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名字,白日夢晃了晃腦袋,睜著紅通通的眼睛望著邊豫南。
邊豫南嘖嘖兩聲,把它丟到大缸子里。
想了想,又把它拎起來,找了點干草鋪在底下。
倒不是想給它造個好點的窩,只是怕這廝在里面亂拉屎,到時候清理水缸會很麻煩。
鋪點干草,清理時只要把干草拿出來,沖沖水就好。
冬日時節,干草遍地都是。
隨手去外邊拔了點新鮮的草葉子當做白日夢的食物,邊豫南擦了擦手,叫上姜瑜曦。
姜瑜曦還趴在水缸旁看白日夢嚼東西,聽到邊豫南的喊聲,連忙跟上。
時間尚早。
灰兔子因為姜瑜曦的求情,獲得了減刑。
本來應該是死刑立即執行,現在變成了死刑緩刑。
雖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邊豫南還是想看看它會不會多長點肉。
路上跟叔叔阿姨們寒暄,聽了個怪法子。
說是把兔子帶回家養幾天,每天都給吃同一種蔬菜,到時候宰了吃掉,肉里會有特別的味道。
邊豫南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尋思著可以試一試。
剛好家里還有些黃瓜……
黃瓜味的兔子,聽起來還挺不錯。
那幾條黃瓜都很老了,吃起來也不脆,生吃不好吃,煮熟吃也不好吃,干脆拿來給兔子吃。
姜瑜曦跟在邊豫南身后走著。
鄉間小道,水泥鋪出的窄窄道路,兩旁延伸被人修出的泥濘小道。
這兩天下了點雨,姜瑜曦穿著小白鞋走在路上,小心翼翼地抬腳落腳。
稍稍一會兒,邊豫南就已經離她好一段距離。
好不容易跟上邊豫南,兩人來到了一處圍欄外。
“惠阿姨——”
邊豫南朝里邊喊了幾聲。
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小林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劉慧阿姨沒出來,出來的是她的兒子。
“嘿,南哥哥,有什么事?”
“斌仔,你媽媽呢?”邊豫南問道。
斌仔摸了摸光禿禿的小腦袋,道:“我也不知道媽媽去哪了,你有什么事不?”
“我想買只公鴨子回去。”
“那簡單呀!”斌仔聞言,忽然想起他到現在還沒給邊豫南開門,一直趴在圍欄上和邊豫南講話。
“哥哥你自己挑一只吧,我還要把那邊的水鴨子趕回來。”
“行,你去忙吧。”
“好嘞!”
斌仔蹦蹦跳跳地鉆進林子里,往湖邊走去,那群水鴨子現在還沒回家,他把水鴨子趕回來之后,還得去滿世界找鴨蛋。
與斌仔自然奔放的動作不同,姜瑜曦小心翼翼到幾乎是以厘米為單位前進。
因為遍地都是雞屎鴨屎……
不遠處還有幾只雞鴨,成群結隊地在它們的后花園里散步。
“你要買鴨子干什么,家里不是有很多鴨子嗎?”
“買一只回去配種。”
“配種?”
“嗯……本來家里是有兩只公鴨子的。”邊豫南頓了頓,轉頭看向姜瑜曦,“前幾天那鍋血鴨好吃不?”
姜瑜曦一愣,想也沒想,回答道:“好吃啊!”
“那就是咱家的公鴨子,不知道它自己干了啥,把脖子折斷了。”
“所以……”姜瑜曦咬咬嘴唇,道,“所以它就被吃掉了?”
邊豫南沒說話,只是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一臉回味表情的姜瑜曦。
“不會是被你弄斷脖子的吧?”
“怎、怎么會是我!?”
“我覺得你很可疑。”邊豫南一臉懷疑地看著姜瑜曦。
一個吃貨為了好吃的,可以做出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姜瑜曦也算個半步資深級吃貨了。
不然邊豫南真想不出那只鴨子,到底是干了什么,能把自己的脖子弄斷。
那天邊豫南去鴨圈里倒剩飯,看見一只白色的鴨子歪著個脖子倒在圍欄邊,走進去踢了它一腳都沒反應。
等邊豫南把它拎起來,才發現這廝嗝屁了。
死因還是等邊豫南把它脖子剁下來的時候才發現的。
姜瑜曦一臉幽怨地看著邊豫南,手上的動作不停。
下一秒,邊豫南的五官擰巴到了一起,嘴里忙不迭地說著求饒的話。
“嘶……我錯了,我錯了,不是你干的!!”
“那是誰干的??”
