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橋,才二十七歲。直腸癌晚期,我對不起我的家人,對不起我的女朋友。我希望各位不要學我,早發現早治療。不要因為工作,成為我這個樣子。”路橋擦了擦眼淚按下了保存。
三分二十秒的視頻,路橋點擊了上傳。
后臺有之前一條視頻的評論,內容清一色地假了吧?
胖成這樣,還直腸癌?
路橋并沒有直接回答評論,捂著臉,掩面痛哭。
抓握門把手的聲音響起,路橋幾乎是瞬間擦掉了眼淚。
路橋眨巴著眼睛,就好像無事發生。
那是蘇月帶來了一碗藥,蘇月是路橋的女朋友,大學相識至今,蘇月開口道:“乖,藥喝了。”
“沒用。”路橋回答道。
“有沒有用喝了才知道。”蘇月半坐在床上吹了吹。
路橋點著腦袋,一飲而盡。想喝完是因為這是蘇月幾個小時熬得,但有沒有用路橋心里清楚。
“哭了?”蘇月詢問道。
“沒事,這不是在平臺發視頻。假哭,求一點打賞。用得上的話用來治病,用不上已經就留給你了。”路橋回答道。
蘇月愣了愣搖著腦袋,將一顆冰糖塞入路橋嘴里:“好好休息吧,別想那么多了。你那么胖,信你的怕是不多。”
蘇月將路橋放倒在床上,路橋點著腦袋目送蘇月離開。
所有的回憶涌上心頭,路橋憤恨的是自己畢業之后去了一家影視公司做后期剪輯。
身材幾乎都是坐出來的,畢竟一天工作光坐著就要十幾個小時。公司還常年加班,會為了趕工鎖上門一起連夜工作。
公司的廁所在需要步行十分鐘才能到達的商圈,可能老板辦公室有一個廁所但顯然不是員工可以使用的。
晚上商圈關門,如果還需要加班的話。那就真只能找個瓶子解決了,而路橋又放不開。
所以要么憋著,要么花上二十分鐘上一趟廁所。
公司的電腦,待機狀態又容易無端死機,所以一般都選擇憋著。
頭一年路橋就憋出了尿路結石,開始還會去醫院檢查做手術。
蘇月就陪在身邊,說是微創手術但是真的疼。
因為打碎的結石,還要依靠尿液走完一整個流程排出。
蘇月當時就在笑,路橋一個勁地搖頭。
路橋記得蘇月說過的那句話:“好了好了,我不嫌棄你。都知道你有結石了,這輩子還不跟定我了,誰要你?”
路橋也是那時候開始,公司也每年都有體檢。
但路橋就是不想去,也因為知道自己小便不暢的原因。
每到疼的時候都想著改變,吃著止痛藥暗自發誓。
但每次只要好了,就會完全忘記。
干視頻剪輯的,拉肚子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路橋也沒有在意,等路橋真發現自己有什么不對勁的時候。
已經是一年后了,先是便血、再是接連幾天的便秘。
清楚不簡單之后,去醫院檢查的那一天起就是晚期。
距離自己有癥狀,到發現完全才一年的時間。
醫生給了我兩條路,切除癌變直腸組織,或者化療進行保守治療。
直腸切除的手術不貴,但有概率下不了手術臺。
但不管切除不切除組織,都必須先用化療緩解。
路橋選擇了回家,等待第一次化療后看身體狀況進行手術。
回家后蘇月則選擇了試試中醫,跑了很多地方,一副藥三個月需要一千八還是買了。
路橋一個月賺八千左右,蘇月的工資只有三千。
一千八路橋想給,但蘇月表示以后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確實啊,多著呢。
醫保有很多藥物是無法報銷的,所以路橋想在網上尋求幫助。
看過別人拍攝視頻,說自己癌癥求募捐的。
路橋也就想嘗試,誰知道評論都是一邊倒地辱罵。
而且知道自己生病之后,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差得要死。
已經無心工作了,對整個世界失去了興趣,卻還要假裝很努力很加油,博取社會的關注。
有人罵,但也有人打賞。
因為罵歸罵,路橋能出示自己的病歷,醫囑還有公司的辭退報告。
網絡噴子們在彈幕里,一條一條地說:當代網絡財富密碼。
只有路橋知道,這些錢存起來未來是要給蘇月留下的。
如果下不了手術臺,這就是自己能給蘇月留下的最后一點東西。
畢竟自己已經耽誤了人家那么多的青春,什么都不留給對方太說不過去了。
事已至此,路橋也只能堅持,蘇月沒放棄自己,家人也沒有放棄自己。
不就是個手術嗎?最好的醫生做就是了。
手術之前的化療,路橋是被蘇月攙扶下床的。
那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天旋地轉地吐了不知道多少次。肚子里都沒東西了,明明化療之前還注射了止吐的藥物。
上手術臺的當天,爸媽工作沒來,蘇月請假來的。
