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懵懵懂懂,只聽到是師父安排,又有法寶可拿,想也不想,連連點頭。
上官紅是最后一個入室弟子,滿臉期待,沈元景笑道:“英男與明娘所得都是增益本身修為,你也一樣。
我用九疑鼎取了地肺之火,預備將你置身其中,若你能把火種提煉,乾天火靈劍丸將更上一層,便能一躍而到散仙境界,地仙之路也是坦途。”
上官紅吐了口氣,總算放心下來,劍修無須法寶,境界才是關鍵。她矢志找易靜報仇,急切想要提升實力,真給她一件法寶,也無多少用處。
“八姑,這一件神鯊刺,能制住敵人魂魄真靈不能逃遁,發動天刑,可使之形神全化灰煙。”沈元景便要將這一法寶遞過,鄧八姑卻道:“弟子無需什么法寶,只愿能如鳩道友一樣,能將根基轉化為劍修之道。”
沈元景一怔,搖頭道:“若是俞道友知我將他徒弟拐走,豈能饒得了我?”
“我早就同師父說起,她自然是同意的。”鄧八姑道:“況且,她老人家幾番改換道法,又新進投入靈嶠宮赤杖真人門下,我這般說來也不算什么。
至于師祖潘六婆傳承,我一樣可以收個弟子,將一身道法傳授下去,也無有斷絕之虞。”
沈元景知她不敢說謊,想了一想,說道:“法子倒是有。那百禽道人公冶黃手中有一冰蠶,乃是天地冰晶凝結成精,你若得了,練成如神鳩一樣的內丹,可將一身法力慢慢度化過去,再反過來用雪魄劍丸將之合一。
你去找小南極金鐘島主葉繽,用清玄劍術,換她冰魄寒光劍練成之法,即可將冰蠶帶有的一點后天剝離,復返先天,如此一身根基就能盡數轉化為劍修之道。”
鄧八姑連忙點頭謝過,看似她什么也沒得到,實則沈元景肯讓她將清玄門中道術傳出,換得這樣一個機會,已經是極為罕見。
最后沈元景一點古神鳩,說道:“至于你,我便不給什么了,以后一直跟著我便是。”
此言一出,其余九個弟子臉上齊齊露出羨慕神色,古神鳩自是喜極。沈元景這句,已是承諾無論盡遣弟子離去,還是飛升,都將帶他一起。
過得半日,俞巒與凌渾夫婦一同到來。
對鄧八姑轉換道法之事,俞巒毫不介意,并道:“其實我教授予你的道法,也不全是恩師所傳,乃是你祖師潘六婆的第一個師父傳承下來的道統。
后來恩師也是改換過了道法,才得以飛升。只是她感念祖師活命、傳道、授業之恩,將這一門道法改良,一直延續。
你今天所作所為,也無不妥,只是千萬記住,將來必要尋一個傳人,將祖師道法傳承下去。”
凌渾大笑道:“我還詫異,你緣何會拜入靈嶠宮門下,原來潘前輩傳承,竟還有這般有趣的事。”
他又對鄧八姑道:“將來八姑若收得一個資質上佳、譬若上官紅這樣的弟子,傳授道法之后,也可叫她有了傳人之后,轉入我門下。”
俞巒笑道:“哪有那等好事,此時乃是千三百年天地大劫,又逢五百年群仙轉劫脫劫之期,是以異稟良資甚多。
如英男、石生、紅兒與峨眉李英瓊這等,自然是天資神異;可沈道友門下其余弟子,道友門下凌云鳳、莊易,哪一個也不稍差。還有昆侖萬古長青,武當領一代之風騷,門下無一個弱者。
況且今次峨眉開府,你我也見過了,那二云一英、齊霞兒、齊金蟬、諸葛警我、岳雯、林寒這些個弟子,竟無一個駑鈍之輩,更有一些旁門劍仙,將弟子推薦過來,難怪天機預兆,他們能夠大興。”
凌渾點點頭道:“此次凝碧盛會,乃掌教齊道友奉了長眉真人所留法諭,趁這五百年劫運到來之際,光大門戶,發揚道宗。除一些左道魔門,以及峨眉派的仇人外,其余散修無不前往。
以前武當張三豐道祖雖有過這類舉動,卻無如此之盛,真乃千百年來惟一盛事。等這一劫數過去,再想要見著如便又是一個五百年。”
他三人將峨眉派開府大典上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都說道了一遍,論及峨眉之鼎盛、交游之廣闊、弟子之精銳,更是連連贊嘆。
其中雖有羨慕意味,可更多的,還是借此向沈元景闡述,敵人勢力之廣大,絕非他一個小門小派能夠匹敵。也未嘗沒有規勸的意味。
沈元景只是面帶微笑,并不做聲,見著門下聽得聚精會神的弟子,全無一個露出忐忑或是害怕,如余英男更是躍躍欲試,心中更是滿意。
凌渾話音一轉,說道:“不過此次峨眉還是遇到了大敵侵擾,血神子鄧隱來襲,差幾將盛會攪擾,幸得齊道友準備周全,布下兩儀微塵大陣,無令任何一個賓客受到侵擾。”
崔五姑接過話頭,說道:“這般警醒,也無怪乎他人多謂妙一真人岳負海涵,淵淳岳峙,玄功奧妙,道法高深,智計周詳,有鬼神不測之機,領袖群倫,萬流景仰。尋常修道之士,如何能與比擬?”
