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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司馬倫大敗

  漢建隆四年,夏七月。

  解池之戰,在漢晉兩國之間爆發。

  司馬倫率溫縣郡兵一萬余人,在將領張林的統率下進攻河東池鹽采地解池。

  這個張林出身雖然貧賤,地位低下,但才干和勇氣都不錯,本為河內郡一塢堡酋帥,在得悉司馬倫要進洛陽勤王時加入隊伍,龍門圍攻張護雄無當營時其表現相當出色。

  司馬倫這一次出兵河東,也是委以張林振威將軍官職,按司馬倫的許諾,要是張林再立功勛,那就不是雜號將軍,而是正式的領軍將軍了。

  一路之上,司馬倫率部疾進,在得知趙廣就在解池駐守之后,晉軍幾乎是傾巢而出,后路茅津渡僅留下了一千人,交給韓壽留守。

  韓壽也是無奈,他雖然相貌不差,唱曲也很好聽,但馬屁功夫與孫秀相比,還差的很遠,個人能力上也不如孫秀主意多。

  司馬倫選人,當然選最聽話、最能讓自己開心的,排第二名那就只能干些臟活累活了。

  溫縣兵氣勢洶洶,一路之上,連續的擊潰漢軍小股部隊的攔截,這些來自司馬氏老家的郡兵,都是司馬家的死忠,作戰起來勇猛異常。

  “先登解池者,賞一千金。”

  “擒殺趙廣者,賞二千金。”張林連續的叫喊著,試圖再一次鼓起將士的士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司馬倫這次也是豁出去了,將賞金的額度提升到了千金的地步,為了殲滅宿敵趙廣,司馬倫按孫秀的提議,將擊殺趙廣的金額提升到了二千金。

  按孫秀的說法,解池打不下來,陛下司馬炎那里也不會多有怪罪,相反,要是能將趙廣的首級帶到洛陽,則司馬炎必定大為高興,賞賜又何止是千金。

  七月二十一日,午時。

  溫縣兵開始對解池發動進攻,領兵先登的是一個叫孫興的私奴,這人也是孫秀的家仆,長的很是孔武有力,手底下也頗有幾分手段。

  孫興這等都伯一級的將校,率領的兵卒不超過二百人,在軍中的主要作用就是沖鋒陷陣,為后續部隊打開缺口。

  所以,先登也往往是死傷最多的低級將校,孫興這回聽說趙廣就在解池,也是決心搏上一把,要是能拎到趙廣的人頭,那他孫興就發達了。

  不得不說,人有時候確實需要有夢想,但這夢想如果不切實際,那就只是幻想了。

  在溫縣兵中,和孫興一起心思的,不在少數。

  只瞧他們漲紅了臉,瞪著想要吃人的眼珠子,盯著對面漢軍士兵脖子的兇狠樣子,就知道這些溫縣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趙廣坐鎮解池。

  杜軫協助負責輜重的調度,他的手底下,還有十余名鹽吏也棄筆從軍,成為了漢軍中臨時參軍司的一員。

  由民轉軍,由粗識幾個字的小吏轉為軍中的參謀,這些小吏一個個干勁十足,臉上洋溢著激動莫名的神色。

  如果能夠有幸得到大將軍的賞識,那他們就是烏鴉變鳳凰了,不只是一家人溫飽不成問題,就是以后成為開族之祖也有可能。

  開枝散葉,光宗耀祖。

  自古以來,都是國人最為衷愛的一件事情,就算是販夫走卒也是一樣。

  趙廣微笑著,瞧著這群鹽吏,心中也是感慨不已,這情況與后世領導到基層調研指導工作,沒什么兩樣。

  王訓已經將鹽兵分隊整訓完畢,擔任中條山與解池之間第一道山丘守御的,是一個叫薛季的鹽兵都伯,龍門人氏,據說祖上是劉邦所封千戶侯薛鑒,但早已不可考。

  薛季能在解池鹽兵中當都伯,還要得益于蜀地薛氏的介紹,當年,劉備入蜀之時,名士薛蘭跟隨在左右,蜀地薛氏就由此而來。

  新漢復起之后,蜀薛等土豪也跟著從蜀地北遷,在這次河東大開發中,如薛永這樣對新漢知根知底,人脈又多多少少有一點的豪帥們,很快就搶得了先機。

  在歷史上,河東薛氏也是很有名氣,薛永在五胡亂華之時,也是河東一帶有名的豪帥,薛家修筑的薛永壘、薛強壘,薛通壘,保護了河東一方漢民不受胡虜的侵掠和殺戮。

  等到了唐朝的時候,薛家在龍門的分支,更是出了一代名將薛仁貴,至于薛仁貴會不會是薛季的后人,那只有歷史才能知曉。

  薛季手底下的鹽兵,約有三百余人,都是跟著他一起挖鹽采鹽的兄弟,這些鹽兵個個性子剛烈又兇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不過,只要他們認可了你,那上刀山下油鍋,兩脅插刀都沒有什么問題。

