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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撒豆成兵

  新漢武德二年,五月四日。

  永安城外,正是長江三峽中最為雄偉的瞿塘峽地段,這里斷崖壁立,高數百丈,寬不及百丈,形同門戶,有名為“夔門”。

  江水辟此一門,浩蕩東瀉,山高峽窄,仰視碧空,云天一線,江水奔騰呼嘯,令人驚心動魄。同時,時有縷縷霞光從東方的白甲、赤鹽兩山之間升起,將江水映的通紅一片。

  魏軍嚴陣以待,水寨旌旗招展,舟楫如林,一萬余魏軍將卒在杜預指揮下,共分成了左中右三陣。

  左翼是最為熟悉水戰的李準一部,有中型斗艦三艘,小型走舸十余條,李準平素在這大江之上行走慣了,操持舟楫諳熟的很,由他在江心坐鎮,可以保證魏軍的左翼安全。

  中軍所在,由杜預親自坐陣,他的坐艦比艨艟要更高大一些,但又比樓船要小,由一艘中大型平底商船改造而來。

  這類商船勝在一個穩定,而缺點也是一個穩字。

  太穩的結果,就失去了速度,不像艨艟斗艦,以快速的機動能力制勝。

  右翼,最為靠近岸邊的兩棲水寨,是張雄一部,張雄畢竟是北方人,對水戰不甚熟悉,尤其是在江陽停留耽誤了戰機之后,杜預覺得張雄還是留在岸上陸戰更放心一點。

  在魏軍的等待中,在永安守軍的期盼中,點點帆影越來越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桿船桅上的黃色漢旗、另一桿桅上的驃騎將軍趙字的將旗。

  趙廣軍中,主旗和將旗一般采用雙旗懸掛的模式,也就是一旗上書寫漢,一旗幟上書寫將領的姓。

  這種方式好的地方是方便識別。

  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被敵軍盯上,聚而攻之。

  不過,趙廣顯然不在乎這個,已經因沒有對手而閑的發慌的他,巴不得有對手主動送上門來給他的亮銀槍瀝瀝血。

  雙方的距離在逐漸的拉近,很快就進入到了箭矢的射程范圍,遠程打擊對順風的漢軍一方有利,文虎早就測量了距離,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漢軍箭矢開始呈仰角向下風口的魏軍拋射。

  這樣的拋射,看的主要不是精準度,而是覆蓋面,也就是心理震懾作用比較大,杜預這廂也是早有準備,一面面寬大的盾牌被舉過頭頂,將魏軍將卒遮蓋的嚴嚴實實。

  其中的一些箭枝上,漢軍還綁上了燃燒的油布,但在風力作用下,真正落到魏軍戰船上的并不是很多,偶有五、六枝火箭插在船體上,也被魏軍將卒早早撲滅。

  “老一套的戰術。趙廣就這水平?”杜預心中詫異,在接戰之前,他換位思考替趙廣想過好幾個方案,其中就有火箭襲擾的戰術,有準備的魏軍應對起來并不困難。

  “將軍,快看,那艘艨艟突出戰陣了?”在魏軍前哨斥候的呼叫聲中,杜預抬眼望去,只見一艘黝黑的戰艦正以快捷的速度直沖過來。

  “這是趙廣的坐艦,他想干什么?效仿陸戰單挑嗎?這簡單太天真了?”杜預心中對趙廣的評價開始降級。

  固原一戰,匈奴左賢王劉豹兵敗的戰例,已經被魏軍將領研究了數遍,其中最讓杜預感到無語的就是,劉豹將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偏偏沒防好趙廣的野蠻沖陣。

  看來,這一次趙廣還想故計重施。

  “傳令,左翼向中央靠攏,右翼繼續謹守營寨,防備永安守軍殺出。”杜預將酸痛的脖子扭了一扭,發出了第一條變陣命令。

  李準所部的靠攏,將加強中軍的力量,江面作戰不比陸地,一艘艘戰船緊挨著并行,要想沖撞出一條水路太不容易。

  杜預的命令下達沒有多久,趙廣指揮漢軍中軍三十余艘大小戰艦當先殺出撞入魏陣。

  巨鯨號包著銅角的艦首野蠻的一次次撕碎魏軍船只單薄的船板,漏水之后的戰船就像沒有了奶水的婦人一樣,只能無助的在原地打著轉轉。

  糜家在打造船只時,用的是上好的柚木,這種木材緊密性強,又有較強的防水作用,在一次次的撞擊中,巨鯨號就算被撞出了些小縫隙,也對行進無多大的影響。

  漢軍中軍艦隊橫沖直撞的驅散魏軍的走舸,遇到稍大一點的斗艦也不戀戰,繼續在魏軍陣中亂戰。

  這一次,就算是看到了杜預的坐艦位置,趙廣也好象沒見到一般,完全就是瞎子蒼蠅撞到哪里是哪里?

