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梁晉連忙去抓姚聽寒的胳膊,出手也帶了電弧。
姚仙子的法術基本上都靠的是那隱隱存在的雷神,哪怕是直接憑空攝物,也是以無形之電,將蓮花燈吸附過來。
這憑空飛出,同樣也是有雷霆爆發,為其助力而出。
梁晉伸手一抓,直接繞過了姚聽寒身后迸發出的強雷,手中勾起的電絲攀上姚聽寒的身體,緊緊與姚聽寒身上的電弧糾纏一起,不分彼此。
姚聽寒猝不及防,前進之勢頓時被梁晉拉停。
只是梁晉畢竟才新掌握的神通,哪能比得過姚仙子?
哪怕是把姚聽寒拉住了,梁晉也還是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掉下橋去。
姚聽寒連忙回身,伸手一撈,才把梁晉拉回了橋上。
她這時的眼中更是驚異莫名,問:“你……你怎么會我稷山書院的法術?!”
“啥稷山書院?啥法術?錯覺,你這是錯覺。”
梁晉站穩之后心有余悸,但還不忘打個哈哈。
兩邊的人都已經退開,幾乎退下橋去。修行者的恩怨,看來這世界的普通人并不想要參與。
姚聽寒手捧著恩師頭顱,仔細看了梁晉一眼,如果不是恩師被殺,她少不得要多問問。
但現在她卻無心多管此事,只是把剛剛梁晉用出她門中法術的畫面牢牢記在心里,深深看了梁晉一眼,才問:“你沒事吧?”
“我自然沒事,但是你,修行把腦子里全修成肌肉了嗎?動動腦子啊!”
梁晉樂得把話題岔開,聽姚聽寒也不問了,立馬正起臉色,道,“兇手好整以暇地把腦袋放在蓮花燈里漂下來,又怎么會在上游等你?你去上游干什么?你去了上游,也只會被人溜圈。”
姚聽寒略略沉默,才問:“那我該怎么辦?”
她狐妖面具后面的雙眸中全是莫名的情緒,悲傷、憤怒、驚恐、無措……
梁晉看在眼里,輕輕吐出口氣,問:“你信我不?”
姚聽寒直愣愣看了梁晉一眼,認真地道:“你是捕快,我信。”
這話聽著真別扭。
梁晉撇了撇嘴,道:“信我的話,就在這里耐心等著。我幫你找出兇手。”
姚聽寒微微一怔,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老老實實地捧著恩師的頭顱,站在了旁邊。
寒風席席而過,把青龍河水又吹皺了幾分。
梁晉直直望著河面,姚聽寒也學著梁晉,往河里看去。
只是她不明白要看什么,又心事重重,難免心懷焦慮和疑惑,時而看向水中,又時而看看梁晉。
退到一邊的人們同樣疑惑,低低的議論聲順著寒風散開:
“這是等什么呢?”
“誰知道呢?修行者的事,咱們能看懂個屁。好好看戲就是。”
“說不定這是戲法。”
“我猜是他們用眼神作法呢,一會兒法術一施展出來,兇手直接就嗝屁了。”
有數盞花燈漂下。
青龍河水波光粼粼,這一波花燈的數量,已經比之前少了。
花燈里僅有兩個蓮花造型。
本來無論從樣式上還是大小上,都沒有太過特別的花燈,在這時候看來,竟然顯得詭異萬分。
喧鬧的圍觀者們都不自覺地閉上了嘴巴,仿佛在用沉默來迎接即將到來的詭異恐怖。
姚聽寒驚異地看了梁晉一眼,梁晉神情鎮定,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她顧不得問梁晉是怎么料到的,伸手把那兩盞蓮花河燈攝了上來。
花燈飛到了她的跟前,仿佛潘多拉魔盒,所有的圍觀者都在屏住呼吸,靜靜地看那花燈一點點打開,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恐懼。
“咔嚓——”
兩盞花燈的蓮花花瓣碎裂,花燈蓮臺上的事物晃悠了幾下,在蓮臺上安穩不動。
新鮮的血沿著蓮臺滴落。
一切都仿佛定格在這一刻,澄明如洗的月光反襯著畫面的奇詭。
“手!是手!”
“兩只手!”
“一定是剛剛那個死人頭的!”
周遭的圍觀群眾又喧嘩起來,雜亂的聲音有一種和環境割裂的詭異感。
姚聽寒渾身顫抖。
梁晉看她神情恍惚的樣子,似乎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只好嘆了口氣,勸慰道:“別胡亂傷心了,這應該不是你老師的手。”
“為什么?”
姚聽寒想不明白。
梁晉道:“你關心則亂,看得太過潦草。好好看看,這兩只手如此粗糙,和你恩師那修行之后細皮嫩肉的臉皮一樣么?”
姚聽寒聽梁晉如此一說,才注意到了,點了點頭,也不知作何想法。
梁晉繼續關注著河中,姚聽寒默默立在一旁,思慮良久,問:“那我們應該怎么辦,兇手又在哪里?”
梁晉沒有回應。
他看到人群被人呼和著到了兩邊,十來個捕快分開人群,到了河岸邊上。
當頭一個中年男子,身著制式錦衣,腰佩寶刀,是偵緝司衙門總捕頭的打扮。
神朝京城長安城中,有長安街、長樂街、東西南北郊六個偵緝司衙門。這里地屬長安街,這位總捕,自然就是長安街衙門的總捕頭。
梁晉的記憶里有長安街總捕的信息,這位總捕姓陸名隼,綽號蒼云鐵鷹,實力高強,傳聞有許多修行者都栽在他的手里。
到那陸總捕到達現場后,立馬作出了指示:“在兩岸散開,往上游搜!蓮花燈估計不會只有這三盞,接下來還會有腿腳之類的。兇手可能還沒走,要繼續下放河燈!”
