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鐵木對環境雖然不怎么挑剔,但卻有一項限制——就是它們相互之間,并不能在同一塊區域里共存。若是這里有一株南海鐵木,那下一株,最近也是在那個距離。”
姚聽寒給梁晉解釋說道,“這是南海鐵木的特性,使它們能夠更好地汲取方圓之內的法力。而神奇的是,它們互不影響相互隔開的距離,正好能夠使它們相互之間法力串聯。”
“那還真是神奇啊!”
梁晉點了點頭,看著官道兩旁筆直地排列開的南海鐵木,突然就想到了電線桿,前世里現代社會的電線桿,就是每隔一段距離豎起一個,方便以合適的承載力搭起電線,為一村一鎮一線一市,乃至一省一國供電。
又或者說是路燈。前世里的路燈做為城市最基礎的公共建設,同樣在街道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起一個,為的是使路燈的燈光能夠遍及整條街道。
又或者……
梁晉的思緒延展開來,漸漸想到了基站。為互聯網時代的世界傳遞網絡信號的基站,同樣也需要網點式分布。
如果這些南海鐵木也能如此分布的話……
“南海鐵木相互串聯法力的距離,能不能更遠?”
梁晉不由問了這樣一句。
姚聽寒搖了搖頭,說:“單純南海鐵木的話,怕是不容易。但若是能夠篆刻上陣法,說不得就能實現了。梁相公你手里的鎮武令不就是這樣么?篆刻上陣法以后,牧神軍遠在長安,就能把軍勢傳輸過來。”
“嗯。”
梁晉點了點頭。
不過他知道這些并不容易,鎮武令不僅僅能夠在長安城和鎮北城之間串聯,還能使牧神軍的軍勢傳輸到九州各地,遠近不一。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主副令牌點對點上。
而梁晉想要實現的目的,可不僅僅是點對點的對接。
梁晉停下來仔細研究了一回南海鐵木,并不著急。他雖然開局心急,但具體到事情上面到底還是能沉得下心來的。他情知此事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此事只有慢慢研究,好好去想辦法,按照他的思路方向耐心地展開研究,才能有機會功成。
而初步研究的結果,是滿意的。
這世上人們大多只把南海鐵木當做陣法、法寶的制作材料,并沒有研究過這樹整個使用,是不是好用。
南海鐵木樹干筆直,和一般的樹還不一樣。
對于尋常的樹來說,樹皮是一棵樹生命的通道,但南海鐵木卻不同。這樹是一整個整體,根本沒有區分樹皮樹干,而且筆直光潔的樹干,甚至讓梁晉覺得若是有神將弈那樣高的巨人,把南海鐵木拔起來,可以直接做長棍、抑或長槍。
這樣的樹干,整體篆刻陣法,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一來,基礎的材料,就能滿足梁晉心里的想法了。接下來梁晉需要研究的,就是怎樣實現他的設想。
到了現在,他心里的設想已經基本成型——
他是想以南海鐵木當做這個世界的“基站”,在神朝搭建一個“網絡”。然后嘗試將法術當做這個世界的“軟件”,布置在“網絡”上面,供人登錄使用。
這樣的話,還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那就是神源。
如果單純以這個思路搭建“網絡”的話,那這個“網絡”,頂多是供修行者使用,是修行者擺脫神源的限制,能夠跨神源、跨神靈地使用法術。至于其他普通人,想要使用法術,依舊是沒希望的。
想要實現“人人如龍”,讓所有人都獲得登錄“法術網絡”的權限,必須另辟蹊徑,使所有人都獲得神源。
梁晉的想法,是既然南海鐵木和陣法篆刻,能夠使神通法術固定其上,那有沒有可能,自己開發一個法術,可以在南海鐵木上篆刻一個“虛擬神源”?