  杜預有些氣急,趙廣也太小瞧人了,他開始一次次的調兵遣將,一面對沖入陣中的趙廣幾條戰船進行圍堵,另一面著令外圍的走舸、斗艦去纏住文虎船隊,以防止漢軍兩支艦隊會合。

  江面上喊殺聲震耳欲聾。

  永安城中,看到趙廣率先出陣,勇猛的沖入魏軍陣中,羅憲和陳同再也按耐不住,各自領著麾下將士朝魏軍張雄部的營壘殺了過去。

  “接弦,接弦,跳板架過去!取趙廣首級者,賞萬金。”戰況激烈,杜預臉沉似水,開始向魏軍將卒發布懸賞令。

  趙廣這種莽夫,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

  昔日呂布那般武藝,也沒有趙廣這么器張過,杜預忽然感到,他可能是高看了趙廣了。

  不只是杜預這樣的感覺,魏軍操江裨將李準也是這么認為。

  所以,迫不及待的他沖在最前面,靠近巨鯨號后便跨步跳到了趙廣的坐艦上,在甲板上撕殺,李準已經玩了半輩子,他覺得自己怎么也比趙廣這等半吊子強。

  趙廣見有敵將上船,心中狂喜萬分。

  魚竿伸出去很久時間了,終于有魚上鉤,不管是名將,還是庸將,先過一把干癮再說。

  88的武力值也在對他說:已經饑渴難耐了。

  在狹窄的甲板上近戰交鋒,百鳥朝鳳大開大合的招法并不合適,相反,七探盤蛇槍的招數一靜一動,倒是符合了船上這種小空間范圍內的作戰。

  李準的武力,在明察秋毫術的估算下,也就在7075之間,即便有水戰的加成,也絕對不會超過80,正好可以讓趙廣練一練槍術。

  李準此時還不知道,他已經成為了趙廣練級的小白鼠,使出渾身懈數的他,興奮的兩只眼睛直冒精光,死死的盯著趙廣。

  一合過去,李準略占上風。

  二合交手,雙方不分勝負。

  三合再來,李準有些氣息不穩。

  四合,五合,李準感到有點覺得不對勁。

  再過一輪,趙廣終于摸清楚了面前這名魏將的底數,也不過是個平庸之將,練級的效果不太明顯,有些感到不耐的他,終于狠下殺手,七探盤蛇槍實戰的第一個戰果產生。

  李準被亮銀槍毒蛇吐信,刺入下腹部要害處,與百鳥朝鳳不同,盤蛇槍瞄準的均是敵方致命所在,一槍既出,神仙難救。

  李準不甘身死。

  本想殺了趙廣的他,反而被殺。

  這結果讓跟隨李準殺上巨鯨號的魏軍將卒嚇傻了,這趙廣怎么這般生猛,像魏軍主將杜預那就是個文弱的讀書士子,怎么到了漢軍這邊就不一樣了。

  文虎焦慮的在船頭上來回踱步,不時的打量魏軍中央那桿趙字將旗是否安好?

  這一場水戰,他越打越覺得心驚,也為自己倉促答應趙廣而后悔,前一天,趙廣在找他議事時,他怎么就腦子一熱應允下來了呢。

  讓主帥去吸引敵方的注意力,自己這個先鋒躲在外圍,瞅準機會再猛撲上去,這事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可思議。

  但當時,趙廣就是這么跟他文虎斬釘截鐵下令的。

  “報文將軍,李準的將旗落下,魏軍左翼混亂?”桅桿高處,一名負責打探的漢軍斥候大聲朝著文虎叫喊起來。

  文虎心頭咯噔一下,隨即又是狂喜,等待的時機終于來了。

  “各船聽令,將船頭的豆子、沙子還有泥灰,朝敵船拋散過去。”文虎喝罷,即指揮坐艦開始朝魏軍左翼的李準部殺了過去。

  聽到文虎命令,漢軍中七十余艘戰船齊齊出動,搶占上風口位置后,所有漢軍將卒一個個化身為埠頭上的苦力,將堆放在城頭的豆子、沙子和泥灰撒向魏軍船只。

  在風力的加持下,逆風迎戰的魏軍士卒一個個被迷糊了雙眼,而被撒到船上的豆子更是在甲板上滾來滾去,讓士卒們東倒西歪,站立不穩,更別說是拿起盾牌刀劍了。

  眼睛看不見。

  腳下站不穩。

  魏軍士卒就算再勇猛,也只能無助的被文虎軍射殺和戳死,魏軍船甲上,滾動的豆子漸漸被血染成紅色,黏黏糊糊,更是易滑。

  失去主將的魏軍左翼立即崩潰,連帶著杜預的中軍也開始混亂起來。

  “趙廣,揚灰成矢,撒豆成兵,這才是你的好計謀。”杜預眼見魏軍陣形被破,心中不由大悔。

  杜預不會知道,文虎撒豆成兵的戰術,其實來源于五代十國吳越王錢元瓘與吳將彭彥章之將的狼山之戰,這一戰例比赤壁之戰要更為實用。

  畢竟,豆子、沙子等東西是常見之物,不引人注目,而不像火箭、火油等等東西,遠遠一見就會預先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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