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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一章 歸來(9K)

  原穹之界,神霄山。

  神霄宗祖師堂長老魏劍一帶著一眾雜役弟子,一如既往的在卯時五刻初(凌晨六點)推開了祖師堂的大門。而就在他準備發聲號令眾弟子開始清掃大堂,更換燈油時,這位的瞳孔卻驟然收縮。他望見那眾多祖師牌位與祖師畫像之前,站立著一個穿著奇怪服飾,英姿挺拔的身影。

  “你是何人?”

  魏劍一就已御劍而起,懸于身側。考慮到對方的實力,他并未直接動手,而是悄然以秘法釋放消息,通知這山上山下,神霄宗所有‘元嬰境’以上修者。

  他有自知之明,對方既然能無聲無息潛入神霄宗最核心的重地之內,其修為想必是通天徹地。

  而在他身后,那眾多雜役弟子,也都紛紛警惕的各自拔劍。雖然都是雜役,修為不高,卻都是沉著鎮靜的結成劍陣。

  不過堂內那人卻在此時回過身,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這竟是一位大約十七歲年紀的少年,鼻梁高挺,眼窩稍陷,異于常人。

  “你是劍一?這才不到十年時間,就不認得我了嗎?”

  他的眼中,隨后就流露出幾分訝色:“昔日我座下三師五劍,你在所有二代弟子中,無論實力天賦皆排名第一。可怎就混成這個模樣了?還到了祖師堂任職,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魏劍一卻沒有回答,他微一愣神,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面色驚疑:“敢問閣下何人?”

  對面的這位,面貌雖然讓他陌生,卻又給了他幾分熟悉之感,似乎是他無比熟悉的那人,可魏劍一卻又無法確定。

  而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已經陸續有神霄宗的同門馳援至此。有人性情沖動,在望見這少年的時候,就直接動手。

  “何方妖孽,敢入我祖師堂重地放肆!”

  瞬時三五道劍光,向少年急襲而至。更有人施展仙術,試圖以虛空之法,將對方強行拉出祖師堂,這是顧忌此間的眾多祖師牌位與畫像,所以投鼠忌器。還有人則直接發動了祖師堂的仙陣,對少年鎮壓封鎖。

  可這都無用,少年只微一拂袖,那些飛劍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抓攝在身側,動彈不能。他的人則如鐘鼎秤砣,那仙術與仙陣,對他都全無用處。這些算是門中頂梁柱的元嬰高人,在這位的面前甚至無法順利的完成一個法印,而祖師堂內的仙陣才剛剛啟動,就又散去了所有的元靈,再沒有半點聲息。

  “本座離開近十年,這門中倒是有了一些不俗后輩,只是趕來這里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少很多,是近年發生什么了嗎?”

  此時少年的身側,仿佛有一塊巨大的磁石,那些趕來的一應神霄宗門人,他們的劍器法器都無一例外都被強行吸聚過去。

  直到一位三旬左右,卻須發皆白的男子趕至。

  “閣下好修為!卻未免欺人太甚,莫非以為我神霄宗無人?”

  他的劍分光幻化,不但掙開了磁吸之力,更在一瞬間分化千萬,疾風驟雨般的往少年穿擊而去。可這些劍影,都沒能傷及對方分毫。這位的身前三丈生成了一股白光壁障,任那劍雨傾瀑而下,也未能越雷池一步。

  可白發男子卻毫不在意,他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少年的身后。手中握持的一只朱紅大印,直叩對方的后腦。與此同時,魏劍一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少年的身側,他左手持劍,直貫對方的右耳。氣勢兇橫,勢在必得。

  ——在這個時候,這兩位神霄宗的得道高人,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御劍御寶之法,還有那一應仙術,以近身肉搏之術應敵,且配合默契。

  “還算不錯!都已到了出竅境,拳意劍意都很不俗,看來你二人這些年沒有落下進境。”

  少年的面色平靜,眼中則微含欣賞之意,然后他只一個拂袖,就讓魏劍一與白發男子換了一個方位。他們心神內只是感覺一個恍惚,就出現在距離五十丈外的位置,

  魏劍一的面上,已經出現了一些了然與欣喜之色。后者則是兀自不肯罷休,他的周身肌膚開始浮起青筋,不斷的鼓脹收縮,而這位的氣息也在極速的壯大攀升。

  少年見狀不由微微搖頭:“心志可嘉,不過無需如此!”