“是我,是我。”
“那你就是在故意冤枉我咯?”姜瑜曦眉頭一挑,白白嫩嫩的小手還死死揪著邊豫南腰間軟肉。
冷風呼呼地往邊豫南大衣里鉆,吹在被姜瑜曦擰住的皮肉之上,疼得邊豫南齜牙咧嘴。
“不是,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松手先……”
“哼!”姜瑜曦哼唧一聲,得意地笑了起來,露出一顆可愛的小虎牙。
邊豫南捂著腰,還在嘶嘶吸著氣。
本來想著調戲調戲小媳婦的。
結果……
等斌仔趕完鴨子回來時,邊豫南已經挑好了鴨子。
斌仔拍了拍手,拎起地上的鴨子放秤上,順手檢查了一下。
隨后他疑惑地看著邊豫南,指了指地上的一只灰鴨子道:“這只是母的啊。”
“是咯,這只帶回去煮了吃。”
“啊,那你挑公鴨子了沒?”
“喏,這只。”
邊豫南朝在自己腳邊散步的那只又肥又大的公鴨子努了努嘴。
斌仔點了點頭,把公鴨子抓過來上秤,算好價錢后,從褲兜里掏出了個綠綠的牌子,上面是他媽媽的收款碼。
邊豫南掃完碼,一邊付錢,一邊問道:“你晚上來哥哥家里不?上次就叫你,你還不來。”
斌仔有些尷尬和害羞,撓了撓頭。
正猶豫著呢,邊豫南就直接說了:“我跟惠姨說了,你晚上到我家吃飯,她人在縣城,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啊,啊?”
“啊什么啊,六點半過來。”
“好吧……”
邊豫南故作生氣地道:“怎么的?我請你過來吃飯,你還不樂意?”
“不是,不是!”斌仔趕緊搖頭,隨后又一個勁地點頭道:“曉得了曉得了,曉得了!”
邊豫南哈哈一笑,拎起兩只被斌仔捆好的鴨子,和姜瑜曦一起離開。
這次邊豫南拎著兩只鴨子,姜瑜曦那慢吞吞的速度才勉強跟上他。
不過她的小臉上一直洋溢著快樂的笑容,時不時伸手摸一摸那只母鴨子的羽毛。
本來邊豫南是只想著買一只公鴨子回去配種,擔心家里只有一只公鴨子,會把它累死。
結果調戲姜瑜曦不成,反倒多買了只母鴨子給她吃。
回到家,把那只公鴨子丟進鴨圈里,讓它自行適應。
并且……自行發揮。
鴨圈里五只擁有交配能力的母鴨,還有另一只公鴨與之分憂。
老爹是打算這幾只大鴨子,過年的這期間都殺了吃。
留下還有十幾只鴨苗,長大了又可以接著養。
另一只公鴨子已經養了很久,聽老爹說那只鴨子基本上每天都一副憂郁的樣子,茍在柵欄邊邊,連飯都不怎么吃。
基本上,當農村養的雞鴨開始不吃飯,就意味著它們生命的終結時刻即將到來。
不是因為生病或者年老。
而是因為它們不吃飯就會變瘦,防止它們變瘦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它們的體重永遠停格。
下鍋。
邊豫南從斌仔那兒買的公鴨子看起來還挺有活力,在那幾只母鴨子成為盤中餐之前,看看能不能下幾顆受精的蛋。
老媽喜歡吃鴨子,所以家里養的鴨比雞更多。
而且老媽總是會把土雞拿來燉湯……
土雞和土鴨在燉湯的效果上有什么區別,她雖然說不上來,但是就是覺得土雞燉湯效果更好。
嘆了口氣,邊豫南又繼續給這可憐的鴨子拔毛。
姜瑜曦也跑來幫著拔了一陣,但沒堅持多久,又去逗兩只貓咪玩了。
包子和饅頭依然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房間的對角永遠有著兩只貓互相遙望。
邊豫南在廚房里搗鼓著,忽然聽到了一陣錯雜的腳步。
抬頭一看,戴著漁夫帽的謝潮、宋啟成和李愚提著桶走了進來。
看見他們臉上的笑容,邊豫南心里也有了個底。
李愚大大咧咧扯過一張硬紙殼子墊在地上,幫著邊豫南拔鴨毛。
“我看看你們釣了些啥,這么高興。”
“嘿嘿,你先猜猜看。”
謝潮嘿嘿一笑,把桶子蓋上。
悶悶的響聲從桶子里傳出,不用親眼看,都能知道是里面的魚在不安跳動,撞擊著桶壁。
“五斤?”邊豫南依據謝潮臉上的得意神色,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數字。
謝潮搖了搖頭,笑得更得意了。
舉起手,比了個數字。
邊豫南看到后,非常驚訝道:“八斤?釣了這么多?”
