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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效仿韓信四面楚歌計謀

  君無戲言。

  張賓、馬融被趙廣一句話堵住,兩個自詡智略出眾的謀士在這一刻突然發現,在趙廣登基當了皇帝之后,性子和以前不一樣了。

  趙廣目送張、馬二人離開,至于他們是一個人獨處不受打擾的苦想,還是召集部下的眾參謀一起集思廣益,都由他們自己來選擇。

  小弟子劉琨在旁侍立,欲言又止。

  趙廣看著這小弟子的表情,心中甚是好笑:“越石,心中可有疑問?”

  劉琨連連點頭,問道:“恩師為何斷定,三路援兵皆不會來增援,依琨之見,最起碼石勒是劉淵麾下部將,別人不來,他總要來的?”

  趙廣見劉琨說起石勒,心中暗暗嘆息了一聲,歷史上劉琨孤軍守衛晉陽,主要的對手就是石勒石世龍,這兩人可以說是天生的冤家對手,很可惜的是,劉越石才華出眾,但卻是大族出身,行事講究禮法,不像石勒無所不用其及。

  劉琨的這點孤傲很致命,趁著現在他還未成年,好好的教導一番,讓他看清楚這個殘酷的世道很有必要。

  比如石勒這個人,趙廣就覺得必須好好與劉琨說一說。

  “越石,石勒,非匈奴正種,其先祖為康居羯胡,羯胡者,西方之白種人,與我大漢膚色不同,血統不同,其信仰也是不同,在這些異種人的心里,沒有禮義廉恥,沒有道德準則,他們的眼里,只有利益兩個字,也就是說唯利是圖,這一點你要切切記住。”

  趙廣一邊說著,一邊將劉琨帶到沙盤前:“越石,你來看這里,石勒的祖父耶奕于在槐里之戰中,死于我大漢之手,其父親周曷朱,在安邑之戰中為我漢軍所誅,其人之殘暴,對我漢國之恨意,比劉淵更甚。”

  敘說到此處,趙廣特意頓了一頓,又道:“石勒前年在王渾軍中為晉將,于虎牢關接戰文鴦文虎而不敗,于洛陽周旋于羊祜圍剿大軍中而逃脫,于河內與魏容數次交鋒卻能全身而退,這樣一個狡詐的胡將,他會為了區區一點薄名,自陷于死地,劉淵對他石勒,可沒有多少關照的地方,聽說最近一段時間,因為爭奪雜胡兵力,雙方很不愉快。”

  劉琨聽趙廣對石勒的評價如此之高,心中也是驚訝,他沒想到,一個異種奴隸出身的胡兒,竟然能在大漢皇帝心中留下印象,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劉琨重視起來。

  徐州司馬家、開封晉廷會不會派兵,劉琨沒有再問,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司馬颙和司馬亮、司馬駿、司馬瑋等族中諸王已經會合,并利用徐、揚兩州發展力量,司馬家現在的主要方向,是向東往江東渡江南下。

  中原戰亂紛紛,徐、揚、青一帶的大族為避戰亂,開始分族舉家南下,司馬家在溫縣一帶被漢軍占領后,也開始向長江以南分支。

  至于晉國朝堂的決策,賈充和賈南風表示,劉淵這條胡狗若是咽氣了,他們還有石勒這條羯狗,還有鮮卑各部這些草原上的野狼可以利用,若是劉淵在死之前,能夠為大晉復興大業出一點力,晉國會在他死后追封一個高貴的謚號。

  豎日。

  張賓頂著通紅的眼睛,一早就等在了趙廣的寢帳門口。

  馬融僅比張賓稍晚了半步,他倒是神情輕松,臉上也沒有多少疲憊之色,看得起來,張賓是一人通宵苦想,而馬融則是召集了眾參謀一起商量。

  在如何發揮集體的智慧方向,馬融這個北參軍司大佬的底蘊要比張賓強得多。

  趙廣見兩人進帳,臉色一沉,道:“軍國大事,事關將士生死,汝二人是大漢重臣,不可輕怠,昨晚所議之事,要是還有想不明白的,那就回轉長安去,這軍中不是爭斗的地方,軍中也不養無能之輩。”

