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這么一場意外。
不管是晴川靜司也好、雪之下雪乃也好。
就連晴川愛憐小朋友也一樣。
他們都能感覺到,圍繞在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已經開始變得不太適合繼續像剛剛那樣玩鬧了。
甚至連他們三個人繼續呆在同一個地方也已經不適合了。
牽著一臉擔憂、小眼神時不時投向自己嘴唇傷口的小愛憐,晴川靜司低頭看向她小聲的詢問到。
“愛憐,不如今天就到這里吧。”
“你看雪之下姐姐已經累了了,下次再讓你和姐姐約出來一起玩好不好?”
話是怎么說。
但從晴川靜司臉上的隱約閃過的神色可以看出。
他,似乎不太想繼續讓愛憐和雪之下雪乃再見面。
「不能讓愛憐和異常的雪之下繼續來往。」
這一句在晴川靜司心里響起的一瞬間,一種如釋負重的輕松伴隨著難以言表的刺痛一起出現在他心里。
可能,他并不想這么做。
只是稍微抿了抿嘴唇,因為這個動作扯動到了嘴唇上的傷口。
在拉扯傷口帶來的刺痛下,晴川靜司很快就把心里涌現的怪異的感覺給鎮壓下去、牢牢的將其鎖在內心的深處之后。
晴川靜司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堅毅和決然的表情。
對于人生中最重要的家人里僅剩下晴川愛憐的晴川靜司來說。
不管是誰變了、也不理會誰是異常。
晴川靜司絕不準這些自己無法應對的意外出現在小愛憐身上。
即便是出現異常的那個人曾是他最憧憬的對象。
也是一樣。
因為,他是哥哥。
晴川愛憐僅有的......哥哥。
此時,晴川靜司那一雙漆黑的瞳孔雖然倒映的是乖巧牽著自己的手的愛憐。
但在他眼角余光卻是緊緊的跟隨著走在兄妹倆身后的一臉迷茫、氣場都不復冰冷,取而代之是淡淡的絕望和悲哀的雪之下雪乃的身影。
而他,晴川靜司,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視線始終跟隨著雪之下雪乃。
........
下午一點。
雪之下雪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在她最后、還能清晰記住的記憶里只有她聽見愛憐大聲的朝自己喊‘姐姐!哥哥的嘴巴流血了!’這一句話和愛憐那一臉擔心的要哭出來的表情。
以及,背對著自己、低著腦袋的晴川靜司的背影。
那個時候聽到話的她一下子懵了。
雪之下雪乃隱約的記得,那個時候的她的內心好像突然間被一陣絕望包裹著,然后她視線里就僅剩下她跌坐在馬路邊的雪地之上。
而在她的面前的馬路上,有一個人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
在畫面里,她感覺到自己手腳冰冷的讓她不知覺的顫抖。
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氣的她牙關緊咬著壓榨自己瘦弱的身體。
無視軟弱顫抖的肌肉、無視被自己咬破的嘴角傳遞的痛覺。
慢慢的、宛如長久未曾維修過的機器一樣。
她,雪之下雪乃終于站起來了。
而后,她沒有停下來。
一步,一步,一步。
雙腿里仿佛是被灌進了千斤重的鉛一樣,每一步踩在雪花之上的步伐都無比沉重。
即便如此,畫面里的雪之下雪乃都沒有放棄過向那個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影邁步。
直到最后。
她跪坐在地上,伸出顫顫巍巍的雙手。
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渾身是血的人用力抱在懷中。
低頭看著自己懷里沾滿了血污的臉,雪之下雪乃慢慢的低下自己的腦袋,將自己冰冷的臉緩緩貼在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臉頰上。
接著,伴隨著越來越近的急促的腳步聲,一陣巨大、似乎是想要把她扯開的力氣從她的雙肩上出現。
“雪乃!雪乃!你不要這樣,他已經!!”
“讓我看看.....阿司沒事的......他只是累了而已.....所以才走著走著睡著了,姐姐,文化祭的時候他也是走著走著就睡著了......”
“雪之下雪乃!你清醒一點!!!”
“不!!!!讓我看看!!!!”
“雪乃!!”
啪——
然后,畫面消失了。
而雪之下雪乃所看見的世界也從剛剛那絕望的畫面變回到現實里。
看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張臉和自己剛剛看到那副畫面中完全一樣、只是多出一份稚氣的臉頰。
從嘴角那處傷口中流淌而出、給些許皮膚上沾染上紅色的血污。
強烈的既視感一下子侵蝕了她的全心。
而雪之下雪乃也喊出了那一句。
「讓我看看!」
之后,她就渾渾噩噩的給送自己回家的晴川兄妹指引了自己公寓所在的方向。
一小會過后,站在門口的雪之下雪乃看著晴川兄妹轉身回家的身影消失在電梯之后,她才慢慢的轉身回到自己家里。
把自己摔進沙發。
曲起雙腿,雙手環抱住。
將臉深深的埋進雙腿之間。
一直到現在。
“阿司......嗚嗚.....阿司......”
細微的嗚咽聲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呼喊某個名字的聲音。
在這安靜的公寓里不斷的回響。
一遍又一遍。
五分鐘后。
不管是細微的嗚咽聲,還是呼喚某人的聲音。
都在分針跨過第五個分鐘的刻度,到達象征著第六個分鐘的刻度的一瞬間,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抱腿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的雪之下雪乃將自己的腦袋從雙腿之間抬起。
淚眼朦朧的她有些不太能看得清眼前的東西。
但潛意識里似乎在催促著她去一下廚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在廚房里,正等她去找出來。
順著自己的潛意識,雪之下雪乃慢慢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眼神空洞的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她恍惚的走到廚房里。
微微低頭,看向擺放在煤氣灶旁的調味罐。
一瓶曾打算扔、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存在在這里的、僅剩下半瓶左右的姜汁調料出現在她的視線。
這一刻。
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宛如潮水般從她的大腦深處涌現出來。
同一時間。
劇烈的痛楚襲擊了雪之下雪乃的大腦和全身。
每當一段記憶涌出。
痛楚便向著雪之下雪乃毫不留情的撲打過去。
涌出。
撲打。
又涌出。
又撲打。
這一陣又一陣似乎沒有結束的痛楚讓雪之下雪乃沒有辦法繼續站立。
轟隆——
無力繼續支撐自己站立的雪之下雪乃倒在地上。
因為疼痛,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和淚水沾濕的雪之下雪乃咬緊牙關、雙眼緊閉著。
倔強而又決然的忍受著記憶的沖擊。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