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修儒變了顏色,急道:“蓉兒,你胡說什么?什么出賣了你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唐人市被燒之后,我們按照義父先前的吩咐,若有危難,可以來斷空堡找堡汗相救。”唐蓉冷笑道:“我們離開唐人市,但行蹤幾次被兀陀人知道,那日兀陀騎兵追拿我們,咱們分成兩路,你說是要引開兀陀兵,而且咱們越好在哈里木老牧人那邊會合,我們擺脫了兀陀騎兵,按照約定,在哈里木老人那里等了兩天,沒有等到你,卻被兀陀騎兵趁夜偷襲。”
古修儒皺眉道:“所以你懷疑是我告密?”
“從一開始,我就很奇怪。”唐蓉冷視古修儒:“白狼王到唐人市的事情,十分隱秘,知道的人屈指可數,當天晚上到來,僅僅不到一天時間,乞伏善的人就到了,在唐人市到處搜尋,放火抓人,他為何就那般肯定白狼王一定在唐人市?”
古修儒嘆道:“乞伏善狡猾多端,白狼王一直與大唐商賈關系融洽,襲殺白狼王失利,乞伏善猜想白狼王躲到唐人市,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白狼王手下有幾十個部族,其中有不少部族對白狼王忠心耿耿,乞伏善為何不想白狼王是去那些部族之中躲避?”唐蓉道:“之后我們離開唐人市,為何總能被兀陀人找到蹤跡?”
古修儒皺眉道:“也許他們消息靈通,又或者......是常平他二人之中有人出賣了你,為何你卻一口咬定是我?”
“如果是他們出賣了我,也就不會死在兀陀人手中。”唐蓉顯出輩分之色:“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狡辯?你出賣了我們,不但害死了常平他二人,哈里木老人一家也因為你的出賣遭受劫難,古修儒,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卑鄙無恥。”
古修儒臉色難看,嘴唇微動,似乎要說什么,卻沒有發出聲音。
尼扎目瞥了古修儒一眼,搖頭嘆道:“看來你在她的心中并不是一個誠實的人,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
唐蓉一怔,尼扎目卻已經笑道:“有一位客人,他和我們要做一個大交易,他需要白狼王的人頭,我們開出了很高的價碼,客人也已經答應,所以我們要完成這樁交易,就必須找到白狼王。”
唐蓉花容變色,又是退后兩步:“你.....你也是乞伏善的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尼扎目張開雙手,面帶微笑:“我是一個等待生意上門的商人,有客人前來做買賣,我會和他們談好價錢,雙方談好,我們就會按照客人的要求,去幫他們完成心愿。”
“堡汗難道忘記了山中令?”秦逍忽然道:“蓉姐姐拿來山中令,那是當年你贈給好朋友的物事,承諾過見到山中令,會幫他做一件事情。”
尼扎目點頭道:“記得。而且我的承諾,一直都很有用。”
“既然如此,堡汗為何會言而無信?”秦逍冷聲道:“和你做交易要取白狼王人頭的客人,當然是乞伏善,乞伏善抓走了你的朋友,你卻還要和他做交易,堡汗可有是非之分?”
尼扎目微笑道:“你說的不對。斷空堡的規矩,只要客人付得起價錢,我們就不會拒絕交易。生意是生意,私交是私交,即使是我,也必須遵守規則。”摸著大胡須道:“拿到白狼王的腦袋,是斷空堡和白狼王的交易,救出我的好朋友,是山中令的情分,只要完成這兩件事情,也就不存在言而無信。”
唐蓉蹙起秀眉,尼扎目繼續道:“拿到白狼王的腦袋,將他交給乞伏善,我可以保證,乞伏善會將我的朋友安然無恙送出來,所以從結果而言,我完成了交易,也履行了山中令的承諾,并無任何違背信譽的事情。”
秦逍一怔,尼扎目這樣一說,還真是不好反駁。
“所以你們要幫助我救出好朋友,就要幫助我完成任務。”尼扎目盯著唐蓉道:“比起你的義父和那些唐國商人,難道白狼王的腦袋在你的心中更有價值?”