  馬融和張賓臉色皆是一凜,趙廣話沒有多說,但意思卻很明白,你們兩個要是還不認真,還有私心,那就統統不要跟著我趙廣了。

  半響之后,趙廣見身邊兩人已經認識到了內斗的嚴重性,也就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在未登基之前,趙廣擔任大將軍,領軍作戰與身邊的人討論敵情,每每都是主動出擊,先啟開頭,然后再加以引導,讓眾人拾遺補漏。

  但在登基之后,趙廣發現身邊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出謀劃策時的想法不一樣了。

  比如張賓昨天的舉動,就有失公儀,要是放任下去,很有可能造成朝臣同僚間的私怨,一旦私心作崇過頭,這個新生的漢國也會和當年的老大漢國一樣,漸漸步入腐朽的泥潭,最終深陷進去不能自拔。

  而要想扼止這一切的發生,趙廣這個皇帝的態度至關重要。

  時時的加以敲打,警告手底下的朝臣、官員不可越過紅線,這是趙廣現在給予張賓、馬融的提示,當然,這中間給張賓的警告要多一些,畢竟在歷史上,這個后趙國的丞相民族是非觀模糊,典型就是有奶就是娘的貨色。

  說的不好聽一點,張賓這人有才,但卻是歪才。

  要是不用他,張賓懷才不遇,立馬就會跑到其他人比如石勒那里,這是趙廣不能接受的。

  殺了張賓那更不行。

  現在的張賓還沒有多少的惡行,要是殺了他,天下士子和讀書人怎么看趙廣,那豈不是坐落了屠夫和閻王的名頭。

  所以,張賓要用,但要放在規矩和制度的籠子里來用,這是趙廣從后世太上那一句“”名言中學到的。

  “孟孫,你等會傳令給句安,在軍中挑選熟悉匈奴語言的將士,給我習練胡歌,主要有二首,其一就是劉靈出城時唱的那首《焉支山》;還有一首《敕勒川》,我寫在帛書上了,你告訴他,這二首歌關系重大,若是練好了,能抵上萬兵卒。”

  張賓將信將疑,接過帛書一看,臉上一驚一喜:“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陛下,這歌好呀,當年在垓下,霸王項羽的楚卒聽聞此歌,紛紛逃散,而今匈奴將卒也聽一聽家鄉的歌,且看看他們能撐到什么時候?”

  趙廣淡笑一聲,擺手道:“沒那么神奇,這歌只是輔助,主要是消解匈奴人的斗志,季長,你給魏容、張瑛等圍城各部傳令,即日起,雍丘圍城當圍三闕一,給劉淵留北門一條逃生之路,其余三門,要嚴加防范,不得稍有松懈。”

  “再給夏侯澤、祖逖下令,清河郡一帶的常山營要立時南下,在魏郡一帶堵截住逃竄的匈奴諸胡騎兵,不得放匈奴各部酋帥逃脫。”

  馬融接令后連忙安排下去。

  趙廣連續下達三道命令,從瓦解胡人斗志、給予逃生之路、堵絕最后通道三個方面入手,對此次雍丘之戰進行全面動員。

  劉淵這條匈奴惡狼,趙廣不想再放掉了。

  一旦讓劉淵逃回北方,憑著胡騎來回如風的速度,漢軍就算想要圍堵住他,也希望不大,而這一次,有老天幫忙,再讓劉淵跑了那真說不過去了。

  雍丘城內。

  一番凄慘落魄的場景,城內的漢人早就在匈奴人進駐之前,或逃或被殺了,現在城中雖然有婦孺兒童,但多是匈奴諸部酋帥及將領的家眷。

  普通部卒沒有地位,女人于這些胡人來說,就是一件件戰利品。

  勝了,帶回家,狠狠的操弄幾把,爭取快速的生下兒子,為繁衍種族出力。

  至于感情,那不是普通人能夠享受的。能夠跟著劉淵等人到達雍丘的,俱是些有名有姓的大小酋帥的家人,她們享受慣了被人伺侯的舒適生活。

  離開了地位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們既沒有地位,也沒有謀生的能力,就算是送上門給人按在床榻上,估計也沒多久就厭了。

  劉淵吐血不起。

  把照顧他的女人累得不輕,呼延氏是劉淵的閼氏,本來按封地稱呼的話,她的正名應是離石閼氏,但很可惜,離石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呼延氏還當過皇后,也就是劉淵在并州自封為漢國皇帝的時候,那時候呼延氏也是春風得意,三十余歲的徐娘打扮好了之后,妝容一上,容貌不輸給那些只會拋媚眼的年輕小娘,然而好景不久,隨著匈奴各部被漢軍逐出并州,呼延氏的苦日子就來了。

