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歸廷立刻道:“袁先生,你覺得麝月會去杭州?”
“這是一種可能。”袁長齡道:“只不過八里湖既然有了伏兵,也就證明麝月事先一定和太湖盜秘密接觸過,他們出城的時候,知道我們一定會派出追兵,所以派人向令狐玄傳訊,讓令狐玄安排人埋伏在八里湖。”
錢歸廷皺眉道:“麝月出城兩日后,劉宏巨在八里湖追上了那伙人,即使麝月出城的時候派人傳訊,但蘇州城離西山島有兩百里之遙,他接到麝月的傳訊再安排人埋伏,兩天時間能做到?”
袁長齡嘆道:“二公子,令狐玄對江南世家素來忌憚,若說城里沒有他布下的眼線,那是絕不可能。麝月出城之時,太湖盜的探子飛鴿傳書西山島,以飛鴿的速度,也就半日時間能夠將訊息傳到西山島,令狐玄立刻派出伏兵,一日之內趕到八里湖并不困難。”
錢歸廷恍然大悟,道:“先生所言極是。”隨即看向錢光涵,問道:“爹,追兵回來稟報,那個男人身邊跟著幾人,其中還有一個女人,你確定那個女人不是麝月?”
錢光涵道:“五年前進京,我在麝月宮見過她,對她的身形樣貌十分熟悉。他們回來描述那女人的形貌,雖然年紀相仿,但身形樣貌與麝月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那個女人又是誰?”
“他們要引開追兵,自然要讓人假扮成麝月。”袁長齡道:“所以那個女人,應該是麝月從京都帶來的侍女。”頓了頓,道:“雖說麝月有可能和秦逍往杭州去,但這種可能并不大,我估摸最大的可能,還是去了太湖。既然令狐玄能夠按照麝月的吩咐,在八里湖設下埋伏,由此可見令狐玄和麝月的關系還算親密,當前局面下,前往太湖對麝月來說最為安全。”
錢歸廷顯出欽佩之色,道:“先生這樣一說,事情也就明了了。”握拳道:“可是麝月到了太湖,再想抓住她幾無可能,沒有她在手里,咱們......!”
錢光涵臉色也凝重起來。
“太爺不必太過憂慮。”袁長齡寬慰道:“將軍必有對策。只是......麝月雖然極有可能去了太湖,卻也不能忽略她往杭州去的可能。”
“先生不是說她不會去杭州嗎?”
袁長齡撫須道:“二公子,麝月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如果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定然是前往太湖,可是.....如果她還想日后手握權柄,就一定會往杭州去。”
錢歸廷有些茫然,不明白袁長齡話中意思。
“二公子,敢問麝月在朝中能夠今日風光,其原因何在?”
錢歸廷立刻道:“她是公主,而且掌握著內庫.....!”
“二公子錯了,自大唐立國至今,加起來不下一百位公主,可是在此之前,可曾有一位公主手中的權勢能與麝月相提并論?”袁長齡微微一笑,他說話從來都是慢條斯理,這也讓他每次說話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肯定都落在他身上。
錢歸廷出身世家,對大唐的歷史自然還是清楚的。
麝月手掌內庫,京中近半官員拜在她的門下,手握重權,自大唐開國以來,確實沒有任何一位公主在權勢上能與麝月相提并論。
“麝月能手握重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掌控著內庫,擁有江南在背后為她撐腰。”袁長齡淡淡一笑:“江南沒了,內庫就沒了,內庫沒了,麝月就什么都沒了。不用我們動手,夏侯元稹手下那些官員的折子都能將麝月淹死。”
錢歸廷頓時笑起來,道:“不錯,妖狐將江南交給麝月,可咱們籌劃多年,麝月卻絲毫沒有察覺,最后還丟了江南,妖狐定然是震怒,麝月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所以她如果去太湖,令狐玄當然不敢要她的命,但她也只能保住性命,回京之后,她就什么都沒有了。”袁長齡將手中那幅卷軸終于放下,緩緩道:“如果她還想挽回一些顏面,那就只能前往杭州,利用長孫元鑫手中的杭州大營攻打蘇州,在她看來,如果能親自指揮官軍奪回蘇州,她就立下赫赫功勞,以后也不至于一無所有。”
錢歸廷道:“如果只是調兵攻打蘇州,令狐玄手底下也有不少兵馬,為何不干脆用太湖盜來奪回蘇州?”
“道理很簡單,麝月并不相信太湖盜真的可以上陣廝殺。”袁長齡道:“比起杭州大營的精銳兵馬,太湖盜在麝月眼中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她肯定覺得依靠一群烏合之眾,絕無可能奪回蘇州。此外長孫元鑫對朝廷十分忠誠,麝月很清楚,只要見到長孫元鑫,長孫元鑫必然唯命是從,可令狐玄卻未必能答應麝月出兵。喬勝功也說過,令狐玄訓練兵馬,只為守衛太湖,絕不會輕易率軍登岸。”
錢歸廷皺眉道:“如此說來,麝月還真有可能去杭州?”