古修儒嘆了口氣,道:“蓉兒,不管你對我有什么誤會,義父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白狼王在什么地方,你比誰都清楚,義父讓你親手安排白狼王躲避,他現在在什么地方,恐怕也只有你清楚。”
“那你可記得,義父被抓之前,囑咐過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白狼王。”唐蓉冷冷道:“乞伏善一旦真的奪權,必然會成為納律生哥的馬前卒,到時候遭受到威脅的就不只是大唐的商人,而是整個西陵甚至是大唐。”
秦逍心想唐蓉這話倒是沒有錯。
白狼王因為貿易產生的利益,一直與大唐保持著和睦的態度,他所掌控的地盤,就在昆侖關外,兀陀汗國要入侵西陵,勢必要從白狼部族的土地上通過。
如果白狼王反對與大唐起刀兵,那么兀陀汗國的東進勢必會受到阻擾,可是乞伏善如果掌控白狼部族甚至完全投靠納律生哥,兀陀汗國就可能隨時破關而入。
白狼王是兀陀汗國反對戰爭的主要力量,一旦他垮臺,汗國的反戰力量勢必分崩離析,如此納律生哥東進的野心就會掃清障礙。
保住白狼王,實際上就是保住兀陀汗國的反戰力量,唐蓉保護白狼王,不是為了保護這個人,實際上是保護西陵。
“可是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古修儒道:“乞伏善已經控制白狼城,而且據我所知,他已經向其下各部族的首領發去了傳召,讓各部族首領前往白狼城,各部首領一到,白狼部族將會發生更大的變故,我相信乞伏善也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內完全控制住整個白狼部族,那時候就算白狼王活著,也已經無濟于事。”往前走了一步,語重心長道:“蓉兒,白狼部族的局勢,我們已經無法改變,我們要做的,只能是盡全力救出義父。”
“所以你是準備違背義父的囑咐,要將白狼王的首級送給乞伏善?”唐蓉雖然一介女流,但此刻卻是神情堅毅,沒有絲毫妥協,看古修儒的眼神也是顯得十分鄙夷。
“堡汗說的沒錯,比起義父,難道你覺得白狼王的首級更重要?”古修儒冷聲道:“蓉兒,義父對你我的恩情,我們此生都無以為報,你可以不顧念義父的恩情,可是我做不到,就算是死,我也要救出義父。”
唐蓉忽然笑起來,笑聲中滿是嘲諷:“古修儒,幸虧你讀了幾本書,所以今日可以顛倒黑白。你要白狼王的首級,當真是為了義父?乞伏善給了你什么好處?你是什么時候投靠了乞伏善?”
“你.....你胡說什么?”古修儒怒道:“什么好處?什么投靠?我.....!”忽地嘆了口氣:“蓉兒,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忘恩負義之人?”
“事到如今,你還在否認?”唐蓉不屑道:“古修儒,一個人敢作敢當,你好歹也是個男人,自己做了什么,到現在都不敢承認?”
古修儒臉色難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尼扎目拍了拍手,幾名白袍人出現在門前,尼扎目含笑向唐蓉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這樣說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我讓人帶你們下去,先好好冷靜,等想明白了,隨時可以告訴我們白狼王的下落,我們很有耐心。”
秦逍移到唐蓉身邊,但心中也明白,這時候與這幫人動手,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天劍閣主田鴻影那等厲害的劍術,都折在這幫人手里,自己區區二品,還真不是這幫人的對手。
兩名白袍人卻是躬著身子,顯得十分客氣,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唐蓉看著古修儒,冷笑一聲,轉身就走,道:“逍弟,咱們走!”
秦逍只能跟著唐蓉。
兩名白袍人一前一后,領著兩人往后面去,走出后院,是一條狹窄的石道,石道盡頭,便是一道石門,兩名白袍人守在石門外,打開石門,是向下的石梯,墻壁上點著火把,火光不算太亮,頗有些昏暗。
走到石梯底部,前面又是一條狹長的通道,白袍人領著二人往前走,秦逍瞬間就有一種熟悉感,這里的布局雖然與甲字監不同,但分明是一處地牢。
走到一間牢房前,里面兩名獄卒各自拿了一只繩子過來,秦逍一看那繩子,就認出是牛筋繩子,這種繩子異常牢固,就算力量再大,也難以掙斷。
“請兩位將雙手背在身后。”白袍人還是很客氣:“這是規矩。”
秦逍恨不得拿出魚腸刺將這幾人刺死,但也知道這時候真的不能輕舉妄動,唐蓉猶豫一下,終是背負雙手,獄卒將兩人的雙手在后面反綁了,這才打開牢房的門,讓二人進了去。
牢房里四面都是石壁,十分狹小。
牢門被關上之后,聽到外面傳來上鎖的聲音,知道是從外面上了鎖。
唐蓉臉色凝重,秦逍卻走到角落的石床上,一屁股坐下,埋怨道:“這幫胡人真是小氣,讓咱兩擠一間牢房。”
“逍弟,對不起。”唐蓉回過身,嘆了口氣:“最后還是連累了你,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秦逍倒是灑脫的很,往后躺在石床上,笑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人心險惡,我也沒有想到那大胡子這么不講究。蓉姐姐,既來之則安之,他既然將咱們關起來,沒有對咱們動手,那就是對我們還有所求,不會輕易殺了咱們。只要有求于咱們,咱們就總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