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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時分,京都府的大堂卻是一片肅殺氣氛。
秦逍來到大堂的時候,立時便看到了坐在大堂左排的渤海官員們,渤海正使崔上元居首,其下便是副使趙正宇,一排七八名官員在秦逍進入大堂的那一刻,都向秦逍投來怨毒的目光。
大堂右邊一排,也都是老相識,居首是刑部堂官盧俊忠,下面是大理寺卿蘇瑜,蘇瑜下手的兩名官員秦逍卻不認得,不過京都府尹夏彥之也在這一排坐了。
盧俊忠看也不看秦逍一眼,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蘇瑜卻是對秦逍微微頷首,那兩名陌生的官員也都是對秦逍報以微笑。
跟在秦逍身邊的唐靖則是小心翼翼道:“爵爺請坐!”
大堂正中,放了一張凳子,這自然是為秦逍安排。
秦逍掃了眾人一眼,竟是一言不發,轉身便走,身后立刻傳來趙正宇的聲音:“哪里走?”
秦逍回過頭,盯住趙正宇,冷笑道:“本官在大唐的土地上往哪里去,關你一個渤海人屁事。”
“秦少卿。”蘇瑜咳嗽一聲:“圣人有旨,今日三堂對質,要弄清楚渤海世子被殺一事,你坐下來聽聽。”
秦逍搖頭道:“大人,恕下官不能留下。”
“秦逍,這是圣人的旨意。”盧俊忠冷著臉,沒好氣道:“對質還沒開始,你掉頭就走,是要抗旨嗎?”
秦逍淡淡道:“盧部堂別急著給本爵爺扣帽子。”指著那張凳子問道:“我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盧俊忠一怔,皺眉道:“這還是幾位大人好心給你設座,你若不想要,可以撤掉,你站著說話。”
“笑話。”秦逍冷笑道:“坐上這個凳子,是不是就代表我要接受審訊?這是對囚犯的待遇,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要受此待遇?”
“你.....!”趙正宇氣急,指著秦逍道:“你殺了世子,還不是大罪?”
“我和你說話了嗎?”秦逍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翻了個白眼。
坐在蘇瑜下手的那名官員卻已經和聲道:“秦爵爺,今日確實是受了圣人的旨意,大家當面說清楚世子被殺一事。在結果出來之前,沒人敢定你得罪,你稍安勿躁。”
秦逍見此人年過六旬,和顏悅色,拱手道:“老大人是.....?”
“這位是禮部堂官錢部堂!”蘇瑜介紹道。
禮部是第一個派人探望自己的衙門,背后自然是錢部堂主持,秦逍頓時起敬,恭敬行禮,錢步堂微微頷首,道:“今日是國相主持,有什么問題,等國相到了你可以提出,不用著急。”
話聲剛落,就聽得側門有人大聲道:“國相大人到!”
在場所有人,包括渤海使團的官員們也都起身來,隨即看到大唐國相夏侯元稹從后面走出來,面帶微笑,抬手道:“大家都坐下。”在大唐的主審位子坐下,含笑道:“圣人有旨,今日要弄清楚渤海世子被殺究竟是誰的責任。刑部、大理寺、禮部和鴻臚寺......還有渤海使團的官員們也都來了。本相受圣人旨意,主持今日會議,不過本相不偏不倚,是非對錯,你們自己說出個結果。”
崔上元已經起身向國相拱手道:“國相大人,貴國官員秦逍,在擂臺之上殺死鄙國世子,所有人都看見,還請貴國將此人交給我們渤海使團帶回!”
“不急!”國相微笑道:“先坐下。”看向秦逍,道:“秦逍,你也坐下。”
“國相大人,下官正要向您稟明。”秦逍抬手指著凳子道:“這里是京都府大堂,三堂對證,下官坐在這張凳子上,立時就成了嫌犯,所以這張凳子,下官無論如何也不會坐。”
國相皺眉道:“那你想如何?”
“既然是對證,那就面對面說清楚。”秦逍指了指大唐官員那一排,“還請國相能在那里添一把椅子,下官和渤海人當面說清楚。”
“你是殺人兇手,有什么資格與我們對面爭辯?”趙正宇冷笑道。
秦逍笑道:“荒謬,什么時候輪到渤海人給大唐的官員定罪?這叫僭越,在我大唐是大逆不道之罪。”
趙正宇一怔,禮部錢部堂已經起身向國相躬身道:“國相,下官直言,今日聚集諸部官員在此,就是為了弄清楚一個結果,在結果出來之前,確實不能先入為主以兇手對待。如果最終結果表明秦少卿確實是故意殺人,那就依照大唐律,該怎么懲處就怎么懲處,在此之前,下官以為必須要以大唐官員的身份對待。”
“下官和錢部堂同樣的意思。”蘇瑜立刻起身。
錢部堂下首是鴻臚寺卿,緊隨其后起身拱手:“下官附議!”
