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路橋在村子里的學堂。
父母將其送來的第一天,其他孩子在學劍術。
唯獨路橋坐在墻角,挑選著墻角的小草,在里面找到了一根略長的細草,將其擇下,叼在嘴里時不時轉動。
“小屁孩你干嘛呢?你這壞習慣跟誰學的?”大海詢問道,上手直接抓下了路橋嘴里的草桿。
“大老師,很無聊啊,這些我已經學過了。”路橋指著正在訓練的孩子們。
“爸媽教的?我不知道你爸媽什么水平,他們來的時候沒報段位吧?你知道我們學堂老師最低都是四段。”大海冷笑道。
“我……有老師。”路橋的聲音弱了許多。
“你有老師?夠厲害啊,那么來我們一風堂前師從何處啊?”大海看著路橋,只感覺小孩子說話好笑。
“我老師說他叫鋒露。”路橋解釋道。
“當今武林八段之上的每一位宗師我都認識,可從未聽過什么鋒露!肯定是個無名小兒,你還是把跟他學的那些三腳貓都忘了!現在給我乖乖過去,站在右側開始練橫批。”大海大吼道。
“我已經會了,我不想學。”路橋搖著頭。
七歲的孩子,此時竟然如此倔強。大海有些狐疑,自己平日里這大嗓門學生都畏懼三分,眼前的路橋氣定神閑似乎有什么過人之處。
大海搖著腦袋,覺得自己想多了:“學過了?學過了和會不會是兩回事。你知道嗎?就單單他們的這個橫劈,哪怕我已經五段了,可我還是一天不敢怠慢,我六歲開始,一天要劈一千下,劈到現在三十年,我敢說我橫劈的次數比你呼吸的次數都多。將其記憶到呼吸內,才算是真正的劍士!”
大海說完,抓著從路橋嘴里吊著的草桿對著空中一劃,一只蒼蠅被劈成了兩段。
“大老師好厲害!”
“那只蒼蠅死了嗎?”
“腦袋都分家了,肯定死了!”
幾個孩子開始在一旁收起了佩劍鼓掌。
大海大喊道:“都看我干什么,一個個都沒在專心。練劍去,每個人多罰五百下!”
孩子們看見大海的樣子,此時都害怕地再度舉起佩劍揮砍。
唯獨路橋不屑一顧,除了路橋外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草垛旁一位身體半透明的老者笑著開口道:“腳步不穩,頂多四段初,能定到五段?沒想到武林沒了我退步成這樣”
大海此時笑著:“你們父母,大老遠把你們從十里八鄉送來我們一風堂,為的是十五歲之前能夠定段!只有定段的劍士才是真正的劍士,之后追求更好的段數,九段之后即可進入天下排名。你們可能不知道,陸晨八段,就出自我們學院。今年龍虎杯,怕是要榮升九段了!到時候可以進入天下排名第233位!”
路橋此時抬頭看向半透明的老者,小聲的嘟囔道:“鋒露,你幾段啊?”
老者半蹲下身子:“找根草繼續叼著,讓我索索苦味。老夫沒死之前,鋒露九段,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路橋嘟囔著此時聽話的俯下身子,找到了一根草桿繼續叼在嘴里。
大海聽到了路橋的碎碎念開口道:“每個人都想成為武林的天下第一,但現實就是九成的人會在定段賽被刷下來連資格都沒有,然后每年的比試升段,窮極一生造詣也就在五段難以精進,畢竟五段之后必須真槍實戰,難免腥風血雨死于擂臺。天下第一自然是慕容一族,宗門內四十個九段,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想天下第一晚上到夢里想去,白天就給我起來,好好從基礎練起。十五歲之前定段!否則就是一個廢人,不如早日出院干農活補貼家境算了。”
大海說完伸手又想拿走了路橋嘴里的草段。
路橋身子下意識地向后一躲,眼角居然出現了一絲殺機,并且在空氣中形成了無形的殺氣。
大海愣了愣被嚇到了,收回了手,這應該是第一次,自己居然會害怕一個孩子。
大海思考著必須給眼前的孩子一點教訓,快步走向武器架上拿了兩柄木劍,一柄朝著路橋扔了過去:“路橋是吧,第一天入學?我也算讓其他孩子開開眼,今天就讓你知道每天練基礎招式的我,龐大海五段的實力。我也不以大欺小,我只用基礎招式。你能過三招,那么這橫劈就不用練了。”
路橋被飛來的木劍砸到了腦袋,捂著腦袋揉了半天。
鋒露老者無奈的長嘆一口氣:“傷我路橋的肉身,這一場我就讓你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吧。拿劍,跟他比!”
