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始皇帝開了一個很壞的頭,所以后世但凡到達權力巔峰的人,都會妄圖延長自己的壽命,成為長生久視的人間君王。李朝雖然獨居一隅,但在這半島之上也算得上是絕對的主宰了,藩王們掌握了力量之后便紛紛開始作妖。
興宣大院君是朝鮮半島近代最為有名的人物之一,他本身并非李朝的國王,只是出身于全州李氏有個王族的身份,卻成功讓自己的兒子登上了王位,并且三次把持朝政,堪稱李朝版的老佛爺。這個政治上偏執頑固的老頭,在藝術上卻有著超絕的天賦,筆下的“石坡蘭”被稱為朝鮮的三絕之一,可見其精深之造詣。
關于李昰應的成功,民間有過很多傳說,其中不乏一些神鬼志異色彩濃厚的軼聞,但在雙生院的記載中卻有著明確的答案:十長生獻壽圖。這是他在遭受安東金氏迫害時期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靠著這張圖的力量他獻祭了一座寺廟及數十條人命,之后獲得龐大的氣運加持,最終從一個落魄的王族旁支,成為了李朝六百多年歷史中唯一一個生前就被授予“大院君”爵位的攝政王。
“十長生獻壽圖早就毀于戰亂,怎么可能重現于人間?”洪青松看過相關的典籍,根據那里面的記載,當年的俄館播遷事件之后,閔妃集團擔心此圖落入尼本人之手,幾番搜尋無果之后便縱火燒毀了云峴宮,圖也應該被大火燒成灰了才對。
“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且不說是不是真的被毀了,就算毀了又如何,難道這張陣圖不是被畫出來的嗎?”十長生獻壽圖不是什么天材地寶,屬于不可再生資源,被毀了就沒有第二件了,這東西可是被畫出來的,創作者能畫出來給李昰應,難道就不能再畫一張給別人么?
洪青松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但這樣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世界塔真的是十長生獻壽圖的陣眼,那么整個蠶室都被籠罩在獻祭陣法的范圍之內。這里是江南最大的居住區,相當于北京通天苑一樣的存在,光這一個洞就住著六十萬人,若全被獻祭的話……
“這位……女士,您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是單純的機緣巧合,還是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緣由?”洪青松被眼前的女人幫過兩次,但他為人生性謹慎,不會因為別人表面上的善意就輕易放松警惕。
高似道搖了搖頭,看向了首爾的北面,“我來這里是受一位朋友所托。”
時間倒退回兩天之前,那個血紅色的泳池旁邊,高似道抓著李順臣半死不活的殘魂將他從里面硬拖了出來,一拳捶在了對方的胸口上。金光化作點點碎屑散開,凈化掉了更多的靈體,也讓他的力量不斷消散。
“為什么?”李順臣看著面前越來越陌生的老對手,眼神中滿是不甘,只要李純河肯為他拖住幾秒鐘,他就能潛入血池汲取力量,然后恢復到全盛狀態卷土重來,可這個女人完全無視了他的暗示與哀求,“你我之間的競爭勢均力敵,面對一個未知的敵人,你怎么有自信能擋得住他。”
兩只草原狼爭奪族群里頭狼的地位,是只分高下不分生死的,失敗者會被驅逐出狼群成為孤狼,但至少命留下來了。這時候若來了一只獅子,怎么看都是先合力把獅子趕走更合理一些,可李純河卻選擇了對同族的李順臣下手,“抱歉,我有不能與他為敵的理由,所以只好請順臣叔你先走一步了。”
“不能與我為敵的理由?”高似道瞥了李順臣一眼,覺得秘密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這個家伙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但萬一出了意外呢?他催動靈力,拳頭上的金光大熾,猛地揮了下去。
裝死的李順臣其實還有一搏之力,但這一拳來得太過突然,只是勉力阻擋了一下就再次被轟中了胸口,靈體應聲破碎,化作瑩瑩光點四散飄飛。高似道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就看著這些光點散去,然后才轉過頭來,“說說吧。”
“我名李純河,李朝末代君王李熙是我的弟弟。”李純河在泳池邊坐下,打開了話匣子,講述起了她還未死時波瀾壯闊的一生。
明成皇后智計無雙,引入北方紅毛來和尼本人對抗,自己則謀求成為中立國,的到西方社會的認可。她的想法和計劃都很出色,唯獨漏算了一點:尼本人跟未開化的野獸一樣,文明社會的那一套規則他們根本就不去遵守。
偷襲耍賴、不宣而戰、賭上國運、一億人玉碎,女人換軍費……若以現代的價值觀去評判,尼本人甚至比野獸都要不堪,但當時的明成皇后不知道這一點,即便雙方處于敵對的立場,但對于自詡東洋的尼本她是仰視的,萬萬沒想到這群人會用暗殺、屠戮等野蠻手段來斬斷李朝最后的希望。
