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大堂內的喧嘩聲一直不曾停歇,無論輸贏,注意力都在那幾顆骰子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走進大門的三名斗笠人。
“都聽著,趕緊離開此地。”一個聲音在賭坊內忽然響起來,十分突兀。
這聲音并非聲嘶力竭叫喊,賭坊大堂內本來聲音嘈雜,但這道聲音卻是輕易地將在場的喧嘩壓了下去,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傳入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里。
大多數人根本沒有理會,有幾個人循聲瞧過去,倒是看到了站在大門處的三名斗笠人,但也僅僅是看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賭桌上。
能在這里賭錢的賭客,都是見過世面的人,走南闖北,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
直等到一聲慘叫聲響起,在場眾人才被這聲慘叫吸引過去,于是看到一名賭場的伙計就躺在那三名斗笠人的身前,身體抽搐,從脖頸處向外直冒鮮血。
賭坊也曾出現過一言不合怒拳相向的情景,但在這里殺人,卻幾乎從沒有發生過。
最要緊的是,被殺的是賭坊的伙計。
本來喧鬧嘈雜的聲音頓時都安靜下來。
賭客們當然都知道,這美人賭坊的東家是個美麗的女人,卻又是個惱怒起來十分可怕的女人,之前就因為一名客人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就被當眾砍了一只手。
所以大家都知道,老板娘雖美,但卻是個帶刺的玫瑰。
殺了賭坊的伙計,那就是冒犯了老板娘。
被摸一下屁股都能砍下你一只手,如今殺了她的人,那還能有你的好?
許多人根本沒有鬧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固然有人吃驚,但不少人卻是等著瞧熱鬧。
“所有人,滾出賭坊。”身材微矮的斗笠人后面一人冷聲道:“千萬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否則你們都走不了。”
雖然一名伙計當眾被殺,但這些賭客之中,大多數不是什么善茬。
走南闖北的人,好勇斗狠,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說狠話。
而且在場的賭客有四五十人之眾,一個個也都是兇悍得很,這突然冒出來三名斗笠人,出口就冷淡狂傲,根本沒將眾人放在眼里,有不少心下冷笑,已經有人大聲道:“你們三個現在就給老子爬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否則我保證你們不會好過。”
四下頓時不少人哄笑起來。
“這話是誰說的?”矮個斗笠人終于開口,聲音輕細柔和:“能不能站出來再說一遍?”
人群之中走出一名身著皮革的大漢,腰間別著一把彎刀,人高馬大,沖著矮個斗笠人道:“是老子說的,老子讓你們三個滾出去,你現在可聽明白了?”
矮個斗笠人背負著雙手,抬起頭來,這時候眾人才看清楚,此人左眼戴著一只眼罩,泛著銀光,白面無須,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年紀,剩下的那只右眼犀利異常,但唇邊卻掛著一絲淺笑,讓人看不出一絲敵意。
可就在一轉眼間,所有人都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便見到身穿皮革的大漢,身子晃了晃,猛抬手捂著自己的脖子,隨即就見從指縫間滲出鮮血來。
大漢身體踉蹌,往后退了兩步,忽地腳下一軟,已經癱倒在地,等眾人再看時,卻發現大漢身體在地上抽搐,喉嚨處有一點血孔,一看就不是刀器所致,從血孔出兀自向外泊泊流血。
大漢沒有立刻死去,但這副可怖模樣,倒不如立刻死去的好。
眾人立時都知道遇上了狠角色。
但誰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誰出手傷了大漢。
“你.....你們敢在這里殺人?”終于有人聲音微顫叫道:“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矮個斗笠人唇角依然帶著笑:“什么地方,什么人,都不重要。螻蟻茍生,沒有人會在意,可是非要爬到手腳上礙眼,那就只能捏死了。”
“這里都是走南闖北的英雄好漢,豈容你在這里撒野?”一名灰衫人冷著臉:“你們三個人,難道還想在這里興風作浪?真當我們都是死人嗎?”
