也自消散,現出一顆青色圓珠。
沈元景只出了一劍,就將玄牝珠里頭的綠袍分魂斬殺,震得當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