  “河內兵?一群在地里刨食的農夫,也敢在咱鹽池張狂。”薛季瞇著眼睛,嘴里嚼著根不知從哪里來的枯草,對著正在迫近的孫興等溫縣兵啐了一口唾沫。

  “薛哥,不,薛都伯,你說,我們接下來怎么削這些農夫?”幾個隊率模樣的鹽兵湊了過來,由于長年在鹽池里面干活,他們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子的鹽漬味。

  薛季嘿嘿一笑,朝著眾鹽兵眨了眨眼,道:“河內兵到解池來,看中的就是鹽巴,我們就用這鹽來引誘到我們采挖的鹽池,然后,在那里圍殲他們。”

  薛季在領了守衛的任務后,從上一級軍侯處得了帶兵打仗的一、二句指點,這回見孫興帶兵殺將過來,倒讓他猛的想起了一個主意。

  誘之以利。

  鹽在河東的作用,相當于五株錢。

  薛季就不可信,河內兵看到地上一路白花花的鹽巴,會不動心,會不追趕。

  孫興不過是家奴出身,莫說解池鹽,就是平素滲了土粒的粗鹽,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每次只放一點點,其他的河內兵也是一樣。

  發現漢軍撤退之時,散落在地上的解鹽,孫興心痛不已。

  在薛季的指揮下,眾鹽兵且戰且撤,孫興那邊則窮追不舍,不一會兒,先登河內兵兇悍的跟著鹽兵進入到了被挖的彎彎曲曲的鹽池里面。

  解池的地形地貌,早就被鹽兵們人為改造,這里對薛季來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主場,對孫興來說,則是陌生的處處是陷阱的迷宮。

  河內兵先登,陷入鹽井迷宮,暫時無法脫身。

  “沿途不要停留,我們的目標是解池。”司馬倫正志得意滿,區區一個孫興,五百人不到的小部隊,是死是活他哪里放在心上,至于推薦了孫興的孫秀也是一樣,家奴這樣的仆從,他孫秀要多少,就有多少,孫興即便死了,還有其他人接上。

  溫縣兵不顧一切,向解池猛撲來來。

  在主陣地上,趙廣的大纛迎風飄揚,“漢”字旗幟的四邊鑲著紅色的帛布,大將軍“趙”的字樣清晰可見。

  趙廣的中軍駐地前面,是一處被挖的很深的鹽池,中間有幾條田埂一樣的小道可供通行,河內兵要想占領解池的中央位置,就必須先拿下趙廣的駐地。

  易守難攻。

  趙廣守在這里,就是要等著司馬倫上門來送死。

  司馬倫軍到解池。

  抬眼看見趙廣的旌旗,眼眸中立時流露出狂熱的神情。

  “趙閻王果然在這里,當真是天助我也。”司馬倫大笑出聲,抽劍高舉過頭頂,然后用力的一斬而下。

  立時,司馬倫身后的張林快速的搖動起令旗,指揮各部溫縣兵向趙廣的中軍所在殺了過來。

  “殺呀!”

  “吼!”

  “吼!”

  “吼!殺趙閻王!”

  解池里外,晉軍爆發出山崩地裂般的吶喊聲,整整七千名堪稱精銳的司馬家子弟兵就如脫了韁的野馬,沿著鹽池小道蜂擁而來。

  這一刻,溫縣兵猙獰凄厲的眸子里,只有暴虐的殺機。

  “天真的司馬倫,天真的晉兵!天羅地網就在腳下,卻還要不知死活的沖上來。”漢軍中軍本陣,王訓冷笑著看著晉軍瘋狂叫喊的雜亂陣形,嘴角不由浮起冰冷的笑意。

  近些,再近些。

  王訓不停的衡量著兩軍的距離,這是他第一次獨立指揮作戰,又是在趙廣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表現出色的話,外放的可能性就會增加很多。

  雖然在趙廣身邊當親兵將領,也很風光,但王訓還是想和魏容、寇林他們一樣,外放獨擋一面,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達到父親王平所取得的成就。

  “弟兄們,殺!”王訓大喝一聲,聲如炸雷,在解池的大大小小鹽井間回蕩。

  “殺殺殺!”

