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城百姓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懷念的是崇禎,可是來的人卻叫做多爾袞。
自從多爾袞率領十二萬大軍入關以來,一路幾乎毫無阻礙,很快就抵達了灤州,而此時便已經得到了一條來自京城的消息,那就是明軍突圍南下,李自成已經攻破了京城,至于崇禎皇帝似乎也已經南下了。
得到這則消息以后,多爾袞心中驚訝萬分,他實在沒想到京城竟然這么不堪打,輕輕松松就入了流寇的手,但是他對于接下來會遇到的順軍,心中多少感覺到有些謹慎,他急切地希望知道李自成進入京城以后的情報。
當下,多爾袞下令兵部衙門派遣暗探前往京城,另一方面則是將隨軍王公文武大臣們召集了過來,想要聽聽他們的意見,特別是大學士范文程和洪承疇這兩個人,更是其中的關鍵。
此時的范文程位居秘書院大學士一職,而洪承疇雖然降清,可是并未擔任任何職位,只是被列為隸鑲黃旗的包衣牛錄中,純粹就是一個顧問的身份。
在如今的明清順三國之中,清廷在進取心這一方面堪稱是最強的,國勢也處于一個蒸蒸日上的時期,就好比原本布置在關內的一些情報工作,也基本上做到了明廷和大順的前面去了,在京城城內外都布置了大量的細作,但凡有重要消息就會第一時間送到盛京。
其中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來自京城的情報基本上都是由范文程來負責匯總,他應召來到多爾袞面前,當下磕頭行禮,隨后開始稟告消息。
“臣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順軍四月初六攻破京師,可是據稱明太子朱慈烺于四月初五晚突圍出城,目前不知蹤跡。而李自成是在四月初八登基稱帝,據說目前順軍在京城內四處都在拷掠明廷降臣,人心惶惶,此時乃我大清攻取之良機。”
多爾袞輕輕點頭,他對范文程的判斷是非常信重的,但是有一點,他內心里有些擔憂,“若是我軍同流寇相爭,固然能取京師,只怕到頭來卻有些得不償失。”
范文程微微一思索才明白了過來,不過這個問題并不好回答,因為它明面上是清順相爭、明廷坐收漁利的局面,可實際上卻成為了清廷內部入關和出關兩派人馬的矛盾點。
原本在皇太極、多爾袞前后兩任主事者的主導下,入關一派的力量是遠遠大于出關一派,可問題是當時大家伙打得都是明軍,眼下對付順軍就未必有那么順利,因此入關派同出關派之間的力量逐漸達成均勢,關鍵還是在于多爾袞的決心。
在原本的歷史上,清廷入關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有了,首先天時便是李自成攻陷京師,崇禎上吊自縊,導致明廷陷入一片散沙,特別是吳三桂所部從實質上變得進退兩難,而這個時機就非常適合清廷入關。
地利便是大順在京城拷掠追贓,導致吳三桂終究選擇聯手清廷,使得清廷不費一兵便通過了山海關這一天險,為后續的同順軍的決戰打下了基礎,因此地理方面也堪稱完美。
但是,讓清廷能夠真正入主中原的因素,則是人和這一方面。
在人和方面,清廷幾乎將大順吊起來打,清廷剛入關的時候,是打出為崇禎報仇的旗號,并且一進關之后,便積極拉攏明廷的地方降臣,使得清廷幾乎無往而不利,到處都有投降的漢臣和士紳大族,與大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正因為這么多的有利條件匯聚起來,才使得大清的入關成為了大勢所趨。
可是有了朱慈烺的改變之后,眼下的情況則出現了很大的變化,至少清廷眼下入關是赤裸裸的入侵,沒有了那一層為崇禎報仇的幌子,使得沿途的明廷官員們并沒有公然站在清廷這一邊,他們在選擇觀望。
因此,眼下多爾袞面臨了兩個選擇,要么繼續跟之前幾次入關一樣,沿途搶劫一把,然后返回盛京,要么就是繼續按照先前的計策,朝京城出發,選擇同大順爭奪天下。
前者沒有風險,可以撈上一把,但是也就只限于撈上一把。
后者雖然有風險,可如果能夠成功,那么有機會問鼎天下。
過了片刻之后,洪承疇也趕到了灤州府衙,向多爾袞行禮之后,在知道了范文程來帶的消息后,眉頭緊緊皺起,似乎陷入了沉思。
多爾袞道:“洪承疇,你覺得我軍是否應該繼續進軍?”
洪承疇臉色沉凝,他抬起頭道:“眼下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攝政王絕不能輕易放棄,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予不取,反為之災。”
范文程也連忙拱手道:“攝政王,亨九說得正是這個道理,眼下我大清兵強馬壯,正是進取中原的絕佳時機,若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流寇便止步于此,豈不可惜?況且眼下李自成剛剛攻破京城,立足未穩,更是大肆拷掠明朝降臣,如今人心盡喪,人人期盼攝政王如同期盼甘霖一般,望攝政王能早下決斷!”
這倆老漢奸一唱一和,考慮的自然不僅僅只是八旗的得失,他們急切地希望能夠通過大清入主中原來洗白自己,因此在這個緊急的關頭,自然不竭余力。
“好!二位說得有理,入主中原乃我大清當下要緊之事,真要錯過了只怕將來后悔也晚了.......不過此事需要仔細商議一番.......”
是夜,灤州府衙內燈火通明,清廷高層匯聚一堂商議此事,他們終于決定要沿著原來的計劃進攻京師,并且針對如今的對手李自成也做了多方面的研究,務求一戰而勝。
四月初十,經過范文程和洪承疇二人的手筆,多爾袞在灤州發布了討賊興明詔,在這個詔書當中多爾袞宣布要為大明討伐闖逆,并且宣稱要同沿途的明廷官員士紳團結一致,以討賊為首要之事,待到功成之日,便迎接崇禎皇帝還都。
不得不說,范文程和洪承疇十分精準地把握了此時直隸地帶部分漢人官員士紳的心理,他們一方面因為利益受損而怨恨大順,另一方面也知道明廷大勢已去,可只是因為民族大義這一節關隘不能直接投靠清廷,而眼下討賊興明詔發布之后,他們心中便再無阻礙,便直接選擇投靠了清廷,甚至準備出兵為清廷前驅。
而這一份討賊興明詔的發布,也就意味著清廷與大順之間再也沒有了和緩的余地,一時間直隸的氣氛重新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