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晉說完了這些設想,其他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他們都不是笨人,梁晉只需要這樣子一體,他們就都意識到了梁晉這個法子的巧妙,以及一旦實現,可能對這個世界產生的影響。
“我還有一個問題——”
花總捕深吸口氣,鄭重其事地問道,“你如何能讓天下修行者心甘情愿地將自身法力和法術充入你的法術網絡?”
這是至關重要的問題。如果解決了這個問題,梁晉所設想的這個法術網絡,將會所向披靡。
梁晉當下解答說道:“那就要看天下修行者,想不想更簡單、更便捷地使用法術,以及想不想使用出更多、更強的法術。還有在坐的諸位,愿不愿意首先將你們所會的法術,充入法術網絡之中了。”
眾人面面相覷,都若有所思。但他們只是心里設想,卻不敢確信。
于是花總捕又向梁晉確認地問:“怎么說?”
“我們只需要開了頭,讓一部分人先意識到其中的好處,就可以了。只要法術網絡正常地運轉開來,法術網絡的普及,就將是個不可逆轉的進程。我們打個比方——”
梁晉稍微沉吟一下,思考要選用什么樣的比喻,片刻之后,他確定下來,開口說道,“我們將網絡在天下布置開來,如果有兩個人,相互敵對,甚至有仇。但他們始終勢均力敵,境界法術不相上下,而其中有一個人,通過向我們的陣法中充入法力或者法術,獲得了調用更多法術的權限。然后他在與對手戰斗時,對手使用出了一個法術,而他卻像機關槍……嗯……連弩似的同時使出一連串的法術,這會是什么效果?”
姜皇叔笑了起來,擊桌道:“那這對手如果想要反過來再贏了這個人,就只有兩個途徑了。一是抓緊修煉成績突飛猛進,第二,就是和這個人一樣,向法術網絡里充入他的法力和法術。但第一種途徑,并不是那么容易實現的。所以他的對手可選的途徑,基本就是第二條了!”
“正是這樣。”
梁晉點了點頭,說道。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平道宗卻提出一個疑問來,“天下修行者,自始祖豐伊始,所成宗門就只是由少往多,還從來沒有由多往少過,諸位可知為何?”
梁晉明白平退思的意思,回答道:“平道宗是說——天下修行者敝帚自珍,但有法術神通者,莫不想著開宗立派,只收門徒,不與外人傳授法術?”
平道宗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你設此法此道,想法是好,可曾想過沒有,天下修行者,是否愿意將各自法術充入你的法術網絡之中,供人使用?”
梁晉道:“所以我說了,首先要看諸位愿不愿意把各自的精妙法術,充入法術網絡之中。精妙的法術,就是我設下的餌。總有人會忍不住想要嘗試,使用更精妙、更強大的法術。而這樣的事,只要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一個人,就會有第二個人。”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難以關上。
這個法術網絡,就是梁晉送給這個世界修行者的潘多拉魔盒。
如此充滿誘惑的盒子,總會有人忍不住想要打開的。
“那么普通人呢?普通人要如何獲得使用法術的資格?”
花總捕又問道。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這就需要朝廷來辦了。”
梁晉說道,“我這里有兩個想法,一個是短期想法,一個是長期想法。”
他說著頓了一下,醞釀了一陣,說道:“短期想法,就是將普通人與修行者綁定。我們可以給與修行者特殊福利,讓他們給普通人提供權限,主動引導普通人使用法術,每給一個普通人提供權限,修行者就將獲得更多的法術使用資格。只要我們的法術網絡能夠實現對每個使用者的判定,這并不難實現。”
姜皇叔搖搖頭,道:“這確實是個短期的思路。可以嘗試,但恐怕會引起許多的惡果。中州還好,畢竟有牧神軍在,其他八州,普通人想必會淪為牲畜一般的存在,被修行者奴役,以換取法術權限。”
梁晉道:“這個我想過了,這確實是可能發生的事情。因此我想能不能在法術網絡中,加入一點獨特的東西?比如可以讓許多人的權限合作使用,調用出更強大、更高層級的法術?境界高強的法術,是可以對一般法術形成碾壓的。”
平道宗頓時深吸了口氣,想到了什么:“小梁……你這是想要天下大亂啊!”
梁晉道:“改變如此大局,自然要有所動蕩的。壓迫與反抗,向來是讓人覺醒的大好動力。就看朝廷能不能承擔得起、世人又是否愿意承擔了。”
“那還有第二個法子呢?”
姜皇叔問了一句,“你說的長效法子。”
這里他和花總捕一樣關心這個問題,因此多留了份心。
梁晉當下解答道:“第二個法子,卻要看朝廷愿不愿意直面壓力了。”
姜皇叔問:“怎么解?”
梁晉道:“第二個法子,就是要朝廷推行學習與考試了。我想能不能讓朝廷把修行常識、理論、以及其他朝廷的修行藏書拿出來,編撰成書冊,由朝廷官員、配合部分可以為朝廷所用的修行者,推廣為天下人學習,然后考試。通過考試,將修行理論的學生劃開層級,就如舉人進士那般。不同層級的普通人學生,將可以獲得不同的權限。這種權限,可以和修行者的權限分開并行。而學到理論知識的普通人,如果能依靠他們所掌握的東西,開發出一些法術,就如我的觀微術、血檢術那樣,他們也能獲得更多的權限。”
這些主意,這么多的時日,他早就想好了。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些想法是否能在法術網絡中實現。因此他說出來后,其實也是心懷忐忑,惴惴不安地看著眾人。
平道宗深吸口氣,臉色竟然變得微微發白。他又長嘆一聲,說道:“你這小子……是想掘修行者的根啊!”