這人三言兩語,但卻說的十分聰明。
故意抬高在場眾人,又指出對方只有三人,自然是拉攏在場的賭客群起而攻之。
“你真的只是死人。”矮個斗笠人輕笑道。
那灰衫人剛張口,還沒發出聲音,便聽得“咻”的一聲響,瞬間死寂后,聽得那灰衫人身邊傳來驚呼聲,于是其他人都看見,一只弩箭竟然從灰衫人頭頂直沒而入。
弩箭只能是從頭頂上方射下來,否則絕不可能直直從頭頂沒入。
有人抬起頭,這時候才駭然發現,屋頂的瓦片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掀開數處,露出一個個空隙來,弩箭自然也是從屋頂的空隙中射下來。
屋頂竟然已經埋伏了人。
灰衫人的尸體倒在地上,從三名斗笠人進屋之后,也就是短短時間,有三人已經橫尸當地。
于是有人一言不發,低著頭,快步向大門外走去。
斗笠人并沒有阻攔,任由那人出去,于是更多的人也都迅速走出了賭坊。
前來賭坊是為了賭錢,不是為了來送命。
雖然一時還不知道斗笠人的身份,但對方出手狠辣,冷酷無情,這些人雖然好勇斗狠,但面對這樣的狠角色,自然不想成為下一個倒在地上的尸首。
只是片刻間,本來熱鬧喧嘩的賭坊,人去屋空,所有的賭徒們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非但是那些賭徒,賭坊里剩下的兩名伙計,也都知道大事不妙,跟著人群匆匆逃離。
待得眾人都離開,矮個斗笠人身后兩人上前去,迅速清理出一張桌子,爾后搬過來一張木椅子在桌邊,矮個斗笠人上前去,解開自己的黑色大氅,邊上一人接過,另一人則是接過矮個斗笠人摘下的斗笠。
矮個斗笠人坐下之后,才淡淡道:“去請老板娘!”
“不用了。”后面傳來小師姑聲音,矮個斗笠人抬頭瞧過去,只見到沐夜姬扭動著腰肢,緩步走過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尸首,秀眉微蹙,走到矮個斗笠人對面,就在長凳上坐了下,抬起一條腿,打在長凳上,盯著矮個斗笠人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鬧,客人們都被你嚇跑了,害我損失多少銀子?”
矮個斗笠人面帶微笑,輕輕咳嗽一聲,身后的斗笠人已經丟出一沓子銀票在小師姑面前。
小師姑拿起銀票點了點,眉開眼笑道:“有銀子就好說了。這位大爺出手闊綽,在這窮鄉僻壤,可好久沒有遇到出手如此大方的主顧了。”
“如果老板娘招人喜歡,我這邊還有銀子。”矮個斗笠人微笑道。
小師姑拋了個媚眼道:“難道你覺得我還不招人喜歡?”
矮個斗笠人笑道:“老板娘貌美如花,普通的男人自然都會喜歡,不過要讓我看得上,除了花容月貌,還要聽話,老板娘愿不愿意聽話?”
“聽話聽話,只要有銀子,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小師姑連連點頭。
矮個斗笠人看著小師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睺,不知老板娘是否聽過這個名字?”
“羅睺?”小師姑想了一下,搖頭嘆道:“我這人記性不好,以前也許聽過,但早就忘記了。你別怪我,我認識的人太多,忘記幾個無關緊要的人是很平常的事情。”
矮個斗笠人羅睺點頭道:“不怪不怪,今日咱們見到,老板娘以后絕不會忘記我這個人。”
“這么自信?”小師姑笑道:“這個世上能讓我念念不忘的男人可不多,而且......你是不是男人我還不知道呢。”
羅睺身后兩名斗笠人都是變了眼色,目光如刀。
羅睺倒是淡定自若,含笑道:“老板娘放心,我是不是男人,都不會影響接下來我們的交易。”
“你帶著大隊人馬圍住這小小的賭坊,只是為了和我交易?”小師姑噗嗤一笑,嫵媚笑道:“我差點以為你是土匪,帶著手下的嘍啰要搶奪我的賭坊。這賭坊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們真要搶奪,我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們斗到底。不過你既然說是前來交易,是不是想要買下這賭坊?”
“如果這是老板娘的條件,我會答應。”羅睺認真道。
小師姑道:“你是不是很有錢?你真要買我的賭坊,心里可要有準備,這賭坊可不便宜。”
“它便是再昂貴,總不會貴過一座城池。”羅睺看上去很斯文,聲音也很柔和:“三兩座城池的價錢,我還能出得起。”
“算了,你說話一本正經,一點也不好玩。”小師姑撩開腮邊一綹青絲,風韻動人:“說說看,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不過我可和你說明白,你要是覬覦我的美色,我可不答應,我不是隨便的人,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多的銀子,也不能讓我喜歡上你。”
羅睺微笑道:“沐夜姬,上個月剛滿二十八,劍谷六絕之一,排行第六,六品中天境,拿手本領是澤冰真劍,紫木匣守護人之一。”頓了頓,才柔聲問道:“老板娘,我說的應該沒有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