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為了讓出城更加順利,朱慈烺實質上安排了兩支隊伍,其中一只隊伍主要都是由朝廷那些不愿意去山東的官員和他們的家屬組成,再加上數百名的京營兵丁,他們前往的方向是天津衛。
而另一支就是朱慈烺親自率領的隊伍,除了擁有那幾百輛裝滿金銀、卷宗以及相關物品的車輛以外,便是三萬軍隊和他們的家屬,整只隊伍也是最長的一條。
不過為了行軍方便,避免被順軍追擊,吳襄還親自率領一支軍隊在最后方,他們也集中了目前明軍中的所有火器以及甲衣,另外老兵的比例也是最高的,即便是被順軍老營兵追擊,他們多多少少也有一戰之力。
趁著夜色,長長的隊伍一路趕到了盧溝橋,而此時盧溝橋上則已經有一支軍隊正在駐守,朱慈烺用湯若望貢獻的千里鏡遠遠望去,發現正是打著劉澤清旗號的吳三桂人馬,當下心中不由得輕輕送了一口氣。
其實整個行軍的過程中,最危險的時候始終都是在剛出城的時候,一旦接應上吳三桂的一萬人以后,那么隊伍也就安全了一半。
雙方很快就通過火把示意的方式認出了對方,不一會的功夫,只見一名騎兵從盧溝橋的方向疾馳而來,他身上穿著一身十分樸素的札甲,頭上頂著帶著簪纓的鳳翅盔,座下的駿馬則似乎十分健勇。
朱慈烺心中有些所猜測,他緩緩勒住了韁繩,瞧著那名騎士在距離還有十幾步的距離下翻身下馬,隨后一路小跑到自己所在的方位,高聲呼喊道:“太子殿下何在,臣平西伯吳三桂要叩見殿下!”
“殿下在這里!”
李繼周連忙上前去引領吳三桂過來,朱慈烺也就順勢下了馬,他迎著火把的光,努力地分辨著吳三桂的身形,只見對方身形高大,體態健碩,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精悍。
說到底,這還是朱慈烺穿越以來,第一次真正見到后世那位大名鼎鼎的平西王。
“啟稟千歲,臣吳三桂見過千歲!”
吳三桂老老實實將鳳翅盔摘下來,然后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不管他是不是平西伯,也不管是不是朱慈烺的二舅子,可是眼下他就是臣子。
朱慈烺并沒有貿然地上前攙扶對方,而是等到吳三桂行完禮以后,才笑呵呵地抓住對方的胳膊,道:“平西伯無須多禮,你我之間不用這樣。”
在這個時候,朱慈烺故意湊近幾分,低聲道:“二哥,我對你可是一向仰慕已久啊,如今終于見到你了!”
吳三桂原本心中還有幾分忐忑,此時聽到朱慈烺這么說,頓時心中一寬,道:“臣救駕來遲,實在是多有慚愧.......還請千歲勿怪。”
朱慈烺笑道:“你已經立下了大功,豈有怪罪之理?反而要大大的嘉獎才是,不過這里也不是談事的時候,還請平西伯率領一萬關寧軍,前去接替吳總戎如何?”
“臣正有此意。”
吳三桂也絲毫不客氣,他似乎已經預想過會有這樣的安排,畢竟有吳襄這個老頭子在,吳三桂對于京城的京營系統自然是了如指掌,當然知道此時這浩浩蕩蕩的幾萬人,不過都是一個空殼子罷了,純粹是靠著忽悠才走到這里來的。
“二哥!”
一聲清脆的女聲突然傳來,卻是吳月英走了過勞,她臉蛋微微有些尖細,卻是這兩日辛勞之故,畢竟朱慈烺已經將后宮里的事情都委托給了吳月英處置,因此她也整日被瑣事纏身。
見到自家妹子過來,吳三桂連忙沉下臉道:“你在這里做什么?還不趕緊去服侍千歲?”
“二哥,我來只是想說,千歲待我很好,也待吳家很好。”
吳月英似乎有些緊張,她輕聲說完這句話以后,便對朱慈烺微微一笑。
朱慈烺頓時心中一暖,他知道吳月英這么做的意思,說白了眼下朱慈烺的命運,基本上還是由吳家這幾個人在決定,如果吳三桂臨行想著把他賣給李自成,那么朱慈烺也不會有任何辦法,吳月英之所以這么說,也是她擔心自家的二哥會做出這種舉動。
實際上,這個時候的吳月英的確是多慮了,因為此時的吳三桂還沒有到那一步,他也多少聽過李自成的為人做派,知道自己就算投降了也不會有什么特別好的結果——反倒在朱慈烺這一邊,他的價值才能得到最大的體現。
“你放心吧,等我安頓好了后軍,到時候再正式向太子殿下問安。”
吳三桂輕輕一踢馬腹,便帶著自己的親衛軍朝著后方趕去,在夜幕的籠罩下,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
朱慈烺收回了眼神,他望著嬌俏地吳月英,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惜。
“你不用說這些的。”
“我知道,可是千歲,我擔心.......”
朱慈烺挽過吳月英的小手,道:“走吧,咱們今天怕是都沒得安生了.......只怕最危險到時候還沒到呢。”
的確,就像老朱說的那樣,順軍沒有追擊不代表朱慈烺他們就已經安全,只要天色一亮,那么順軍的騎兵可能就已經在路上了。
只有頂住這一支騎兵的突襲,并且甩開他們,朱慈烺才能安安心心的去山東.......這也是他要求吳三桂必須前來接應的原因,只有此時的關寧軍才能對付闖軍的騎兵。
一夜無言,隨著天色微微發白,吳襄也帶著一隊騎兵趕到了中軍當中,他神情微微有些放松,在見到朱慈烺的時候先是行了禮,然后才解開自己的頭盔,表現出一副似乎十分疲憊的模樣。
“千歲,咱們不能再走了,得停一停了,要不然等會可能就沒有力氣去對付闖逆了。”
很顯然,在逃跑經驗豐富老道的吳襄面前,他有著十分敏銳的嗅覺,很容易就能推斷出順軍天亮發起襲擊的意圖。
朱慈烺輕輕點點頭,好奇道:“眼下咱們走了一夜路,已經到什么地方了?”
“我們一夜走了六十里........前面就是固安。”
朱慈烺在心中默默念叨著‘固安’這個名字,這是出發前所策劃的路線之一,沿著固安一路南下走到保定,接著從保定趕到河間府,然后就從河間府入德州,最后趕到濟南府,便暫時能夠緩口氣。
這是一條近千里的道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特別是對于此時的南下隊伍而言,六萬兵丁加上三萬多百姓壯丁,接近十萬人的龐大隊伍。
想到這里,朱慈烺又問道:“吳三輔什么時候來匯合?在哪里匯合?”
吳襄輕聲解釋道:“三輔率領的兩萬人不能那么快就走,得牽制一下順軍,至少不能讓他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們的身上。等到局勢穩定一點,他們就會南下,到時候我們會在河間府匯合。”
“如此也好,只是我這心里也,總有些不太安生。”
朱慈烺勉強笑道,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正準備繼續問一些問題的時候,卻聽見了一陣槍聲從吳三桂的方向傳來,接著又是幾聲刺耳的槍鳴聲。
“應該是闖逆追來了,沒想到他們的動作竟然這么快!”
吳襄面色有些凝重,他重新戴上了頭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然后才沉聲道:“千歲,只有打退這些人,才能繼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