他顯然已從梁晉的話里,看到了可能出現的未來——
如果梁晉說得這個長效法子,真的推行開了,短期還無所謂,而長期下去,除了少部分愿意精深修行的人外,其他人誰還愿意花費那么多功夫,開辟神源、尋仙駐神、訪山求友啊!
大多數人能不能開辟神源還另說,開辟了神源,也不知道能不能尋仙駐神,尋仙駐神以后,訪山求友邁入神通境的,也是極少數人。哪有學習考試來得直接?
長此以往,世間還會有多少修行者?
想到了這里,平道宗有些不敢想下去。
梁晉卻突然笑了起來,問:“平道宗怕了嗎?”
“你這小子,竟然還對我用激將法!”
平道宗被梁晉一說,不由“哈哈”一笑,道,“你還別說,我還真怕了!你這陣法,確實不是個普通玩意兒!更可怕的是,它還不是個天方夜譚,有可能實現。你說我怕不怕?”
“確實啊,讓人不敢想象!”
姜皇叔和花總捕都嘆了口氣,他們雖然希望能實現梁晉所說的“人人如龍”,打破修行者在這個世界上的強勢地位,以及恐怖破壞,但真正的辦法出現在眼前,他們又不由有些驚疑,不敢想象平道宗剛剛提到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宋凝真也莫名地看了梁晉一眼。這個自己的師弟兼女婿,怎么會有這么可怕而完善具體的想法?
他修行不過一年,這想法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籌謀的?!
至于姚聽寒,年輕的她還聯想不到平道宗所說的可怕后果,只是看著梁晉驕傲地心想:“我家相公真厲害!”
而聽到平道宗這么說,梁晉卻放下心來。
如此說來,自己的想法,確實是可以實現的。這樣就沒問題了。接下來就看眼前的眾人,愿不愿意加入這個注定青史留名的事業了!
這一點梁晉其實并不擔心。
眼前這些人的脾性,他稍微有所了解。而且能在這種時候,被花總捕請來,花總捕想必也是做了功課,對他們有更深的了解的。
而能夠修行如此境界,這里的所有人,都遠非常人可比。他們都不是甘于平淡的人。眼下有如此機會擺在面前,可以讓他們參與到改變歷史的進程之中,又有誰會不愿意呢?
但現在還需要一個引子。
花總捕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干了!如今這世道,也實在讓人呆著沒意思!如果能換換花樣,說不得會更好!”
有人開了頭,眾人憋在胸膛里的那口起氣,仿佛都隨之宣泄了出來。梁晉感覺這個王府里的氣氛,一下子留變得輕松起來了,不再像剛才那樣嚴肅凝重,甚至讓人喘不過氣來。
當下姜皇叔就輕松一笑,說道:“這話說得沒錯。這世道死氣沉沉的,總該有些變化。能有變化,自然是好的。”
平道宗也長長出了口氣,說道:“花總捕說得確實有道理。這法子真要實現了,介時想必我也不用夾在修行者與普通人的中間,左右為難了吧。”
梁晉感覺平道宗還沒有從養山村一案后,修行者對他的排擠中緩過來。但他還是決定再打擊平道宗一下:“道宗大人我覺得你是沒指望了。這法子就算弄成了,布置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就算有那一天,也不是道宗大人你這一屆道宗,能看到的了。”
平道宗微微一頓,卻勉強笑了笑,說:“也算一回吧,能讓后輩如我這樣的,不再左右難受,也是好事。”
平退思說完了華,楊元起卻突然起身,向梁晉抱拳微微一躬,道:“梁小友年紀雖小,卻是不世出的大才。有梁小友在,天下普通人幸矣!梁小友此事,我若能參與其中,必與有榮焉。小友但有什么需要用我的,盡管開口,我比全力以赴,以供驅馳!”
他一句話出口,卻讓氣氛一下子又嚴肅起來。
然后梁晉就見在場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朝他微微拱手一躬。就連向來不說話,平時仿佛一切都無所謂的謫仙人,也跟著眾人站起身來,向她的弟子拱起了手,彎下了腰。
空氣一時為之凝滯。
在這一刻,眼前眾人不分長幼,不分親疏,所看的,都只是今日一切。
梁晉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直跳。
如此凝立良久,梁晉開口說道:“諸位……共勉!”
在后來的歷史中,人們把這一天、這一刻當做時代的分水嶺。
在這一天的神朝中州長安城永定坊稷下學宮王府里,新的時代,迎來的它開篇的序章。
在這個序章里,法術網絡的開創者們慷慨激昂,定下了向新時代前進的明確目標。他們充滿激情與熱情地進行了分工,將法術網絡的各個部分進行拆分開發。
楊元起和謫仙人負責主副陣法的來回流通,平退思負責陣法神源的構建、以及神源中神靈模型的掛載,宋凝真和花清影負責實現陣法權限的功能,姜皇叔負責總體協調,以及陣法之外的事情,和朝廷方面的溝通,以及后勤保障。
然后還有法術網絡最中心的創建人梁晉,負責調整規劃整個法術網絡的架構,以及細化法術網絡使用者的權限等級。
這是個挺耗費腦細胞的工作,他需要像是個游戲策劃一樣,把法術網絡中涉及的各個法術等級、權限等級,以數值化的方式區分出來,細化出來,使這些能夠明確地在法術網絡之中實現,一一對應,并且在這之中,設想出一條一條的規則,使法術網絡的使用方法、使用效果一目了然,準確高效,無所爭議。
而跟隨梁晉而來的妻子姚聽寒,就負責起了把梁晉規劃出來的內容,對接到開發團隊里這項工作。
他們都是世間頂尖的人物,世間決定的高手,在新一年的伊始,他們都沉寂在新時代的開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