兩人一唱一和,沈元景心中一動,笑道:“兩位與我也是早有交情,何必拐彎抹角,無非是齊道友托你兩位傳話,但說無妨。”
凌渾點點頭,道:“齊道友本意也是要請道友前來觀禮,無奈紫云宮一事,兩家各有損傷,仇恨已生。若笑和尚能夠轉劫,尚且還有緩和余地,可惜英男出手太過狠辣,是以無可轉圜。”
說到此處,沈元景冷哼了一聲,凌渾雖知并非針對自己,也解釋一句道:“以我之意,此事之錯確實不在道友門下,峨眉霸道慣了,笑和尚又是個四處惹禍的根苗,跟遑論沾上易靜那個事精。
不過如何說來,是英男完好無損,笑和尚卻落下個神魂俱滅。偏偏苦行頭陀為了峨眉大計,才獻身不久,他一門上下,感念不已。驟聞得其唯一傳人殞命,如何不震怒?”
“區區賤命,何比英男根基幾近毀滅?休說他一門上下憤怒,便是我也絕不肯罷休,將來自要與他們清算。”沈元景冷笑道:“那妙一真人既然憤慨,又請托道友來說些什么?”
“他道是現下兩家雖然生隙,可頭等大敵仍舊是魔門,想與道友做個約定,滅魔之前,互不殺戮。”凌渾將齊漱溟請托說出,又道:
“峨眉雖然興盛,可一門上下,并無能夠與幾個老魔比肩的人物,只靠極樂真人與白眉禪師、芬陀神尼這等外人出手,能幫到幾時?
清玄一門也是正道中流砥柱,道友斗法之能雖然高絕,惜乎境界未有盡復舊觀,又得罪沙神童子、紅蓮老魔,若真將天機破碎,難免為魔所乘。
我與拙荊也是這般認為,雙方何妨不各讓一步,先誅滅魔門,拯救蒼生免于落入水深火熱,再來計較恩怨。介時道友但有吩咐,我夫婦二人定鼎力相助。
也不瞞道友,我亦是有私心。那毒龍尊者不過爾爾,我以為能夠順利將他一門剿滅,將師父留下道統發揚光大。可就在這一兩月間,非止是他法力大增,門下也多出許多好手,劉泉都差點重傷,叫我焦頭爛額。
有此能為的又有心者,除卻西昆侖一干老魔其誰?若得道友肯暫且忍耐,于公于私,我都能受益無窮。”
沈元景沉默一刻,搖頭道:“道友難處,我亦能理解,不過眼下這個時節,實在無法退讓。與峨眉爭斗,讓魔門有機可乘,是速死;可要讓峨眉得勢,天機盡復,我也難逃,是緩死。
魔門勢大,可我未嘗沒有搏一搏的機會;天道浩渺,我輩嘴喊逆天,可哪能真個超脫?我寧走速死之路,不愿受鈍刀割肉、溫水煮蛙之刑。”
凌渾嘆了口氣,說道:“我便知道友性子必然如此。也罷,既然道友拿定了主意,我夫婦二人一直來大恩未報,性情也是古怪得很,從不愿屈于強權,便陪道友一條路走到黑罷。”
沈元景哈哈大笑道:“道友何必如此悲觀,仿佛我必敗無疑一般。魔門勢力確實龐大,可矛盾重重,雖爪牙眾多,也是一盤散沙,極易各個擊破。
道友若不信,接下來我便拿毒龍尊者一門開刀,你看看華山、五臺這些個門派,可會出手相助?除尚和陽、白骨神君外,會來幾人?
至于西昆侖魔頭確實厲害,不過紅蓮老魔幾近半廢;星宿魔君自有極樂道友對付;至于沙神童子,只看他四處出手,便知極為滿意天機破碎的狀況,無端端的找我麻煩作甚?
況且,真要有哪個老魔襲來,想要勝我傷我,也沒那么容易。”
凌渾稍稍放心,又道:“我聽聞天蒙、尊勝這幾個老禪師,見魔門勢大,也起了臨塵的念頭。他們與長眉真人交情匪淺,定會相幫峨眉。若是峨眉最終得勝,道友一門,又該如何自處?”
沈元景伸手一指坐下弟子,笑道:“大不了忍一忍,百百十年過去,天下由誰做主,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