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著實有點無語,他獵殺白狼王不過是為了救人,最后卻變成了思結內戰爆發的契機。
木滿合已經告辭而去,郭宋心中悶得慌,他走出大帳,望著天空翱翔的十幾只蒼鷹,猛子似乎如魚得水,不斷發出清脆的鳴叫聲。
“你的鷹好像找到了故鄉!”
李晉陽出現在郭宋身邊,眺望著天空的鷹群笑道:“看得出它很興奮,如果它要留下來,你舍得嗎?”
郭宋淡淡笑道:“我的鷹和我一樣,都是自由的,我從來沒有挽留過它,只要它愿意,它可以留下來。”
“郭公子,我們走一走吧!”
郭宋知道他有話對自己說,便點點頭,背著手向不遠處的河邊走去。
“我很抱歉,白狼皮我并沒有打算拿出來,是韋平向對方吹噓時說漏了嘴,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看得這么重,竟然會涉及到戰爭。”
郭宋搖搖頭,“你不用道歉,在西受降城時我就預感到會有今天,這是天意!”
“那么說,你答應他們了?參加他們的戰爭。”
郭宋還是搖搖頭,“他們的戰爭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要去阿布思救我的兄弟,正好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
兩人走到河邊,望著眼前白亮亮的大河,李晉陽又緩緩道:“你應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郭宋笑道:“安叔說你是東家,那你當然是皇族,這個不用猜,只是我想不通你來草原做什么?開始我以為你是出使,但后來想一想,出使可是很正規的事情,哪里會像你這樣,簡直就是出來游玩。”
李晉陽苦笑一聲道:“其實你說對一半,我確實是出使,奉天子之令,來調查邊疆和草原的情況,薛延陀的重新崛起讓天子深感憂慮,一旦薛延陀稱霸草原,大唐北方就不會安寧了。”
“既然如此,皇帝為何不增兵靈州,直接把薛延陀消滅在靈州城下?”
“你以為天子就可以隨心所欲,想出兵就出兵?”李晉陽冷哼一聲道。
“難道不是嗎?”
李晉陽搖搖頭,“就算天子想出兵,也會受各個方面的掣肘,文武百官反對、兵源不足、財力困難、軍資短缺、糧草不足、百姓厭戰等等,天子想加強北方邊疆的軍事防御,一群宰相就會跑來哭訴,朝廷財力即將崩潰,實在負擔不起,或者痛訴邊疆軍權過大,會出現第二個安祿山,否則,天子又何必讓我這個皇族親自來調查邊疆和草原的情況?”
雖然李晉陽沒有明說,但郭宋卻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其實是說,朝廷其實是擔心朔方軍兵力過重,段秀實會成為第二個安祿山,所以才不肯給靈州增兵?”
李晉陽嘆口氣,“我說過,原因是多方面的,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安祿山倒不至于,但靈武那塊土地確實很容易產生割據勢力。”
“晉陽兄找我,不會就是和我談這些吧?”
李晉陽沉吟良久道:“其實我是來勸你答應思結部的請求,思結都督找到我,希望你能參加他們的戰爭,我告訴他,我只能盡力勸一勸你。”
郭宋笑了笑道:“實際上我已經答應他們了,我給他們開出的條件是,戰爭結束后,將所有漢人釋放回大唐,當然,如果他們不愿走,那也不勉強,對方也一口答應。”
李晉陽又道:“其實我也很想了解這場思結部和阿布思部之間的戰爭,我希望能得到最詳實的一手資料。”
“晉陽兄太高看我了。”
郭宋淡淡笑道:“其實你讓韋平、張權勇參與也是一樣,何必指望我這個不太靠譜的外人?”
郭宋很委婉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李晉陽眼中閃過一絲慍色,自己說了半天,郭宋居然不答應。
但想到要自己草原之行要給父皇一個交代,他只能忍住心中的不滿,繼續放低身段。
“韋平和張權勇他們實際上是皇城侍衛,有公職在身,他們不能參加異族之間的戰爭,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件事只能委托賢弟,就當是我懇求賢弟幫忙,這場戰爭無論對大唐,還是對草原局勢都很重要。”
郭宋沉默片刻,對李晉陽道:“這場戰爭結束后,我很可能不會再回思結部,直接從阿布思部返回大唐,這樣吧!你讓安叔把京城的地址給我,回頭我會寫封信交給他。”
“賢弟也會去京城?”
郭宋點了點頭,李晉陽微微笑道:“我在京城開了一家武館,叫做晉陽武館,學武的子弟基本上都是皇親國戚,我想請賢弟去做總教頭,一個月五百貫錢,賢弟可愿意給我這個面子?”
郭宋笑了笑道:“我的武藝在崆峒山不過是三流水準,紫霄天宮人才輩出,強者濟濟,他們受皇家恩養,自當為皇家效力,殿下一紙召喚,相信會有真正的強者猛士前來為殿下效力。”
李晉陽碰了個軟釘子,但他不甘心,又進一步加碼道:“那是賢弟太謙虛了,其實武藝高強之人長安確實也有不少,但我更看重賢弟的膽識和魄力,如果賢弟愿意,我可以推薦賢弟進天英閣,那里聚集了大唐最優秀的武士,待遇極其優厚,還有機會得到天子的賞識,我推薦了五人,他們都成為了天英閣的首席武士,我希望賢弟能成為第六人。”
其實不管武館總教頭也好,天英閣的首席武士也好,都是李晉陽籠絡人的一種手段,他看中了郭宋,一心想把他拉攏到自己身邊。
郭宋望著天上盤旋的猛子,悠悠道:朔方軍想將猛子訓練成最優秀的斥候鷹,不惜以美色相誘,但猛子還是義無反顧地北上了,它崇尚自由,不愿受人控制,什么樣的人就養什么樣的鷹,殿下,很抱歉了!”