路橋俯下身雙手連忙抓起了掉落的木劍,看向了虛空中的鋒露老者嘟囔著:“你會幫我的對吧?像我們第一次見到一樣。”
一年前,沙中村。
路橋和同鄉的伙伴在竹林里游玩,天色漸黑但帶著黃狗的村霸說什么也要玩扮演武林盟主的游戲,黃狗就在這個時候狗仗人勢嚇得眾人誰都不敢離開。
只能陪著村霸玩所謂的游戲,就當要體罰挖坑埋人的時候。
黃狗對著竹林伸出亂吠,黃色的影子忽隱忽現,隨后沖出一只餓極了老虎直接咬斷了黃狗的脖子。
其他孩子開始瘋跑,老虎咬死黃狗之后扔到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路橋和另一個孩子。
兩個人挖坑早已精疲力盡,此時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身體都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
老虎比路橋可大多了,哪怕是瘦骨嶙峋的樣子也有四、五個路橋相加的體重和大小。
餓虎一巴掌將路橋面前的孩子抓到地上瘋狂撕咬,而路橋手還在坑里摸到了什么。
路橋從泥土里抽出了一把劍,劍似乎是青銅所致但已經腐蝕不堪。
路橋坐倒在地上顫抖著,餓虎看著路橋認定這是最后的敵人。
餓虎撲向路橋的那一刻,路橋奇跡般地單手撐地一個大回環起身。
起身的同時砍上了餓虎的脖子,青銅劍早已腐蝕不堪。
一股巧勁,直接震斷了老虎脖子處的血管脈絡。
老虎倒地不起,但同時青銅劍也被老虎的脖子震成了兩段。
村民們帶著火把進了竹林,看見了路橋抱著另一個孩子痛哭。
孩子和黃狗已經死了,老虎也已經死了。
而一把斷裂的青銅劍就在地上,那天之后路橋病了三天三夜。
迷迷糊糊地路橋睜開眼,父母喜出望外路橋沒事,母親發現路橋的眼神有了一絲變化。
而只有路橋卻發現身邊多了一位白發老者,而這位白發老者其他人卻看不見。
白發老者仙風道骨,看著路橋開口道:“小子,我叫鋒露,我的佩劍你弄壞了,要賠哦。”
路橋此時才看見墻上掛的一把斷掉的青銅劍,父母將劍和老虎尸體帶回了村。
老虎留下了虎皮也掛在了墻上,雖然解釋不通孩子是怎么打過老虎的,但是大黃村出了個少年打虎英雄。
武林也來了人,看了老虎和路橋。
有一部分人認為老虎病了才讓一個少年得逞,也有人說看少年的眼神感覺真有什么東西。
但不管如何,村里還是把路橋當成了英雄。
村長求到了一風堂求學的機會,訂好了七歲之后讓路橋去學。
而路橋在病好之后,身旁就多了一位叫鋒露的老者相陪。
路橋試過別人根本看不見自己身旁的人,而鋒露老者總是笑嘻嘻:“路橋,我的劍是你弄斷的,那么未來你就是我的劍!我會把我畢生所學傳授與你!”