  一路南下,一路流離。

  呼延氏也和諸多的匈奴女人一樣,患上了水土不服的病癥,這些時間雖然稍好一點,但還是不良于行。

  城中的幾個漢人婢女早就被當作兩腳羊殺了,剩下的匈奴女眷也不可靠,比如劉靈的妻子,說不定早暗生怨恨,萬一要是起了歹意行刺,那昏迷中的劉淵就危險了。

  無奈之下,呼延氏強忍著行動不便,親自服侍劉淵起居。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呀!”呼延氏心中漸漸絕望,這時,她忽然隱隱約約的聽到有熟悉的歌聲傳來。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歌是鮮卑人常吟唱的歌曲,在匈奴人中也同樣很流行,許多的匈奴少年少女在放牧之時,就會哼唱這歌,呼延氏年輕時也是草原歌唱家中的一員。

  聽到這歌聲的,當然不止是呼延氏一個人。

  雍丘城中的匈奴士兵,聽到城外漢軍將士唱《焉支山》《敕勒川》,開始時還有些不以為然,帶兵的小酋帥還來回的巡視,喝斥各部騎卒不得喧嘩,以免中了漢軍的圈套。

  第二天,漢軍的歌聲一如昨日。

  第三天,聲勢似乎更加的響亮,匈奴諸部士兵開始噪動不安起來,有零星的士兵趁著黑夜,翻出城垣向北方逃遁。

  第四天,句安這家伙見有效果,腦子一下轉動起來,他見男兒哼唱效果不太明顯,就從周圍征募來女子,教會她們簡單哼唱后,開始向城中發動新一輪的宣傳攻勢。

  第五天,第六天,女聲的《焉支山》《敕勒川》更加的凄婉和悲戚,仿佛歌聲中帶著無盡的遺憾和哀傷。

  匈奴士兵在這一波波的宣傳攻勢下,終于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先是鐵弗、沮渠等雜胡士兵成群結隊的逃跑,然后是來自匈奴右部、北部、南部的普通士卒遁出城外,等到巡視的劉和、崔游等人發現情況不妙時,城中的近萬余匈奴士兵,已經跑了將近三分之一。

  若不是王帳軍還算忠誠,等劉淵這個大單于徹底蘇醒過來時,估計也就成了光桿司令了。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呼延氏作主,命巫者用銀針扎向劉淵的穴位,利用劇烈的疼痛讓這位大單于清醒過來。

  “什么,你們說城中將士跑了三千人,你們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劉和,你腦子進水了嗎?不會殺掉幾個帶頭的震懾余眾嗎?”劉淵面如金紙,連聲的咳了好幾聲,沖著兒子劉和罵道。

  劉和被父親一頓喝斥,心中也是委屈,他才剛剛十六歲,嘴邊的稚毛還沒有完全褪去,又如何能震懾得住一群年紀比他大了一圈不止的酋帥。

  呼延氏見兒子被喝罵,心中不快,扶著劉淵的手重重的一捏,道:“大單于,這城怕是守不得了,趁著和兒的王帳軍還在,我們不如立即北上,冀州那地方被漢狗占了,咱們不去想,幽州的燕山一帶牧場,可是我們從并州出來后的歇息之地,那里水草豐美,牛羊成群,馬兒也是強健有力,等來年兒郎們都成長起來了,我們再南下,報今日羞辱之仇。”

  呼延氏這番話至情至理,一下說到劉淵的心坎里了。

  天高地闊,這沼澤密布的南方,哪里有北方的牧場來得親切,來得讓人心喜愉悅。

  天地蒼蒼,四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一想到這里,劉淵動容了。

  “這幾日,我耳邊常常聽到這北地熟悉的歌聲,原來是漢人在城外唱歌,趙閻王這人行軍用兵堪比昔日淮陰侯韓信,我們要是再不走,怕是要和項羽一樣不得不自刎烏江了。”劉淵自嘲了一句,向崔游這個忠心耿耿的恩師兼謀士說道。

  經過半個月的僵持,劉淵終于頂不住要逃跑了。

  而在北歸的路上,趙廣已經早早的張開了大網,準備捕捉劉淵這一群離群疲憊不堪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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