普通人“加載”虛擬神源以后,就可以借助“虛擬神源”,使用出記錄在“網絡”上的法術了。
當然,這目前還是個想法,很多細節都需要細化、研究、開發,所以梁晉很清楚自己急不得。
在和姚聽寒確認長安城里也有南海鐵木,可以用來研究以后,梁晉就打消了砍一棵樹扛回長安城的想法,和姚聽寒繼續出發返京了。
他們回到長安城時,是二月中旬。梁晉懷著心事,并沒有著急回家,而是和姚聽寒一起去了偵緝司,面見師姐花總捕。
花總捕見了二人以后,當即就要把二人趕回家去,憤言現在正事要緊,不回家里好好呆著,跑這里來干什么?
她說的正事自然就是梁晉和姚聽寒的婚事。對她來說梁晉只不過是她的御用種馬,她倒是犯不著吃醋。因此反而比梁晉和姚聽寒還要焦急,催促著二人各自回家。
“這要是給別的人家,早不許你們見面了!大婚當前,你們還膩在一起,像個什么樣子?快快各自回家,做自己的準備去。萬事等大婚之后再說。”
花清影如是催促。
但她才這樣說完,梁晉只一句話,就讓她住嘴了。
梁晉只道:“花師姐,我這回緊趕著回來,是有了一個想法,說不得可以讓全天下所有人都使用法術。”
花清影頓時一愣,大步繞過梁晉到了門口去,看看外面無人,才關上了門,壓低聲音沉著嗓子道:“你可知道你是在說什么?”
梁晉點點頭,道:“花師姐,我已入修行這么長時間了,也在這世間活了小二十年,這世間事,我是知道的。我自然曉得我自己是在說什么。”
花清影狐疑地看看梁晉,確定梁晉不是在開玩笑,才讓梁晉和姚聽寒都坐下來,給二人倒了杯茶水。
她一邊倒水一邊看向姚聽寒,問:“姚小姐,他這可是說要讓全天下的人都使用法術,你也信他鬼話?”
姚聽寒卻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該不該信,但我覺得我是應該信的。”
她這話聽起來有些矛盾。但梁晉和她接觸日久,清楚她的性子,卻是能夠聽明白她的話的——
她確實不知道她應該不應該相信梁晉,但是身為梁晉的未婚妻,她覺得自己是應該相信梁晉的。
花清影身為姚聽寒的姨,也聽明白了姚聽寒矛盾的話里要表達的意思。她嘆息微笑,說道:“你呀……沒救了……”
說到這個話題,花清影到底是有些愧疚,只這樣說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
“那梁晉,你來說說,我看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能讓全天下的人都使用出神通法術?”
這可是改天下之大局的大事,也怪不得花清影難以相信。
要知道這個世界里,自打法術與修行之事誕生以來,修行者與普通人的矛盾與區別,就如天塹一般,難以填平,也難以逾越。千百年來不是沒有人想過能如何解決此事,往細里追究的話,此世時移世易,朝代更替,天下之國到凡間之國,凡間之國再到如今神朝,莫不是因此而起。
但從來沒有人膽敢像梁晉這樣,說出如此豪言壯語。
梁晉的話甚至已經不能說是豪言壯語了,簡直可以說是放肆之言,足以讓花清影連吸好幾口涼氣。
因此花清影是打心眼兒里不信梁晉的話的。
但她畢竟也見過梁晉開發斷案法術的奇妙,而且梁晉又是她的小師弟,她一方面覺得梁晉說不得真有什么奇思妙想,就算是做不到讓天下人都能修行,也說不定有什么奇妙,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小師弟、自己不能打擊到他,因此才決定聽一聽他說什么。
但接下來梁晉把他所思所想,一一與花清影說過之后,花清影就傻眼了。
花清影萬萬沒有想到,梁晉的腦子里,竟然誕生出了如此奇離古怪的主意!
這主意她甚至有些聽不懂,但聽起來確實挺像那么回事的。她沉默了良久,說道:“你們兩個這段時間,還是回去好好準備大婚事宜吧,大婚其間諸事繁雜,梁晉你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沒工夫去理會。不如等大婚之后,再行考量。”
梁晉道:“問題是,師姐,我大婚之后,不是就該往鎮北城去了么?”