  他的神念,在此時驀然散開,一瞬間橫掃全場。那白發中年,在配不可當的精神沖擊下,直接就屈膝半跪。此時他不但無法完成激發潛力的‘枯榮’,就連保持意識都很艱難。

  與這位同樣下場的,還有在場十幾位意欲施展搏命之術的門人。

  魏劍一也同樣感覺到了這股精神威壓的恢弘浩瀚,這讓他抬起了頭,眼神深深震撼,又含著幾分期冀與驚疑的看著對面。

  此時如果把他的元神視作一滴水,那么這位少年的神念,就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汪洋大海。只是對方的控制力極佳,并沒有將那汪洋大海,壓到他身上而已。即便他身邊跪倒的這位同門‘李道衡’,也僅僅只是承擔這汪洋大海中的極小一部分,否則他的元神早就被碾碎。

  可這真是他猜測中的那人嗎?僅僅只離開不到十年而已,這位的實力怎就提升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他的面貌,為何會有這樣巨大的變化?

  “敢問是哪位高人至我神霄宗——”

  而就在魏劍一心思百變之刻,一位身著紫袍的女修帶著三道遁光,墜落在了祖師堂外。

  可當這位臨至之刻,她語聲卻戛然而止,第一時間,就跪伏在地:“弟子靜羽,參見師尊!”

  “師尊?”

  此間所有的神霄宗弟子,都是不自禁的詫異驚奇起來,一陣嘩然不止。即便是跟隨紫衣女修而至的三位神霄宗長老,也一樣是錯愕不已。

  “也難怪你們會疑惑。”

  李墨塵淡淡一笑,然后探手一招。于是那神霄山巔一道宏大劍光瞬間飛空而至,降臨于此,懸浮于他身側,不停顫動著。

  魏劍一認得這正是神霄宗鎮宗劍器‘鎮霄’,本身就是當世最頂尖的器物。已經置于神霄山‘神霄伏魔劍陣’中蘊養了一千八百年,又由歷代宗主灌注真元日日洗練。其威足以在神霄山周圍三百里范圍,瞬斬出竅境大修。

  然則此物,也只有歷代任職十載以上的宗主方能駕馭。而他們現任的宗主,由于上任還不到七年的緣故,一身真元依然未能與‘鎮霄’劍共鳴響應。

  而在見得此景之后,眾人也都再無疑意,紛紛拜服在地。

  “吾等參見太上宗主!”

  “都起來吧!爾等當知,本座不好虛禮。”

  李墨塵抬了抬手,然后包括半跪在地的李道衡在內,所有人都同時起身。不管自愿與不自愿,都紛紛站起。

  李墨塵沒用真元去壓迫,然而名為‘律令’的神權,卻讓所有人自覺與不自覺的這么做。

  “劍一你還未答我,怎么會落到這個田地?甚至連‘玄竅’都被人重傷,氣脈殘破至此?”

  魏劍一面色泛紅,眼中全是慚愧之意。

  還是那名為‘靜羽’的女仙代答:“回稟師尊,七年前魏師兄獨身前往千柱海誅魔,卻遭人暗算,重傷而返。至今都未能痊愈。”

  “獨身?暗算?”

  李墨塵看了他一眼:“想必是輕敵大意所致?”

  對于自己這位弟子的性情,他也算是了如指掌。然后他果見魏劍一一滿含羞愧的俯身一揖:“劍一有愧于師尊教導!”