局面崩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明成皇后不得不將僅存的希望交托給了最信任的人,她的大姑子李純河。李純河是李熙的堂姐而不是親姐,但雙方的感情卻比親姐弟還要親密,深得這夫妻倆的認可。
當初火燒云峴宮,對外宣稱沒有找到十長生獻壽圖,是明成皇后故意為之,為的是掩蓋她已經得到了這張陣圖的事實。最后時刻她發覺毛子靠不住,覺得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就讓李純河藏好十長生獻壽圖,帶上王室的部分財寶,假意投效尼本人,然后去尼本保護被挾持的李拓。
李拓雖然是被尼本人擄走的,但他的身邊的人還是很多的,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辛氏一族并不想成為李朝的陪葬品,到了東京之后見識到了強國的繁華,變得真心想要投靠尼本人了。他們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換取地位,便把主意打到了李拓的頭上,用自己族內的美女腐蝕這個末代太子,然后到處散播李純河與李熙有不倫的關系。
李拓聽信讒言,以為大姑母真的和父親有那種關系,所以日漸疏遠,并把所有的財物轉交給了辛氏管理。辛氏一族拿著王室的財物,在尼本大肆投資辦廠,卻沒有把公司記在李拓的名下,全都以他們自己人的名字來申請。
事情敗露被質問后先找借口說是資產記在王族名下怕被尼本人給惦記上,而到了后來干脆演都不演了,直接將李拓踹到一邊跟尼本人混。他們知道撕破臉皮厚再沒有緩和的可能,就把事情往絕了做,連公館里的仆人都策反帶走了。
李拓這時候才想起了自己的姑媽,但李純河此時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實在無力回天。
手里還剩下最后一張底牌,就是那張名為十長生獻壽圖的陣圖,李純河沒有用這張圖去為李拓做什么,而是假意不小心將之泄露給了一個仆人。果不其然,這個仆人當夜就找到了陣圖,然后帶著這張圖去投奔辛氏一族了。
這個仆人沒受過良好教育,腦子也蠢得跟豬一樣,只知道這東西值錢,卻不知道值錢到了一定地步就是禍不是福了。辛氏一族為了保守十長生獻壽圖已經到了他們手里的秘密,當場就把這個仆人給殺了,但對于這張陣圖的處置卻一直沒有個定論。
當時辛氏一族有兩位話語權最重,一方想利用這張陣圖稱王稱霸,取李氏而代之;另一方則覺得一旦弄出大動靜會被尼本人盯上,應該先慢慢發展到一定程度,再想利用這張陣圖的事情。
李純河之所以把陣圖交出去,一是覺得這玩意兒的代價太大了,李昰應雖然靠著這張圖起家稱王,卻直接導致了李朝的覆滅;二是她想讓辛氏一族瘋狂,然后引他們跟尼本人爭斗起來。她失算了,辛氏一族里有個老謀深算還特別穩得住的族長,拿著這樣的寶物還隱忍了下來,將大計交給下一代人去完成。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不知道先做一張假的送給對方么,反正除了你們又沒人知道真的十長生獻壽圖是什么樣子。”高似道一聽就知道,辛氏族人拿到的是真家伙,看看現在樂天集團和農信集團,都是他們創建的。
“身在東京不同于身在首爾,我那時身邊一個堪用的人都沒有,到哪兒找能夠做贗品畫作的人去?”李純河的大伯李昰應倒是畫壇圣手,可那時候的李昰應已經被清廷抓去保定變成階下囚了,而且和她還不是一路人,“若是請外人來幫忙,以辛氏的財力和勢力必然會知曉的,為了避免事情變得復雜我索性就把真貨丟出去了。”
“然后呢?”高似道聽了半天,這里面好像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謀劃失敗之后,我還是回到了首爾,幾經動蕩之后的首爾已經殘破不堪了,但我還是找到了能夠獲得復仇力量的地方,曹溪寺。”李純河瞇起眼睛,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那時候的寺廟是不待見女人的,但我還是靠著誠心打動了方丈,他們同意給我獲得力量的辦法,但作為交換,我需要超度一百零八個惡人的靈魂。”
高似道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設定他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背負契約,而你身上有曹溪寺一脈的佛力,若真心攻擊想要傷害你必然會受到反噬。”李純河嘆了一口氣,她放心大膽地配合高似道演戲,實屬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