推進去的那一刻蘇月說了什么路橋記不得了,前一秒還看見醫生給自己注射了麻藥,讓自己放松不要反抗。
等再度醒來了的時候,路橋身上插著管子躺在病房內。
那段時間,蘇月一天來三趟。
甭管醒著睡著,轉頭就能看見飯準備在一旁。
隨著自己手術結束,路橋在平臺講述自己的經歷。
看著病床、點滴、還有一位手術消瘦的面龐,粉絲們顯然都開始相信了。
打賞開始有了起色,但路橋清楚自己的錢也所剩無幾。
這些打賞要么用于自己的后續修養,等自己好了去上班,再彌補蘇月,彌補粉絲。
自己的主治醫師,每周也會來住院部觀察兩次,路過自己會叮囑自己該怎么做,當然也會說一些不好的事情。
癌癥的特性就是容易復發和病變,這兩項不管發生哪個都是路橋無法接受的。
更何況路橋發現直腸癌就是晚期,這兩種事情可能發生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到這一步也只能祈禱,自己快點好起來,不存在復發,不會發生病變。
就跟以前一樣,但這一次路橋認真了。
以前的話吃止痛藥后好了傷疤就會忘了疼,但這一次手術臺上下來,路橋清楚不再是傷疤那么簡單,自己少了一節直腸。
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出院的日子蘇月來接自己。
兩個人說是慶祝一下,但吃的還是砂鍋粥。
從知道自己晚期到出院,時隔三個月。
路橋瘦了一圈,從小胖子成了小瘦子。
本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路橋,在家復建的半個月又一次便血了。
這一次的路橋誰都沒敢說,沒讓上班地蘇月知道自己去了醫院。
醫生搖著腦袋,這邊讓路橋先躺著休息,另一邊還是給蘇月打去了電話。
最不好的消息還是發生了,病變多個器官,且直腸癌復發了。
蘇月趕過來再次辦理的住院,路橋才明白百分之六十是騙自己的。
是蘇月為了騙自己手術,晚期癌癥的復發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蘇月在賭,醫生在賭。
路橋何嘗不是在賭,只是概率猜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再次面對鏡頭,路橋有些有氣無力。
彈幕也在安慰自己,路橋也只能淡然了。
畢竟誰沒有個一死,只是自己才二十七歲。
醫生表示自己有最多三個月,蘇月表示下周結婚,并且在病房向我求婚。
沒有鉆戒,平時蘇月戴在小拇指的尾戒成了訂婚戒指,此時也已經能輕易待在我的無名指上。
路橋搖著腦袋拒絕,但顯然那種環境下沒辦法拒絕。
路橋表示不辦婚禮,不去民政局登記。
蘇月答應了,也全都答應了。
路橋清楚剩下的三個月,互相不耽誤才是好事情。
三個月的有限時間里,賺到更多的錢給蘇月一個保障才是最合適的。
那是一個月,路橋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模糊。
疼痛幾乎會持續二十四個小時,只有注射鎮痛藥劑的前兩個小時能有一點緩和。
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每一句話都需要自己花掉所有力氣。
然后靜上許久,才能說出第二句。
面部已經開始凹陷,可以看見頭骨。
營養跟不上身體所需,感覺推一下就會散架。
但路橋每天都會保持更新,哪怕只是說出那句:“大家好,我是路橋。”
路橋的事情已經轟動了整個平臺,粉絲有上百萬。
打賞的余額大概六十三萬,路橋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
醫生表示惡化得比較嚴重,幾乎只剩下等死了。
路橋不知道父母和蘇月在外面欠了多少,偷偷立了遺囑。
死后父母和蘇月進行平分,就在路橋做完這一切。等待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個月,此時的路橋后臺接到一條通知。
那是一個叫人身重來有限公司的賬戶發來的私信,表示會請專員來找路橋洽談事宜,說不定能給自己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
路橋感覺這些中藥都不靠譜,但看見對方是免費的還是給去了地址。
迷迷糊糊地路橋在深夜,因為疼得睡不著。
路橋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順著腳步聲來的是個西裝男。
帶著公文包,來宣傳自己的項目。