  “果然!不過這也不算是件壞事。”

  李墨塵一聲失笑,然后就在從魏劍一身側走過的時候,在他的肩膀上輕輕一拍。于是僅僅彈指之間,這位右側原本空空蕩蕩的袖管內,就多出了一條肌肉緊實的手臂。

  “希望你受此挫折之后,能夠牢記這次的教訓,再不可自恃本領,傲世輕物。”

  魏劍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眼眶發紅,情緒激動到難以自禁。

  他的師尊,不但讓他的臂膀恢復如初,本身被重創的‘玄竅’與神魄,也在這刻被完全修復。這也就意味著,他原本自以為斷掉的道途,又再次轉回到康莊大道!

  此時如果不是他深知自己師尊,確實不喜俗禮,只愿當即三跪九叩,以感激師尊的再造之德。

  “那么靜羽,你現在是神霄宗的現任宗主對嗎?”

  李墨塵已經走到了那位紫衣女修的身前,略含感慨的看著他這位俗名叫‘司徒雨柔’的弟子:“這可真大出為師意料,靜羽你天賦不遜色劍一,然則性情怠墮散漫。所以三師五劍當中,我原以為你未來恐怕最不成器。”

  司徒靜羽的臉微微發紅:“昔日靜羽少不更事,一直勞師尊您憂心了。”

  她還記得昔日入門,師尊陶問劍賜她‘靜羽’二字為法號時說的那番話。師尊認為她的性格就如羽毛輕浮不定,故讓她以‘靜羽’為號,時時提醒自身,需安靜,沉靜,肅靜,清凈,冷靜,如此方能真正走到道途之巔。

  “然則弟子之所以能繼任宗主,并非是因靜羽才德可以勝任,而是因近年門內危機四起,宗門支柱陸續凋零生變,靜羽不得已勉力而為。”

  “危機四起?”

  李墨塵眼中流露出一抹凌厲暗晦之色,然后就又遙空一指,將奪自于李道衡的劍器,還歸于他主人的身側。

  “劍一之道業,失之于散。他與我一樣,想要的太多,反倒是樣樣稀松。而道衡你,則失之于專,失之于偏,根本功法過于霸道剛強。然而修行之道,在于調和陰陽,在于天人合一。你這般走下去,元神肉身都遲早受累,甚至斷絕前路。”

  李道衡的神色同樣激動,卻能壓制住情緒抱劍一禮:“道衡謹記師叔教誨!”

  “你總說記得,可所行之事,卻總與我的教導南轅北轍。罷了!我估計你是不會聽,也不愛聽的,如若道衡你未來能夠醒悟,那么藏經樓有昔日我留下的一本‘太乙玄一經’,或可解你未來之憂。”

  李墨塵嘆了一聲之后,就又掃了司徒靜羽身后的三人一眼:“還不錯,路沒有走偏,只是殺伐之氣偏重,想是你等的經歷,身處的環境所致。然則希道,你還不知自省么?這都快要入魔了。明日起就給我閉關,什么時候把元神梳理明白,什么時候再出來。”

  他提到的‘希道’,頓時身軀一震,立時肅然躬身:“希道謝師叔提點!”

  李墨塵接下來一一指點眾人修行的缺失,而在場眾人,無不凝神聆聽,神色敬服。

  直到最后,李墨塵遙望遠方,看那神霄山之外。

  “說說吧,現在是什么情況?山外四百里的那些大軍連營,想必不會是為拱衛神霄?還有莊神秀,方微離幾人,為何不在此間?”