說完,他轉身便向自己的大帳走去。
李晉陽站在河邊望著郭宋背影走遠,他心中著實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
當天晚上,思結都督薩勒舉行盛大宴會,招待來自大唐的貴客。
草原上點燃了數十堆巨大的篝火,數千名思結部的牧民聚集在火堆旁載歌載舞。
主宴會是一頂占地約兩畝的巨帳,烈烈火把將大帳內照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四周擺著一圈桌子,桌上肉山酒海,各種瓜果堆積如小山,在大帳中間,一群少女長歌善舞,氣氛十分熱烈。
近百名主人和客人都坐在桌后,包括李晉陽的三十幾名侍衛也在座,每人面前放著一只銀光閃閃的大杯子,這是來自大馬士革的銀杯,每一杯酒至少有一斤,看得侍衛們直咋舌。
坐在主位的是思結都督薩勒,他的全名叫思結薩勒,官任盧山都督,這是唐朝給每個鐵勒部落酋長的封號,久而久之,都督便成了草原各部落酋長的官方稱呼。
薩勒年約四十歲,長一張寬大的臉龐,聲如銅鐘,豪爽好客,他端起酒杯高聲道:“今天我們招待遠到而來的大唐貴客,長生天也給我們帶來了非凡的勇士,這一杯酒我先敬給我們的老朋友李安,感謝他給我們帶來了財富和喜悅。”
薩勒顯然并不知道李晉陽的真實身份,還以為他是來草原尋找詩歌靈感的大唐文人,草原部落重武輕文,他沒有坐在主客位也能理解了。
李安也不是坐在主客位,他是坐在主次位,他給思結部帶來的是財富和喜悅,而不是草原人最看重的勝利和勇氣,所以主客位也輪不到他。
李安起身感謝,他酒量也就一般,不可能一口飲下一斤馬奶酒,只能象征性地喝上幾口,其他唐朝客人也做不到一飲而盡,最多是韋平,但也只喝了半杯,而草原勇士們全是一飲而盡,同時將喝干的酒杯往頭頂一倒,表示滴酒不剩,眾漢子一起得意的大笑起來。
這時,坐在主客位上的郭宋不露聲色端起銀杯,將一斤奶酒一飲而盡,面不改色,他曾在黑山部落一口氣喝下五斤奶酒,這點奶酒對他不算什么。
他將酒杯往頭上一扣,大帳內刷地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薩勒大笑,親自給身旁的郭宋斟滿一杯酒,豪爽道:“這杯酒我要敬給長生天送來的非凡勇士,請郭壯士飲了這杯酒!”
大帳內頓時一片嘩然,原來都督說得非凡勇士竟然是指這位漢人,而不是思結勇士。
一名魁梧的年輕漢子騰地站起身,冷然道:“都督且慢,這杯酒我也要喝!”
“阿勒庫,這是我給客人敬的酒,你想干什么?”薩勒怒視他道。
這名叫做阿勒庫走出來道:“酒客人可以喝,但長生天送來的非凡勇士只有一個,絕不會是漢人!”
郭宋慢慢瞇起了眼睛,這位薩勒都督是在故意挑起矛盾來試探自己嗎?
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也太囂張狂妄,什么叫做‘絕不會是漢人’,郭宋心中被挑起了一絲惱火。
不僅是郭宋,其他在座的侍衛們都被他這句極為傲慢無禮的話激怒了,韋平站起身高聲道:“在下韋平也是大唐一介武夫,愿意領教這位草原勇士的身手。”
阿勒庫的目標是郭宋,而不是別人,不過這個漢人要向他挑戰,他倒要試試。
這時,郭宋淡淡笑道:“韋兄稍安勿躁,這位草原勇士的目標是我,不如讓小弟先陪他玩玩,如果小弟輸了,韋兄再出手也不遲。”
郭宋看出阿勒庫力量很大,恐怕韋平不是他的對手,在草原栽了面子,恐怕他回大唐也抬不起頭。
韋平心中其實也有點沒底,這個草原大漢腰比自己粗,膀子比自己粗壯,身材比自己高,自己還真不一定是他對手,既然郭宋這樣說了,他趁機下臺。
“有郭公子出馬,自然就不需要我們多事了。”他抱拳拱拱手,坐了下來。
薩勒見郭宋要接受阿勒庫的挑戰,便高聲道:“我出一百兩黃金做彩頭,只允許出題破題,不準以命相博。”
阿勒庫眼睛一亮,居然有一百兩黃金的彩頭,他立刻脫去外衣,光著膀子跳到大帳中央。
李晉陽依舊保持沉默,但他眼中的興趣卻越來越濃,這個年輕人表面上比較冷淡,但他骨子里卻恩怨分明,不容挑釁,他倒很看看,郭宋究竟是怎樣的武藝。
這時,郭宋走了出來,微微笑道:“在下靈州郭宋,這位勇士怎么稱呼?”
“我是阿勒庫,你出題,我來破!”
郭宋點點頭,“從現在開始,你能碰到我身體一下,就算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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