六歲的路橋跟著鋒露學了一年時間,期間也問過鋒露為什么會以靈魂的狀態跟著自己。
路橋查了很多資料,鬼魂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心愿未了。
路橋詢問過鋒露心愿是什么,但鋒露總是搖著頭不說。
路橋此時還在回憶和鋒露相遇的日子,大海開口道:“瞧瞧你,三心二意的樣子。比試不管對手如何,都必須全力以赴。而且絕對不能輕敵,知道嗎!”
大海走到了路橋面前,距離十步。
大海大喊道:“劍道學了沒學?”
路橋微微點頭,如今的江湖早已經不像當年那般魚龍混雜。
如今的一切都需要講規矩和章法,就好像比武之前必須自報家門一樣。名字、段位,且必須如實上報。
至于不能偷襲,不能用下三濫的手段是后話。
大海彎腰鞠躬:“龐大海五段!”
路橋也彎腰鞠躬掐著嗓門:“路橋初學!”
而路橋身后的鋒露老者冷笑著:“鋒露九段,天下第一!”
鋒露老者緩步走入路橋的身軀之內,雙手拿劍的路橋瞬間換了一個姿勢,單手拿劍在前一手在后,眼神也瞬間犀利起來。
大海顯然是輕敵了,思考著蠻力橫劈打倒就是了。
到時候路橋哭了再哄,必須要先立威。
大海上前,一記橫掃!
路橋則伸出了未拿劍的右手輕輕地頂了一下大海揮來的木劍,點到了劍身讓發力的大海一下錯開了力道。
大海的橫劈劃過路橋的頭頂,而路橋隨后彎腰前傾旋轉收劍。
鋒露老者從路橋的身體里走了出來,路橋恢復了意識不知所措。
鋒露老者冷笑:“你也算是我五段之后,第一個在我手下過招沒死的人了。當然,再給路橋幾年時間。等身子骨長齊了,我會重新拿回天下第一,到時候就算是切磋也必然讓人有死無生。”
大海整個人前傾倒在了地上,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爬起來的大海捂著自己的脖子,血紅的一道瘀青出現在脖子之上。緩了片刻,大海才恢復意識。
“我肯定是摔倒的時候,自己的劍劈到自己脖子了。這次不算!我們……”大海說話都有些變音。
“大海,回來吧,你輸了,怎么還跟一個孩子耍賴上了?你自己嘴上說不要輕敵,自己卻干了自己所說之事,可笑否?這孩子贏你可能是僥幸,但絕對是有天賦的。”中年人從屋子內走出來,因為大海的嗓門所以早就在一旁看著了。
“院長,我……”大海捂著脖子不知所措。
“路橋是吧,你跟我來一下。”被叫院長的男人揮了揮手。
路橋無奈走向了院長,院長走入了屋內坐在了床榻之上拍了拍身旁。
路橋爬上了床,轉身坐在床上腳都是離地的。
“七歲?”院長詢問道。
“七歲!”路橋回應。
“你剛剛的架勢,大海可是五段。雖然贏得有些取巧,但如果你能次次都有這個實力。怕是能光耀我們一風堂了!”院長笑著。
“院長,村長爺爺讓我跟你們學。可教我武功的人跟我說……說我不許學別人的東西,只能聽他的練。”路橋說到這里磕磕巴巴起來。
“教你武功的人是誰?”院長詢問道。
“他說他叫鋒露。”路橋再度解釋。
院長此時也一臉狐疑:“我張一風創建一風堂也有三十余載,可從未在江湖聽過有姓鋒的強者?”
鋒露在一旁長嘆一口氣:“如今跟我那個年代過去了幾百年都不止,現在不記得沒什么,日后全武林都會知道我鋒露回來了!”