  這二人,乃是‘三師’之二,是原穹界著名的‘仙法宗師’,也是二代弟子中最出眾的兩位。入門之期還在他問劍陶然之前,只是輩分低于他而已。

  “山下大軍,乃瑯琊天朝道兵與各大宗派聯軍。只因忌憚我宗‘神霄伏魔劍陣’,故而連營合圍于四百里外。至今日,已與我教鏖戰七年。”

  司徒靜羽語聲清冷的一一答著:“微離師兄如今正統帥宗門一支精銳道軍,游擊于神霄山外。而神秀師兄,他因七年前門內的一次大亂,與我神霄宗眾多門人舍身殉難。”

  李墨塵劍眉微揚:“大亂?可是法夢無?”

  “正是!師尊明察秋毫。”

  “明察?若我真有此能,怎會讓他成為樞陣堂的副座?”

  李墨塵語含自嘲,也有慚愧之意。他是殺死獨孤天意,解除這位九天欲魔的天機遮蔽之后,才驚覺此人的異常。

  “靜羽你繼續,將前因后果一一道來。”

  司徒靜羽字句清晰的答著:“師尊追殺獨孤天意離去之后兩年,原穹之界一直風平浪靜。直到泰如三十四年七月四日,也就是七年前,包括劍一師兄等人在內,我神霄宗游歷在外的眾多元嬰大修,都在同一時間遭遇暗算,當日就有包括尊法師叔在內的十二人身隕。然后在這之后不到七日,瑯琊天朝起三十二萬道軍,與天道門等教攜手攻山,又有樞陣堂副座為內援,一天之內連破四重山門——”

  “且住!”

  李墨塵眼神惑然不解:“瑯琊天朝哪來的這三十二萬道軍?”

  在他離去之前,瑯琊天朝道軍已經在魔災中瓦解。整個瑯琊天朝的道軍數量已經不足七萬,且其中的絕大多數,都被執掌在神霄宗門人之手。

  “此中詳情,我等至今未能查知究竟。”

  司徒靜羽眼含慚愧:“那場大戰之后天下太平,我等皆已松懈。泰如帝又對我宗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加上這位又沉迷女色,迷惑我宗耳目,所以直到事發之際,都不知這些道軍從何而來。只在事后探知,他們應該是用了一些邪魔法門。除此之外,泰如帝本人實力也陡然激增,幾乎不遜色于當年的獨孤天意,神秀師兄就是那日獨身阻攔泰如帝,奮戰三刻時間之后氣血枯竭而死。也幸得門中上下弟子舍生忘死,與瑯琊天朝道軍死戰,終于修復‘神霄伏魔劍陣’,終將泰如帝逼退。”

  “泰如——”

  李墨塵不怒反笑,眼神清冷,然后他就朝著南面指了指。

  “所以這山內的弟子,才會這么少對嗎?”

  他之前感應過了,這山內的弟子數量只有不到七萬人,不到他離開時的一半。唯獨讓他欣慰的是,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有著先天境以上的實力。還有許多年輕弟子,都已入金丹境界。整體的成才率,遠超他當年執掌宗門時。

  “是!”司徒靜羽苦笑:“他們封鎖內外,我宗已有七年都未能招納弟子,也未能從山外得到任何補給。”

  “那么這位海云子道友呢,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那個方向,正有一道遁光橫空而至。這人從那邊的大營出發,到神霄山外百里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刻時間。

  “是來勸降的。”

  司徒靜羽看了那道遁光一眼,就語含諷刺的解釋:“瑯琊天朝攻山時,天下號稱三門四宗七派的一等名門,就有六家與其攜手。之后剩余的各家,除了天一派,神相宗之外,其余也都陸續加入其中。而這五年當中,泰如帝每日都會遣一‘大乘境’的大宗師前來勸降,今天輪到這位天羅宗的海云子。他們這是欺我還未能掌握鎮霄劍——”

  她語聲未落,這里又有一個女性身影閃現。此女二八左右年紀,身著一襲白裙,氣若幽蘭,顏如舜華,肌若凝脂,眸紅似血。

  “御主?”

