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小點，讓人聽到怎么辦？”孫軍嚇得撲上來捂金陽的嘴巴。
“胡東，你不會是開玩笑吧？”夏紅軍驚訝望著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會有人想用這種方式留在美國！
“你看我是開玩笑的人嗎？”孫軍放開金陽看著夏紅軍：“我前幾天找過胡東，和他聊了好久最后才下定這個決心。”
“可是人家胡東好歹也是自費留學，而你這是偷渡，非法移民！你將沒有身份，不能工作，只能偷偷摸摸的生活！”夏紅軍提醒道。
“也沒你說的那么慘。”孫軍一副輕松的樣子：“我和孫軍聊過，說偷渡來美國的非法移民非常多，只要你不違法，美國移民當局也是睜只眼閉只眼。而且五年以后就可以獲得美國綠卡。況且，這幾天我也找到了打工的地方。”
“那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求學嗎？你可以像孫軍那樣申請自費留學啊。”夏紅軍實在是不理解。
“你問金陽，我怎么沒申請？我去年就申請了！去美國使館申請簽證結果被拒絕，說我沒有擔保人，有移民傾向！”
說道這里孫軍有些激動：“我為了出國考托福，兩年沒回家，每日每夜的背英語考托福，好不容易過了，結果是這樣的結局，我不甘心！”
“可是…….”
金陽的話沒說完，孫軍就打斷了他的話：“可是什么？我不像你，能取得公費留學的資格，我也不像孫軍，家里能賣房子供他出國。
“而我家里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你不知道我們老家有多窮…….人多地少，土地貧瘠，家里為了供我讀書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我哥三十好幾了到現在還是個光棍……”
孫軍說著，聲音有點抽噎。
“你們知道嗎？我來美國之前從來沒有喝過牛奶，吃過面包黃油，我第一次吃的時候，才知道天下竟然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房間里沉默了。
金陽吃驚的看著他，雖然兩人關系不錯，但從來沒聽過孫軍說過這些話，平時，孫軍還是個很大方的人。
“所以，我讀書包括出國沒有你們那么高尚，不是為了什么為國爭光，也不是為了學問就是為了掙錢！掙更多的錢！讓我大哥娶上媳婦！讓我過上好日子！現在有這個機會為什么我不留下？！光洗盤子一月能掙好幾萬，國內哪有這樣的好事？！”
說說到這里，孫軍突然撲通的一下跪倒兩人面前。
“孫軍，你這是干什么？快，快起來！”夏紅軍嚇了一大跳，趕緊去拉他，孫軍卻執意不起。
“求求你們，放我走，你們不要去給李老師說，假裝什么都不知道，都沒看到……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看到跪在地上的孫軍苦苦哀求的樣子，金陽看了夏紅軍一眼。
夏紅軍長嘆一口氣，把孫軍拉起來：“去吧，祝你好運……保重！”
“你們也保重！”
孫軍站起來，提起了行李箱，深深看了他們兩眼，開門準去。
“等等。”夏紅軍突然叫住他。
“你反悔了？”孫軍一副警惕的神色。
夏紅軍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錢夾從里面抽出兩張百元美金塞給了孫軍：“這玩意太金貴我也沒多少........別嫌少。”
“等下，我也有點。”金陽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一百元的美金也塞給了孫軍手里。
“謝謝.....謝謝......”孫軍聲音有些哽咽，突然想兩人鞠了一躬，然后提起行李頭也不回離開了宿舍。
宿舍里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久，金陽突然開口說道：“你說我們這么做對嗎？”
“無所謂對與錯，每個人都要追求幸福的權力，雖然在我們看來他的幸福實際上一種痛苦。”夏紅軍淡淡說道。
大學生赴美訪問交流團在臨回國前發生的一件大事，一個叫孫軍的學生竟然私自離團，消失不見。
同住一個房間的夏紅軍和金陽向帶隊的李處長匯報，說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孫軍還在，但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候已經不見蹤影。
訪問團私自滯留美國，這可是一件大事，帶隊領導立刻通知哥校方，又向大使館匯報，派人尋找，甚至動用了美國警方，折騰了好幾天依然毫無蹤影，孫軍就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對于這件事，團里的學生們都議論紛紛，不過也不管他們的事情，倒霉的只有幾個帶隊的領導，不知道回國以后會給什么處分。
8月18日，訪問團終于踏上了歸國的旅途。
飛機穩穩飛行在萬米高空，下面是白色云朵，透過云層縫隙可以看到一望無垠的太平洋。
夏紅軍和楊麗坐在飛機艙的后排，他靠著椅背，微微閉著眼睛正在休息，突然聽到楊麗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孫軍偷偷離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夏紅軍睜開眼看著她，淡淡說道：“瞎說什么？如果我知道怎么不攔阻他？”
“我不信。如果他晚上偷偷摸摸出去，會沒一點動靜？再說了，半夜三更的紐約的社會治安也不好，他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哪里去？絕對是十點以前離開的！”
“你干脆去做福爾摩斯得了。”夏紅軍瞪了她一眼。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楊麗輕聲一笑：“不過，這孫軍平時看上去挺老實的，沒想到膽子還真大。”
“越是老實人，越會做出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所以別小看老實人。”夏紅軍笑著說道。
“話又說回來，你說孫軍是不是有些傻？實在出不了國就算了，憑他的學識在國內也會有個好前程，干嘛非要去美國做黑戶？像老鼠一樣的生活…….”楊麗繼續說著。
夏紅軍聽著，又想起那天晚上孫軍說的那番話和激動的表情，心里不由得輕輕嘆口氣。
“唉……這世界真不公平，有些人為了出國擠破頭，甚至像孫軍這樣成為黑戶，而有些人白送給他出國留學的機會竟然不要。”楊麗突然又幽幽說道。
怎么說著說著到我頭上了？
夏紅軍沒理她，轉過頭看著窗外的白云。
這個年代人人以出國為榮，自己的做法有些另類。
只是…….
夏紅軍突然想起了那部膾炙人口的電視劇《燕京人到紐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