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出口,德川家定的乳母歌橋和側近大岡忠恕都迅捷的起身,在忠右衛門尚未反應出來的當口,就跑沒影了。阿蘭見他們跑路,于是也抱著拾丸往外走,很是乖覺。
“你意如何?”
德川家定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有魔力一般,原本是因為口齒不清才一字一頓,現在反而帶上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臣弟……”忠右衛門原想著可能會有些試探,但是沒想到德川家定的問題居然如此的“尖銳”,問的這么直白。
“但說無妨。”德川家定笑了笑,他等閑對陌生人是從來不笑的。
“如今國用匱乏,臣弟以為不宜再樹大藩。”忠右衛門稍微整理了一下語言,緩緩道來。
“這么說你是要一橋之十萬石?”
不想要幕府割二十五萬石天領出來設置一個新的大藩,那只剩下兩條路,現找一個沒有繼承人的諸侯藩國繼承,或者直接領一橋家十萬石的俸祿。
“非也非也!”忠右衛門起身靠近德川家定,坐到了他下手。
“臣弟以為,分割天領,抑或是支取幕府俸祿,都會影響國用。現在四方支應艱難,諸多匱乏之處。還當設法儉省,并設開源之處。”
“天下田土開發已極,如何開源?”德川家定一時間想不明白了。
既不要山形二十五萬,也不要一橋十萬,反而建議幕府需要開源節流。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嘛?他們兩個討論討論就有用了?
“臣弟早年間同德島侯一道流放死刑犯往蝦夷勘探,往昔間宮林藏曾繪制蝦夷、樺太全圖,圖中有幾處形貌,頗似金山。現在礦脈已然尋至,日產黃金數百兩(他這里單指黃金的話,一兩只有七到十一克),另有白銀數貫。”
“竟有這等事?”德川家定雖然久在深宮,可是他也知道現在幕府的財政幾乎崩潰,完全就是寅吃卯糧。
連帶著世人滿滿的贊譽辭世的水野忠邦,在沒有錢的時候,要么就是去抄豪商的家,要么就是去敲詐勒索諸侯。甚至還發行了天保當百錢,改鑄了金小判,反正就是搞錢,為了搞錢已經算是臉都不要了。
幕府最近這幾代將軍,包括德川家齊、德川家慶,以及現在眼前的德川家定,實際上都知道幕府沒錢,所以德川家齊任用松平定信,德川家慶任用水野忠邦,都試圖重整財政,恢復幕府的經濟基礎。
有一說一,能夠有這樣的意識,還真的進行改革,雖然改革大多失敗了,并沒有使得幕府的財政好轉,可幕府這末期的幾位將軍,光是這點來說,就算不上純粹的昏君。
“正是如此!臣弟以為現在應當繼續流放罪犯去往蝦夷,充實金山,開拓礦脈。然后再以此金山為本金,開拓實業,振作國用。”忠右衛門開始給德川家定畫餅。
咱們之前其實就有這個想法,但是當時的想法是靠鴻之舞金山那個年產黃金一噸半,白銀好幾噸的龐大財富,來給幕府補補血,最后好讓幕府有多余的錢來整軍經武。內修兵備,外御強敵,盡量的延緩幕府的衰亡。
現在則更進一步,忠右衛門身份不同了,可以實際執掌的權柄也不同了。那么這個計劃完全可以拓展開來,進行更加詳細的操作。
以龐大的現金來源為支撐,忠右衛門可以先行發展和培育繅絲業。在繅絲業擴張完成,出口大大增加,獲得相應的收入之后。再將這些利潤投入鐵礦、煤炭、化學、金屬、造船等事關軍事的工業之中。
盡快在幕府西國的天領之中,設置長崎制鐵所,調用西國地方出產的鐵礦石,以及佐賀長崎外島上面質量不遜于威爾士白煤的煤炭,加大國內的鋼鐵產量。
另外就是在橫濱地方,也就是浦賀到江戶這沿線的臨海地區,設置制鋼所和造船廠以及海軍兵學校,充實幕府在海軍上面的短板,加快幕府海軍的建設。
同時也是最重要的,有錢就要選拔留學生,往歐美送,不論是學礦山也好,是學機械也罷,都行。只要留洋歸來,學有成材的人能有數千員,那么后續不論是辦學還是實業,都將有足夠的人才儲備。
藍圖很大,起碼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有所成就!
“不妥不妥!”忠右衛門的大餅畫完,而且還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結果德川家定聽了居然連連搖頭,表示這么做不行。
“何處不妥?”不應該啊,忠右衛門這都是為了幕府能夠延續而設想的啊。
對幕府只有好處,沒有什么壞處的。頂多就是派遣留洋的學生多了,可能就培養出了幾個腦子里塞滿了什么自由平等思想的人,回來要造幕府的反。可這不是未來的事嘛,等發生以后再考慮便是。
“于你而言,只是苦差,并未有獎賞,不妥不妥。”德川家定接著說道。
原來如此!
“臣弟愿取專賣權,結合諸方豪商,建立國產實業株式會社,自任總裁。到時所得之財富,不下千金萬金,十萬石二十萬石之家業,不過爾爾。”
時代變了,土里刨食能夠刨出來幾個錢。況且按照幕府的這個情況,就算給忠右衛門山形二十五萬石,也不是說把山形附近的領地都封給忠右衛門,而是山形給個五萬石,然后關東里面給個三五萬,東海地方再給五萬,畿內五萬,西國五萬,湊一起的樣子貨。
根本不能夠在領地內大展拳腳,甚至有可能都離不開江戶,只能派遣家臣遙控領地而已。至于發展實業,進行貿易,那更是無從談起了。
所以與其要什么十萬二十萬的領地,不如問幕府要產業壟斷經營權。先發展出一個托拉斯來再議,別管什么財閥弊病有多少,咱們先談有沒有,再談行不行。
啥狗屁都沒有,只能出產絹和米的國家,還在這爭論什么健全行業發展,扶持中小企業,那就是腦子有病。
“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