畢竟他還是中州鎮武司的巡察使,豈能離開太久?
花清影擺了擺手,道:“你這事若是靠譜,區區一個中州鎮武司,又有什么打緊?你大婚之后,就在長安城里停留一段時間,我批準了。”
梁晉當下應了一聲:“喏。”花師姐是鎮武司指揮使,統領所有鎮武司,她既然下令,梁晉還有什么好說的?直接遵從就是。
花清影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你之前說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陣法,我還以為你是要干什么,卻不想你竟然搞出了這么大的花樣,你可真是要把你師姐嚇出病了啊!”
梁晉訕訕地笑道:“還好、還好。”
花清影瞥了梁晉一眼,看不慣梁晉虛偽的樣子。她又安排說道:“等大婚之后,你過來我這里,我會把牧神軍請來,再把平道宗請來,介時咱們再好好研究研究。”
梁晉聽到這話,卻高興起來,道:“那敢情好!多謝師姐了!”
自己這主意出自牧神軍,請牧神軍來請教,自然再好不過了。而平道宗在開發法術房名,也是尸檢翹楚,不同于梁晉開發出觀微術和血檢術這樣小打小鬧的三腳貓法術,平道宗可是創造出了整整一本《法術大全》。
那本書至今還在梁晉那里,令梁晉獲益匪淺。
若果牧神軍和平道宗能來幫助自己,集思廣益,說不準自己很快就能有所思路,將這個“網絡”的模型初步搭建起來。
“你和我客氣什么?行了行了,快滾蛋吧!滾回家去收拾。別讓二娘知道你還沒回家就來了我這里,我怕她吃醋翻臉。你那個老娘,可著實有些難纏!”
花清影說著擺擺手,就要把梁晉從衙門里趕出去。
但她還沒有來得及這么做,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敲門了:“總捕,長安街梁巡察他娘來了,說是要找梁巡察回去,在前面叫喚呢。她說認識您,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呵!我這烏鴉嘴!”
花清影無奈地笑了笑,道:“走吧,我們到前面去,正好我直接把你交給你老娘。”
梁晉趕緊點點頭,和姚聽寒一起跟隨花清影到前面去。結果還沒到前面,梁晉就聽見了二娘的聲音。
“梁晉!梁晉呢?小兔崽子,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白眼兒狼?自打你考入偵緝司,就四處亂跑躲著你老娘,如今又大老遠跑到鎮北城去了,算怎么回事,當官兒了,看不起你老娘了?好家伙,從鎮北城回來了,也不知道回家里去,先跑來這里,你家臟得不行,不能去是不是?虧你老娘我還在家里忙前忙后給你張羅婚事,什么也沒讓你干就給你把什么都準備妥帖了,讓你安安心心地娶個大好姑娘過門兒!你倒好,就不惦著你老娘一點好!人家都說娶了老婆忘了娘,你這倒好,還沒娶老婆呢,就先把你老娘給忘了!”
她一邊怒罵,一邊還不住地跟衙門里的人解釋道,“讓你們見效,我不是說你們,只是說我哪不成器的兒子。”
衙門里眾同僚自然也不能多說什么,只是勸二娘少罵幾句,還安慰二娘鎮武司和偵緝司職責所在,就是這個樣子,讓二娘不要介意。
二娘一邊和同僚說著“好好好”,一邊就打算繼續罵罵咧咧。
幸得花清影走上了前去,道:“二娘,你再這么說下去,我這衙門可就沒法運轉了。”
二娘這才住嘴,訕訕地笑了笑,道:“花總捕,對不住對不住。我也是心急嘛,你體諒一下。你要是有個兒子像這樣不著家,你肯定也是又急又氣。”
她是知道了花總捕和自己那混賬兒子的約定,又因花總捕幫了她說和婚事,因此和花總捕說起話來,也是分外的客氣。
花清影道:“二娘你可是誤會了。梁晉急著回家呢。可他也有公務在身,只好先來我這里述職。述職完了,才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