路橋疼得厲害,就看見對方站在自己面前。
路橋吃力的說出讓對方坐下,對方還是站著。
好像看出了路橋很疼,對方表示自己說話路橋只需要點頭搖頭就可以了。
路橋點了點腦袋,對方開口道:“路橋先生你好,我們這里是人生重來有限公司。我們的主營業務是生物科技。大概有各種人造器官,這些器官代替人體本來所屬的器官位置。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替換其功能。就比如人造心臟,其實心臟就是一個不會停的血管泵。那么我們的人造泵體,可以讓血液輸送到全身各處。保質期在四十年以上,定期維護保養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們甚至有人工過濾的腎臟、肝臟、甚至整條支氣管。四肢配件更是數不勝數,甚至能專門匹配工種。”
路橋點著腦袋,聽著有一些玄幻。
“我們已經拿到了路橋先生你的病例,我們現在還處于初代科研狀況。所以我們想遵循你的意見,是否愿意將除了大腦外全身所有的器官都替換成我們的設備。這樣就不會存在病變的可能性,您是否愿意?”男人詢問道。
路橋剛想開口,西裝男似乎懂了什么似的點著腦袋:“是的,您將無法生育。但活著,或者說多活四十年,比起生育這方面來說不是更有意義嗎我們也能提前給你儲存您的dna序列,冷凍您的精子。”
路橋此時開口道:“費用呢?”
“因為是實驗階段所以完全免費,后續我們會不定期地專訪。手術后您或者對我們的意義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不要在意費用。”西裝男再度解釋道。
“我詢問一下我女朋友的意見,在答復你。”路橋吃力地開口。
“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帶著合同來看您。”西裝男走了,腳步聲傳遞在整個病床里,走廊里,甚至是下樓梯的聲音。
人生重來?人造器官?
路橋其實當時就想著答應,但明白需要爸媽和蘇月的同意。
第二天一早蘇月來送早飯,路橋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蘇月第一反應是用手機去查,確實看見了一個叫人生重來的公司。
只有高科技的公司首頁,其他的都查詢不到。
首頁上只有各種人造器官的原理,有些是用精密的電子設備代替原有功能。有的則是需要長期更換的墊材,就比如官網上治療尿毒癥的辦法。
就是改造整個腰部,隨后每周換取一次腰部的過濾設備,從而讓蜂窩狀的濾材完全代替腎臟,也只是時間階段。
路橋清楚自己的狀況,自己身體多器官病變,確實換成人造的是最后手段,蘇月思索了片刻也點了頭。
畢竟是免費的,蘇月去詢問了醫生。
醫生則是表示確實昨天下午有人要了路橋的材料,用的是其他醫院的公章。
手續齊全醫生也沒多想,此時聽到人體器官的說法,也下意識地點頭并開口道:“這個手術風險肯定很大。”
蘇月同意了,并且表示晚上要守著路橋等對方來簽合同。
父母一個電話,免費治療當然同意了。路橋沒說太多,父母還以為是國家在幫助自己的孩子。
半夜確實那個西裝男又來了,拿出了公文包內的合同。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都是半夜,蘇月也詢問道這尷尬的時間。
西裝男撓著頭:“白天忙著科研,只有晚上下班了有時間。簽完字也就下班了,第二天就上班。”
蘇月不理解,但路橋明白工作忙起來確實會是這樣的。
蘇月一字一句地看完,遞給路橋簽字。
并且開始詢問對方手術的流程,西裝男表示保密,但是能說的就是會替換掉路橋身上除了大腦的所有器官,未來無法生育是必然的。
但是活著本就大于生育,只是看蘇月能否接受。
并且表示手術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十七十,并且給蘇月看了以往的病歷。
蘇月看見的病例多半是身體殘疾的患者,在這里裝載了由貼片腦部電訊號驅動的機械手和機械臂。
西裝男再度開口道:“這一次是空前的,是引導人類進步至少超過百年的機遇。”
路橋簽下了字,西裝男塞入背包笑著:“路橋先生,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會把你送走。”
蘇月詢問道:“送去哪里?”
西裝男笑著:“您可以選擇一位家屬,全程觀看您蛻變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