  少女先是定神看著李墨塵,目現惑然之意。可少女在仔細嗅了嗅之后,臉色就又驚喜萬分。

  “是這個氣味,真的是御主!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咕咕(據說兔子是這么叫的)——”

  她竟然就朝李墨塵撲了過去,不但一把將他緊緊的抱住,還用臉在李墨塵肩膀與臉上摩挲。

  少女那親昵的姿勢,微妙的觸感,讓李墨塵微覺尷尬,司徒靜羽則見慣不怪的失聲輕笑:“七年前我宗能夠轉危為安,月供奉才是居功至偉。”

  她的神態語氣都很輕松,只因知曉師尊既已回歸,那么如今神霄宗面臨的一切困難都不是問題。只是有些羞愧,神霄宗上下未能接過師尊的薪火傳承。

  在師尊離去之后短短兩年,就凋零淪落到這等境地。還有泰如三十四年的那場大難,如非是師尊留下的本命靈寵‘月神兔’,他們根本就沒法攔住那位泰如帝。

  此時李墨塵的身后,幽火龍‘龍脈’從虛空中探出了它的頭顱,眼神不善的看著少女。后者也眼神微凝,同樣回以挑釁的目光:“它是誰?”

  那完全是一副不服來戰的氣派,凌厲的目光,在一瞬間爆發,夾含十二種神權力量的強橫妖元,讓龍脈也不禁氣息微微一滯。

  它有感覺,雖然自身已經在主人培育下踏入神域。可如果真與這少女斗起來,輸的多半會是自己。

  “我的新靈寵,也是你的師弟。”

  李墨塵話音未落,就見少女一臉的震撼失落,一副你果然不要我了的神色,讓他瞬間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羞愧之感,那就好似養了小三,被原配逮住了的感覺。

  “龍脈不得無禮!這是你的師姐。”

  李墨塵先是拍了拍小龍脈的頭,然后又敲了敲少女的腦袋:“這次回來,我是準備帶你一起走的。可如果神兔你不愿意,也可以繼續留在這原穹之界。”

  這一句,果然讓少女態度大變:“帶我離開?真的嗎?”

  李墨塵暫時沒理她,只因那位天羅宗的‘海云子’,已經抵達山外。這位手托著一卷圣旨模樣的明黃卷軸,先是冷冷的掃望了山上山下一眼,然后就高聲道:“天羅宗海云子今奉陛下之命告諭汝等!汝等神霄宗道賊為禍人世,擾亂朝綱!致使泰如初年以來魔災迭起,山河破碎,億萬生民死難——然則陛下寬仁,愿賜汝等改過自新之機。如爾等還識得時務,知曉大義,可早日開山降服。如此活罪難饒,死罪可免——可如你等冥頑不靈,還欲頑抗,那么我圣朝大軍破山之日,必將屠滅神霄滿門,寸草不留!”

  他的聲音高亢,并灌注真元,音傳四方,即便神霄宗的法陣,也無法完全阻絕。

  不過山內并無回應,‘海云子’也毫不意外的語聲一轉。

  “陛下另有諭旨,咸使神霄宗上下知聞。而今圣君仁德,知汝等多有無辜,故欲網開一面,凡入神霄宗不足十年者皆可寬赦,此外神霄宗凡金丹弟子——”

  李墨塵神色陰冷的聽他說到這里時就已心生不耐,猜到這家伙后面的話,無非是分化瓦解那一套。他直接轉頭吩咐司徒靜羽:“把那位海云子道友放進來吧,我有話要問他。”

  司徒靜羽沒有遲疑,她手結法印,當即就令護山大陣開出了一條巨大的孔洞,宛如一條虛幻大道般,直遞到外面‘海云子’的腳下。這令后者一陣愣神,神色驚疑,不知對面是什么用意。

  然而讓他就這么走進去,他是決計不敢的。所以這位略作思量之后,就依舊立在原地,同時發聲詢問:“敢問司徒掌教可在?可是愿降了?”