“不過你的技法,我倒是見過一次。”院長補充道。
“什么?”路橋詢問。
“四年前,我有幸與慕容雪九段,天下第一有過一面之緣。我曾問這個世界上是否有什么絕世的技法,哪怕是失傳的。他說他先祖還是天下第二的時候,一直沒敢向當時的天下第一發起挑戰,因為沒人可以從對方手里過一招,所以這個招式肯定是存在的。我看你的招式,如果真有這也的招式那么你師傅肯定知道些什么。”院長開口道。
鋒露笑著:“這人水平一般,但腦子確實好使。老夫六十年,融匯成一招即為:鋒芒畢露,一劍封喉!等三十歲領悟此招,三十三年來沒人能逼我出第二劍,至于他說的當年的天下第二是慕容博吧,記得那時候那小子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哭著喊著求我教他一招半式。他的天下第二,也是我教導有方。”
院長再度開口:“我研究過你,當年打虎英雄的時候就有關注。脖子上一劍打死老虎,其實和你跟大海切磋的時候一樣,脖子上那一下幾乎是如出一轍。如果你這就是你師傅的東西的話,確實我沒什么好教你的。那么你師傅鋒露在哪?他愿意來一風堂的話,我愿意讓他成為副院長在院內教授劍術。”
路橋看向了身旁的鋒露,鋒露無奈地說:“編個故事,打發一下算了。我就算有自己的身體,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這里教這些俗人。”
“師傅不在這里,他把秘籍都讓我死記硬背下來了。我是因為村長和村里的寄托,所以我能不能在這里住但不學你們的東西?”路橋無奈地說。
院長張一風似乎也犯了難,揮了揮衣袖走出了房間。
院子里都是新生,而院子后面的學堂,都是些十歲以上的學徒,這些人每年都參加定段考試,可每年定段的人數都有限,十五歲沒有定段則會被逐出師門。
此時的院長大喊道:“所有人出來一下,我今天有事情宣布。”
大海揉著自己脖子上精創藥,院長有令自然敲打著銅鑼將眾人喊到大廳。
院長指著路橋開口道:“這位是路橋,今天開始就是我們一風堂的首席關門大弟子。”
幾位老師站了出來,顯然都有意見。
“不妥吧院長!”
“是啊!七歲第一天入學的孩子就關門弟子了?”
“韓東今年十一歲,這一次一定能定段。他等了那么久,您卻把這樣的一個名額給了第一天入學的新生?”
院長此時看向路橋:“今年的定段賽,你能成嗎?”
鋒露笑著:“有我在,跟孩子切磋怎么可能會輸?”
路橋點著腦袋:“我絕對能定段成功。”
“七歲定段?你怕不是說笑!這幾十年來也就慕容雪能做到,慕容家那么多九段的天才,也都是十歲之后才發力定段,最早也要九歲!”
“今年不一定哦,慕容雪的孫子叫慕容白似乎也七歲,水平已經在同年超過爺爺慕容雪。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今年定段賽這位慕容白公子,說不定能完成爺爺的輝煌七歲定段!”
院長此時點著腦袋:“不管什么慕容白,如果路橋也能七歲定段。那么這個首席關門大弟子你們認嗎?”
眾人點著腦袋,院長再度開口道:“既然你們點頭了,那么就先享有權益,然后定段賽結束才加冕,功法不讓的話?你師傅能讓你和別人學知識嗎?”
鋒露點著腦袋,路橋也跟著點頭。
“那么這樣,功法你在我屋里學,平時不用參加任何操練。至于基礎知識就直接跟尖子班學吧,見你入見我。誰對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可以找我說事。”院長說完拉著路橋回了屋,留下眾人冷在原地。
“這孩子是私生子?”
“路橋,打虎那個!”
“院長不會信了吧?那孩子看起來也沒什么天賦啊?”
老師們議論紛紛,其中一位看見了大海詢問道:“大海?你脖子怎么了?”
大海紅著臉:“沒事,我自己抽的。這叫抗擊打!就是玩!”
一旁的學徒開口道:“大老師是被路橋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