  守候在各處鹽池小路上的鹽兵們,也跟著聲嘶力竭地吶喊起來,他們中的一部分從熟悉的近道、鹽池之間的小徑遁出,準備切斷晉軍的隊伍,另有一部分則奮力的揮動著手中的鹽鏟,開始拼命的掘斷腳下的道路。

  鹽池縱橫如阡陌。

  對于剛剛來到的司馬倫等人來說,就是陌生無比的迷魂陣,對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鹽兵來說,就算是沒有路的地方,他們也能找到飛越的辦法。

  溫縣兵的兇悍,被人生地不熟的鹽池所困,有少數悍勇的將卒不甘被動挨打,猛的合身撲向沖過來的鹽兵,雙方緊緊抱在一起,翻滾著朝鹽井的深處跌落下去。

  “啊!”慘叫聲音傳來,在空曠的鹽井中回蕩不絕。

  河內兵精心操練的陣形、合兵突擊等等陣形,在鹽池特殊的地形條件下,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張林此時也亂了方寸,更重要的是,他還和司馬倫被融絕在不一個地方。

  晉軍中軍處,司馬倫在驚惶之中,連連叫喊著,試圖控制陷于崩潰邊緣的溫縣兵。

  但很快,他就悲哀地發現,這鹽池地形太復雜了,就算他的命令被聽到了,那些被阻擋在別處鹽池、鹽井的隊伍也沒有辦法靠攏過來。

  孫秀剛才還在自己跟前,現在卻早已經不知去向,只有司馬倫的私兵部曲百余人,還繼續的守在身邊,這些部曲的家眷俱是司馬倫家幾代的奴仆,忠誠度上不用質疑,就算是死,他們也不會在最后時候拋棄司馬倫。

  “大將軍,各部聯絡不暢,我們還是先下令撤退吧,在鹽池這里打我們吃虧太多。”一名部曲小酋帥拉住急火攻心的司馬倫,力諫道。

  司馬倫聽部曲酋帥這么一說,才始稍稍回過神來,可是等他想要下令撤兵時,卻發現趙廣的中軍旗幟前移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開戰迄今,一直穩坐釣魚臺的趙廣見司馬倫已無新的招數,遂決定再給予其重重的一擊。

  漢軍中軍全線壓上。

  各部鹽兵看到中軍旗語,也是群情振奮,在小區域戰場上對戰的他們,其實對整個戰場情況并不是十分清楚。

  現在,旗語已經告訴了他們,漢軍勝了!接下來就是乘勝追擊的時候了。

  張林已經絕望了。

  他著實沒有想到,這解池的地形會給整個戰事帶來這么大的影響,其實,這也怪不得張林,在洛陽之戰前,張林也不過是參與了些塢堡之間的數百人的械斗,初懂一些排兵布陣的戰法。

  與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戰事,又善于利用有利條件作戰的趙廣相比,不要說一個張林,就是十個張林也不夠看的。

  在漢軍的追殺下,溫縣兵且戰且撤,將領無能,這些普通的士卒倒真有精兵的樣子,他們在小股部隊作戰中,與鹽兵們斗了個旗鼓相當。

  趙廣揮師向前,中軍大旗漸漸移動,每有抵抗最激烈的地方,他都會讓執旗將士向那個方向移動,這讓指揮作戰的王訓壓力很大。

  要是這樣一場預設的伏擊戰,還打成擊潰戰,那他王訓哪還有臉提獨立領軍的想法,司馬倫那里跑得快,也許追之不及,其他的晉軍將領則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王訓惡狠狠的連續下達追擊命令,一眾鹽兵也是叫嚷著追殺,或將逃竄的晉軍截斷一部分,或者干凈利落的將包圍圈中的晉軍悉數殲滅。

  張林所部很不幸,就是被包圍的一部晉軍。

  在堅持著抵抗了一個多時辰后,張林被圍毆而死,他的人頭,也被王訓提在了手中。

  這個晉軍將領指揮作戰的樣子,王訓一早就注意到了,殺幾個小卒沒什么可炫耀的,唯有對等的將領,才能讓王訓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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