  李墨塵不由失笑:“海云子道友,請進來一會吧。你我十年未見,本座有話與你說。”

  那海云子先是疑惑,可他隨后就意識到了什么,當即就化光而遁,想要遠遠飛離。然而這位才剛有了動作,這位的身周虛空就開始劇烈扭曲,海云子只覺心神一個恍惚,就發現自己已變換了方位。

  他認出自己所在之地,應該是神霄宗的祖師堂,他以前與眾多同道來過這里兩次參與會盟。可見此處神霄宗的新任掌教司徒靜羽,還有眾多神霄宗門人,或是冷厲嘲諷,或是以飽含殺意的目光看著他。

  “各位?”

  此時海云子的心臟,已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最恐懼,最擔心的那人已經回歸。

  能夠讓自己毫無抵抗之力的被直接抓攝至此,即便昔日的獨孤天意也無此能為。

  而當他的目光鎖定其中一人,頓時身軀微顫,面色更苦:“可是問劍道友?近十年不見,道友變化極大,在下已幾乎認不出來了。”

  這一句話,讓包括司徒靜羽在內的眾人,都深有同感,他們都感覺好奇,只是不敢問而已。

  “在域外別有際遇,如今似我非我是我。”

  李墨塵微微一笑:“道友剛才說我神霄若還識得時務,知曉大義,那就早日開山降服。那么我想問海云子道友,你可識得時務,知曉大義?”

  海云子臉色煞白一片,痛苦不堪。他已經感覺到李墨塵的神念,正在壓迫著自己。有如上千的純刀,在緩緩切入自己的元神深處。這疼痛宛如凌遲,讓他痛苦不堪。

  “在下自然是識時務,知大義的。”

  “可昔日你天羅宗遭遇魔難時向我求援,你師兄法云子指天發誓,說是絕不敢忘我神霄宗援手之恩。”

  李墨塵笑盈盈的看著這位:“貴宗掌教言猶在耳,可如今怎樣?十年不到,就要恩將仇報,這就是你們的知大義?”

  司徒靜羽看著海云子那倉皇失措,無言以對的表情,只覺快意無比,心胸舒暢:“好教師尊得知,法云子六年前就已卸任掌教了。他們還把整個長老會推翻,說法云子與眾長老不經宗門上下許可私定盟約,然后把這海云子推上來,就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對我宗倒戈相向了。而那法云子也不是好鳥,閉關五年后,如今又是他們天羅宗的太上長老了,如今也在對面的大營里面,受著泰如帝的供奉。”

  “原來如此,這是我的疏忽,居然還有這樣的門道繞開盟誓。”

  李墨塵失笑,眼中的光澤更加森冷凍人。

  其實他是知道這法子的,只是沒想到天羅宗堂堂大教,居然真的做出這種不要臉面的事情出來。

  “行了,我也懶得跟你多說,你回去告知那位泰如帝,讓他做好準備。今日晚間,12點整——不對!是子時四刻末,我會為這七年間的一應風波,向他討個公道。”

  海云子神色一松,他也感覺到李墨塵已經收起了那如無垠太虛般浩大磅礴的神念。可就在他顫顫巍巍的起身,意欲飛空而起的時候。李墨塵又淡淡的說了一句;“此外,本座雖是恩怨分明,卻亦有好生之德。在轉告泰如帝之后,你與你的師兄法云子,及隨行眾長老愿自裁謝罪,那么本座可以容你們天羅宗道統傳續。”

  這一句,讓海云子的心神徹底失守,差點就從半空中摔倒跌落。

  而在場的所有神霄宗門人,則無不吐氣揚眉,與有榮焉。他們的太上宗主,‘神霄無極紫虛仙王’,昔日就是如此的氣派,如此的霸道。

  李墨塵則已懶得再看這海云子一眼:“去觀星殿吧,召集所有金丹以上眾門人,我有話要說,也有些東西要留下。”

  這次他這具副體,從光明世界帶來了不少好東西。有這個世界沒有的各種神話材料,也有此界聞所未聞的玄功異法,還有能夠讓此界大乘得以打開前路的高純凈魔石,他甚至還帶來了那個世界的機械科技,以及十件半神級的生物殖裝。

  然而這其中的絕大多數,都不適合公之于眾。

  而即便今日的與會者,他也會再做一次甄別,看看內中是否還有隱藏于宗門內部的奸細內鬼。

  “子時四刻末,要來向朕討個公道?他真的這么說?”

