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舉著酒杯的德川家慶聽到這個消息,眼睛不可思議的瞪大,手中的酒杯也無意識的掉落在地,杯中美酒傾倒,暈染了一大片衣擺。
寧波!
在后世可能出了浙江省,都沒多少人知道的地方。雖然是個計劃單列市,也是個副省級城市,可是那又如何?寂寂無名當然不至于,但也談不上什么名振九州。若要說在國外也是人盡皆知,那就更加可笑。
可那是后世,在如今的日本,寧波就是不同!
作為隋唐以來,與日本貿易和交流的窗口城市,唐宋元三代皆是無可比擬的對日第一大港。不管他叫明州也好,叫慶元也好,叫寧波也好。即使到了明代,那也是日本朝貢貿易的大港,港內風帆接天蔽日,不可勝數。
以至于在安土桃山時代的第二位天下人豐臣秀吉,在制定進攻大陸的計劃時,他將京師順天府,以及周邊二十州,都準備用于安置天皇以及公卿等人。反倒是寧波,以及寧波左近地區,他都準備留給自己,并以此建立居城。
硬是要做一個對比吧,在日本人的眼中,寧波是能與京師以及應天相比的天下第一重鎮!
所以之前兩年,一會子聽到說清國的廣州失守了,一會子又聽說什么廈門失守了,什么定海失守了。失守就失守唄,清國地方數萬里,城池數千座,哪天不發生兩起民變,丟那么一兩座城池啊。
就德川幕府這邊,也不是沒有什么陣屋和代官所被一揆的農民攻破的事情。而且都不是一回兩回了,每逢災荒這種事情多的很。
像是什么英國人,那算什么東西,不就是打破了一座什么廣州城嘛。彈丸之地而已,至于什么香港島,那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一看就是個丸芥之蘚,不足掛齒。隔壁清國雄師百萬,當年揍的朝鮮生活不能自理,又擊敗了那么厲害的大明天兵,肯定也不是好相與的。
頂多就是因為國土太大,被英國人給偷襲了而已。只要帶清緩過勁來,調集強兵勁勇,摧垮區區的英國小賊,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之前清國的商船來到長崎貿易,送來了廣州失守的消息,長崎奉行根本就沒當一回事,雖然也行文呈報了江戶。可是德川家慶和水野忠邦等人看過之后,“哦”了一聲,就把奏報隨意的丟在了一邊。
不過是區區廣州而已,又不是什么名城大鎮失守了。英國人聽說前后加起來都沒有兩萬兵馬,就算是我幕府應該也能輕松應付吧,帶清怎么可能應付不了呢?
自然的,那些奏報消息便石沉大海,還不如當初忠右衛門捉奸的事情在江戶鬧得大。那會子捉奸可是弄的江戶人盡皆知,婦孺老幼一個個都在談論,小道消息滿天飛。
再往后廈門和定海失守的消息傳到長崎,也是古井無波,沒有激蕩起一絲漣漪。知道前不久,信風又至,清國商船駛入長崎,向長崎奉行所官廳的唐風說役告知了寧波失守的消息。長崎奉行心神大動,只以為帶清行將崩裂滅亡,立刻將這個勁爆的消息通傳江戶。
還說什么呢?
德川家慶急眼了,還看個錘子的開春儀式啊,洋鬼子已經打到隔壁啦!
霍然起身的德川家慶即刻下令召所有老中登城會商此事,幕府在這樣震動整個東亞的大事之中,該采取何種對策。
須知寧波是去年十月份失守的,到現在消息送到江戶,已經過了幾乎半年。按照英國人開船的速度,怕是這會子都已經沖到了大沽口,馬上就要打破京師順天府了吧。
甚至有可能這會子京師已經城破,畢竟連寧波這樣天下第一等的名城大鎮都淪陷了,英國人的實力也許強大到無堅不摧,京師也不過就是離得遠一些而已。
突然被召見登城的一眾老中也是莫名其妙,現在日本國內天下承平,既沒有發生嚴重的水旱災害,也沒有什么嚴重的民變騷亂。留守在江戶城的老中真田幸貫自己一個人簡單處理一下不就好了嘛,哪里需要六位老中全部登城啊。
得是多大的事情,能讓德川家慶急成這個模樣?莫非是德川家定突然暴斃?這倒確實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德川家定雖然身體孱弱,但一直都沒說惡化什么的啊。怎么可能好好的人,說沒就沒呢。
水野忠邦領銜登城,堀田正睦、土井利位、井上正春、間部詮勝四人緊隨其后,土井利位故意與水野忠邦隔開一段距離,兩人的政見并不相同,施政上面自然也互相抵觸。政敵什么的倒也談不上,只能說并沒有精誠團結罷了。
等六名老中坐定之后,小姓引導著德川家慶入內。現在不是召見諸侯,所以德川家慶面前也沒有什么垂簾之類的東西,眾人得以直接瞧見德川家慶的神情。
德川家慶臉上的緊張和慌亂一覽無余,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英明神武,喜怒不形于色的明君。現在這點子心情都表現在臉上,讓一眾老中心里咯噔一下。
“長崎的奏報,爾等先傳閱一番。”德川家慶擺擺手,讓小姓把奏報交給水野忠邦。
水野忠邦低了低頭,接過奏報,只是掃了一眼,便也被寧波失守的消息給震驚到了。因為現在打破了寧波的英國人,在幾年前曾經派遣船只來到浦賀外海,試圖向德川幕府投書通商。
而當時的浦賀奉行,遵照幕府閉關鎖國的方針政策,以及異國船只驅逐之令,向英國船只直接開炮射擊,甚至擊中了英國船只。
簡直是世間最好的開戰理由!
對吧,我帶英帝國,帶著“和平通商”的“友好誠意”,向德川幕府投書,結果你們幕府不答應也就算了。居然還向“沒有武裝”的和平外交船只發動攻擊,并擊傷了帶英的船只。這是嚴重的挑釁行為,是直接的戰爭預告!
我帶英完全有正當的理由,向德川幕府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