“不過麝月應該也清楚,前往杭州的路上,都是我們的人馬,她要抵達杭州找到長孫元鑫,幾無可能,而且每走一步,都可能落入我們手中。”袁長齡淡淡笑道:“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到了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保住性命,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前往杭州,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錢光涵頷首道:“長齡所言極是。不過只要有一絲可能,也不可掉以輕心。”向錢歸廷道:“往杭州那邊的道路,目前還沒有人發現麝月的行跡,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沿途搜素。歸庭,紅蜘蛛擅長追蹤,你可以派他帶些人往杭州方向搜尋,如果麝月沒有去杭州倒也罷了,如果她出乎我們的意料,果真往杭州去,紅蜘蛛也許能夠發現她的蹤跡。”
錢歸廷起身道:“我這就去安排。”
他出了門,很快就聽到不遠處的一間屋里傳來鬼哭狼嚎之聲,走過去,推門而入,只見喬勝功像粽子一樣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一只手被兩名大漢死死按在邊上的案幾上,紅蜘蛛坐在案幾邊的一張小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把用竹子做成的匕首,面帶微笑,正悠閑自在地用竹匕首割著喬勝功的一根中指,那中指已經是血肉模糊,而且露出白骨。
錢歸廷知道紅蜘蛛以折磨人為樂,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后背一陣發涼,咳嗽一聲,紅蜘蛛看過來,笑道:“二公子,再給我一柱香的時間,我定然能讓他老實交代。”
“不是他。”錢歸廷道:“停手。”
紅蜘蛛有些意興索然,將竹匕首丟到一旁,一臉溫柔笑容,向喬勝功道:“喬將軍,這次就到這里,咱們下次再玩。其實你身上還真沒有我看得上的東西,也只有這幾根手指還湊合。”
喬勝功痛不欲生,看著錢歸廷道:“二公子,我.....我真的沒有出賣你們,我.....我對你們忠心耿耿......!”
“你也別覺得委屈。”錢歸廷不屑道:“一個人只要出賣過別人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你能出賣令狐玄,同樣也能出賣其他任何人。所以你說的話,至少我不會相信。喬勝功,你背叛令狐玄,他肯定會知道,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取你性命,你沒有其他路可走,唯一的出路,就是死心塌地為我們效命。今日給你點苦頭,只是讓你明白,你若是三心二意,那是自尋死路。”
喬勝功有氣無力,當初錢家收買自己的時候,那是奉若上賓,就算是錢光涵對自己也是客客氣氣,可沒有想到錢家說翻臉就翻臉,以前的禮遇早已經蕩然無存,心中惱恨交加,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只是乞求道:“二公子,我.....我一定誓死效忠老太爺,求你.....求你給我叫個郎中......!”
錢歸廷向那兩名大漢吩咐:“帶他去看郎中。”等那兩人解開喬勝功繩子帶下去之后,錢歸廷這才向紅蜘蛛道:“秦逍可能正在去往杭州的路上,如果你想一雪前恥,帶著你的人現在去追趕,或許還來得及。”
他知道紅蜘蛛對秦逍恨之入骨,只要提及秦逍,紅蜘蛛必然是立刻動身。
但紅蜘蛛的反應卻讓錢歸廷有些意外,坐在椅子上,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錢歸廷。
錢歸廷皺起眉頭,紅蜘蛛忽然露出溫和笑容,道:“二公子,方才我從喬勝功口中問出了一個口供,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口供?”
“什么?”
“喬勝功招認說,他向官府招供的供詞之中,提到了太玄觀。”紅蜘蛛笑容愈發柔和:“他透露太玄觀是王母會的據點,那晚官府襲擊太玄觀,起因就是喬勝功供出了他們。”頓了頓,嘆道:“指使喬勝功這樣做的,正是二公子。”
錢歸廷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紅蜘蛛為何會突然提及此事。
“二公子知道,三年前我與你相識,追隨你左右,這三年來,不該說的我絕不會說,不該問的我也絕不會問。”紅蜘蛛凝視著錢歸廷,微笑道:“只是今天我斗膽問一句,老太爺和二公子為何要借刀殺人,非要除掉黃陽不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錢歸廷冷著臉:“這些事情似乎不是你該關心的。”
紅蜘蛛微笑道:“黃陽為何會在蘇州潛伏多年,又為何會分文不取為窮苦百姓看病,別人不知,老太爺和二公子應該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沒有死,蘇州起事,鎮守蘇州的應該是他。”
錢歸廷身體一震,駭然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屬下在你身邊三年,被二公子視為心腹,二公子竟然不知我是誰?”紅蜘蛛狡黠一笑:“二公子,你和老太爺背叛了昊天,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