眾捕快應聲在青龍河兩岸散開,一路往上搜尋而去。
河中依然逐漸有花燈漂下,只是越來越少,漸漸只有零星幾個,孤孤單單而來,受到所有圍觀者的注目。
姚聽寒聽到那總捕這么說,心里一急,就又想要往上游去。
梁晉忙道:“別急,他判斷有誤,你聽我的,不要沖動。”
姚聽寒腳下一頓,一時有些猶疑,不知道該聽誰的。
然而梁晉低聲說話,卻沒想到橋下有人竟然也能聽到。
長安街總捕陸隼驀然抬頭,眼神如鷹,往橋上一掃。
梁晉立馬警覺,跟著就覺眼前一花,陸總捕倏忽之間,已經跳到了橋上。
“娘的,哪來的憨貨,敢貶損本捕頭辦案?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陸隼罵罵咧咧地說道,那眼神一下子就讓梁晉知道了什么叫蒼云鐵鷹。
而在陸隼看向梁晉的一瞬間,梁晉忽然就看到了一只怪鷹,樣貌如雕,似鳥非鳥,額間有角。
緊跟著他腦海中的山海繪卷所成人形的“脾胃”處,相同的怪雕,就顯出形來。
蠱雕?!
梁晉的腦中閃過山海經里南山經中的異獸。不過他有了經驗,并沒有像剛剛面對姚聽寒一樣,把異獸的名字念出來。
難道自己每見一個修行者,都會看到這些奇異的景象,在山海繪卷中收集異獸?
這樣的話,自己是不是見一個修行者,就能用一個修行者的神通了?
陸隼的目光并沒有在梁晉身上停留許久,就轉而向姚聽寒看去,問:“白狐面具不離首,姑娘可是聽寒仙子?不知這頭顱是怎么回事?”
姚聽寒看了一眼梁晉。梁晉微微意外,沒想到姚聽寒這時會來征求自己意見。
他點了點頭,姚聽寒這才如實回答:“是我。這是我恩師之首,另外這兩只手,梁相公說,應該是別人的。”
陸隼接過那兩盞蓮花燈,和姚聽寒手中的頭顱仔細對比,點點頭道:“確實如此。”說時有些驚異地瞥了梁晉一眼,道:“你這小子有點門道,我問你話,你還沒說呢。”
說話間另有幾名捕頭、捕快跳上橋來,一看就是有些神通的。聽陸隼一說,眾捕快齊齊向梁晉看來,眼神如刀如劍,一個個銳利異常。
梁晉毫不怯場,穩穩站定。眼前眾人卻不知道,他在挨著這么多目光時,心里卻是在數著山海繪卷上被點亮的一個個異獸。
嬴魚、黃貝、天狗、肥遺……
異獸零散地分布在山水人體的各處,梁晉心里生起一股滿足感。
還要更多!更多!以及……
要盡快了解這個世界的修行原理和體系!
梁晉心里一邊尋思,一邊打算回答陸隼的問題。正要回答,卻猛聽周遭眾人驚呼四起。
眾捕快的注意力也都被這一聲聲驚呼吸引了去,轉頭一瞧,只見青龍河中,又有四盞花燈順游而下。
“又有花燈!”
“又來!只有蓮花燈了!只有蓮花燈!”
河流中其他的花燈已經絕跡,只有四盞蓮花燈悠悠而下,仿佛是在人們的圍觀下翩翩起舞一般,隨著流水輕輕地旋轉。
陸隼連忙吩咐手下捕快將花燈撈上來,血水從花瓣的縫隙中滴落下來。
姚聽寒忽然一把抓住了梁晉的胳膊,緊咬著銀牙顫抖不已。
哪怕聽梁晉分析過之前的零件只有頭顱屬于她師父,她還是總忍不住擔憂亂想。
梁晉輕輕瞥了姚聽寒一眼,道:“里面應該不是你師父的零件。”
“啊?!”
姚聽寒微微發出了聲,似乎有些安心。
然后,青龍河畔的捕快打開了蓮花瓣。四個蓮花燈中,四坨血淋淋的血肉露了出來。
心!肝!腸!胃!
那是四坨內臟!
鮮血淋濕的臟器污濁不堪,雜亂地堆放在四個蓮花燈的蓮臺上面,隨著花瓣打開,瞬間攤開。
尤其是那一堆腸子,著實把捧著蓮臺的人嚇了一跳。那捕快沒有修行過,只是個普通人,被嚇得手一抖,差點松開。
“啊啊啊啊!!!!”
圍觀的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陣尖叫。
陸隼不敢怠慢,連忙又下達命令:“老王,你速速帶人往上游去,沿河看到有修行者,先抓了再說。”
一個跟著陸隼上了橋來的捕快立刻應“喏”,帶人手向上游沖去。
他在這里下達命令,而旁邊梁晉的心里,已然有了一點決斷。
梁晉左右四顧,卻區分不出橋上橋下各色各樣的人群來,只好直接問姚聽寒:“姚小姐,你能不能區分出普通人和修行者來?”
姚聽寒看了梁晉一眼,心有所動,回答十分配合:“修行者氣息強大,在人群中鶴立雞群,找出來并不難。只是今夜元宵燈會,長安街上修行者不少。我不知道你要找哪一個。”
梁晉道:“我要你找會玩遠程的刀劍的,或者哪個修行者有什么擅使刀劍的朋友、又或傀儡的——這刀劍,要能玩得純屬,庖丁解牛一般,也能遠遠地聽話地擺弄蓮花燈。”
如果是傀儡術之類的話,那是最好不過!
有什么比操控傀儡還有意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