  在一座裝飾奢華,寬闊的金帳之內,泰如帝一邊說著話,一邊百無聊賴的玩弄著自己的發辮。

  泰如帝是六十七歲繼位的,如今已經年逾百歲,可這位的面貌依舊如少年一般俊秀非常。加上一身紫金黃袍,奇特的妝容,讓他的氣質異常矛盾,將輕浮,大氣,威嚴與妖艷融二為一。

  “不過你確定是他嗎?海云子?可別認錯了。”

  “這點我確定無疑!”

  海云子的臉色灰敗,語聲則有氣無力:“雖然樣貌已經變了,應該是在外域經歷過什么。可是這位陶仙王,他哪怕化成灰我也認得。”

  “那可真是嚇人,原本以為已經死掉的家伙,居然又從那無垠太虛跑了回來。”

  可泰如帝的眸子里,非但沒有半點懼意,反倒是夾含著欣喜,愉悅與興奮,以及期待。

  “不過,海云子卿你怎的如此消沉?莫非是認為那位,真能從朕這里討回公道。”

  海云子聞言后抬起頭,仔細看了泰如帝一眼,又回想了一下問劍陶然那如深淵般不見底的元神。他沒有做任何遲疑:“回稟陛下,以鄙人之見,您多半不是陶仙王——”

  泰如帝的臉色,頓時微沉:“海云子卿!我賜予他的仙號,朕已在七年前明旨廢黜!”

  “那就是問劍陶然,鄙人認為他的實力遠勝陛下,所以此戰不甚樂觀。”

  海云子并不在意,他語聲誠摯的勸誡:“陛下您如欲渡過此劫,最好是現在就從此間逃離,覓地藏匿,甚至是仿效獨孤天意,遠走外域。再或者,集結您麾下眾將與所有諸宗之力,布下我朝‘皇仙大陣’守御,才可能爭得一線生機。”

  他心里卻在想這兩人給他的感覺,就宛如螢火之于大日,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那位陶仙王在外域不知經歷了什么際遇,一身法力宏大到讓他絕望。當時的感覺,就如一只蚍蜉,在仰望巨人。

  所以他的前一句是真心實意,算是帶著好意的提醒。后一句,卻是為了自身,為了天羅宗的傳續。

  可泰如帝的氣息,卻越來越是沉冷,眼神不善,含蘊兇光:“海云子卿,我想知道,朕到底哪里不如——”

  然而此刻,泰如帝的言語氣息都為之一滯。他身側的一位太監,則是當即一個閃身,來到那海云子的身側,探他鼻息,感其脈搏。

  僅僅旋踵,這太監就是一連不可思議的神色:“陛下,海云子已經氣絕。他已自斷心脈,寂滅元神。”

  泰如帝一陣錯愕,仔細看了海云子一眼,良久之后,這位卻反倒是笑出了聲:“這可真有意思!這家伙讓我好奇了,他到底在神霄山看到了什么?讓他害怕成這副模樣。”

  “那就如其所愿,召集眾將與六部道兵,及眾仙門,即刻起布置‘皇仙大陣’,準備應敵。朕倒要看看,這位能夠把一位堂堂大乘嚇死的‘神霄無極紫虛仙王’,該如何從朕這里討回公道!”

  而這個時候,即便是他最親信的部屬,都未能察覺他瞳孔中的驚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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