隨后他又看了看那個塑料油漆桶,如果是總共釣了八斤的魚,那里邊應該有不少尾了,就算是三人合力,在大冬天能有這種戰績也是非常不錯的。
上回大豐收只能說是小概率事件,有各種運氣因素在里邊。
誰知謝潮聽到邊豫南這么說,又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打了個響指。
啪——
宋啟成非常狗腿地配合著,把桶蓋打開。
邊豫南湊過去看了看。
一,二,三……八條黑不溜秋的鯰魚在桶子里蹦跶著,那一股蠻勁,仿佛要把桶壁撞破。
但注定是無用功。
看了看桶里的鯰魚,雖然不是兩三斤的大魚,但每一條都至少有一斤以上,而且都很壯實。
這樣的鯰魚……
最適合拿來燒烤了。
“都殺了吃?”邊豫南問道。
“不然呢,我可養不起鯰魚這東西。”
“拖板要搞鴨子,怎么說,再搞鍋魚湯吧?”李愚一邊拔毛一邊說道。
宋啟成捏了捏下巴。
講道理,他更喜歡吃烤魚。
尤其是這種一斤以上,兩斤不到的鯰魚,肉很嫩,烤著吃非常好吃。
“烤著吃?”
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烤烤烤烤!!”
邊豫南他們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熟悉的女聲就從門口傳了過來。
姜瑜曦興沖沖地抱著兩只貓咪,左手包子右手饅頭,跑到魚桶前看了看,嘴角不爭氣地流下了淚水。
饅頭聞到魚腥味,也探頭探腦起來。
“怎么烤?鴨毛都快拔完了。”邊豫南無奈道,“要不明天再烤吧,今天拿三條出來煮一小鍋魚湯,明天你們再試試能不能釣幾條上來。”
“嘿嘿,行啊。”
此刻自信滿滿的謝潮自然是沒有意見。
被勝利的果實蒙蔽了雙眼的謝某人,自信地認為明天的收獲肯定比今天還高。
“喵喵”
饅頭在姜瑜曦懷里擠來擠去,恨不得一蹦蹦到魚桶里開始大快朵頤。
謝潮看著這只把自己弄下過河的黃白小貓,摩挲著下巴上冒出尖兒的胡子。
姜瑜曦抱著饅頭和包子后退一步,警惕道:“你干啥?”
謝潮尷尬地咳了兩聲,轉過身去。
夜幕降臨得很早。
當天黑的時候,廚房里已經飄滿了濃郁的香味。
幾道身影在廚房與堂屋來回穿梭,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被端上桌。
斌仔一到,坐都沒坐,就幫姜瑜曦一起盛飯,擺碗筷,端菜倒水。
做完這一切后,有些局促地端著碗站在角落。
邊豫南端著最后一道魚湯出來,看見謝潮旁邊有個空位置,但斌子卻站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坐啊,還跟哥哥客氣起來了?”
“啊,啊……”
“別啊啊啊的,坐啊,那邊不是有個位置么。”
斌仔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邊豫南按在了凳子上。
隨后邊豫南便坐在了他的左手邊位置,拿起碗筷,先給斌仔夾了一塊肥嫩的鴨肉。
“謝謝哥哥。”
“今天至少吃四碗飯,聽到沒?”
“……聽到了。”
斌仔低著頭吃飯,邊豫南時不時夾菜給他。
飯菜飄香,大家圍坐其樂融融。
老媽今天也去了縣城,所以不在家吃飯,至于老爸,這會兒估計還在回家的路上。
謝潮也吃得很開心,只不過一股淡淡的臭味卻讓他有些疑惑,仔細聞了聞,發現是旁邊的小孩身上傳來的味道。
雖然沒見過斌仔,但看邊豫南對他的態度,就如同照顧自家親弟弟一樣。
謝潮沒說什么,起身跟幾個兄弟干杯,坐下時不著痕跡地挪了挪凳子。
雖然不會說什么,但聞著那股味道吃飯還是有些不太美妙。
斌仔一直低著頭吃飯,沒有發現這些。
或者說,邊豫南一直給他夾菜,讓他沒機會發現謝潮的動作。
“夠了夠了,我吃不下了。”
一直吃到第三碗飯,斌仔碗邊的桌面上已經堆起了一堆矮矮的骨頭小山。
魚骨頭,鴨骨頭。
邊豫南一樂:“你答應我的吃四碗飯呢?”
“真吃不下了……”
斌仔哭喪著臉,捧著碗躲開邊豫南夾來的一塊鴨肉。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不吃多點,怎么長個子,十六歲的年紀就是要多吃。”
“我十五歲……”
“十五歲那就更該多吃點了!”邊豫南臉上完全沒有記錯別人年齡的尷尬,依然是非常認真嚴肅地道。
斌仔認命般,又吃下了一塊鴨肉。
自己養大的鴨子,吃起來好香。
飯菜上冒出氤氳的熱氣。
斌仔低頭吃著第四碗飯,不經意露出了久違的真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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