“下官也附議!”夏彥之也立刻起身。
刑部盧俊忠猶豫了一下,終是起身道:“下官附議!”
渤海眾官員都是面帶憤怒之色,國相微微沉吟,才向渤海眾人道:“諸位,本相也以為在結果出來之前,不應該直接以兇犯對待秦逍。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圣人的旨意,大家把事情說清楚,有了結果,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等渤海人說話,吩咐道:“給秦逍添一把椅子。”
立刻有人在夏彥之下首添了一把椅子,秦逍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走過去一屁股坐下,似笑非笑看著對面一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渤海官員。
“渤海使團向圣人狀告大理寺少卿謀殺渤海世子。”國相氣定神閑,平靜道:“秦逍,你怎么說?”
秦逍拱手道:“回稟國相,公道在人心,許多事情不辯自明,下官覺得沒必要多說。”
“你是無話可說。”趙正宇顯然是渤海使團這邊的主力,厲聲道:“你一刀穿腸,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世子,眾目睽睽,罪惡滔天,當然無話可說。”
秦逍笑道:“淵蓋無雙殺害柳振全的時候,卻不知你們為何不說你們的世子罪惡滔天。”
“兩件事情完全不一樣。”趙正宇道:“世子是比武的時 候失手殺了柳振全,生死契也簽了,后果自負。”
秦逍從懷里掏出那日簽下的生死契,在手中揮了揮,笑道:“如果是生死契,我這里也有。”
“你并非失手。”崔上元終于開口道:“你一刀穿腸,那是鐵了心要置世子于死地。”
秦逍握住生死契,淡淡道:“眾所周知,淵蓋無雙練了外門功夫,全身銅皮鐵骨,我要勝他,只能找到他的薄弱罩門。如果我不使出那一招,就無法取勝,比武較量,本就要分出勝負,就像你們的世子殺害柳振全是為了贏,我迫不得已一刀穿腸,也是為了取勝。”
“如果只是一刀斃命,有生死契在,我們也不會追究。”崔上元冷冷道:“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世子失去抵抗能力后,你繼續在他身上砍了數十刀,如果致命一刀是比武時候的無奈之舉,那么接下來那幾十刀,你如何解釋?”
大唐官員除了盧俊忠面色平靜,眼眸之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其他幾人卻都是面色凝重。
崔上元這句話確實大有道理。
一刀致命可以解釋,但接下來那幾十刀,分明是蓄意謀殺了。
“秦逍,這次設擂比武,不是為了你死我活。”盧俊忠咳嗽一聲,緩緩道:“這起事件,本官也十分清楚,如果只是那一刀致命,誰也挑不出你的理,可是你在世子倒地后繼續出刀,而且不是一刀兩刀,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說你是蓄意謀殺,也不是沒有道理。”
其他幾名官員都皺起眉頭,心想血閻王對秦逍果真是恨之入骨,以他的狡猾,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多說什么,可他卻偏偏為渤海人說話,分明是想置秦逍于死地。
怨恨使人昏聵,看來血閻王卻是因為怨恨昏了頭。
秦逍卻是含笑向盧俊忠問道:“盧部堂,你看過淵蓋無雙的尸首?”
“世子被殺,雖然案子沒有交到刑部手里,但本官掌理刑名,當然有必要去看看,同時也要向渤海使團表示慰問。”盧俊忠淡淡道。
昨日往京都府探望秦逍的人絡繹不絕,不過卻也并非所有衙門都跑過去,刑部自始至終都沒有一人前往探望,卻原來是跑到四方館去看死人了。
秦逍鎮定問道:“盧部堂既然看過尸首,不知道能否確定世子是死在哪一刀?”
“何必明知故問。”盧俊忠嘆道:“自穢處入腸,就是大羅神仙也活不了。”
秦逍道:“所以世子肯定是死在那一刀?”
“不錯。”
“國相,諸位大人。”秦逍起身拱手道:“擂臺比武,渤海世子的武功遠在下官之上,其護體神功刀槍不入,如果找不到世子的弱點,想要取勝,幾乎是癡人說夢。此前世子斬殺了柳振全,下官心中當然害怕,若是無法取勝,只怕要死在世子刀下,所以在那種情況下,冒險一試,只是覺得穢門處十分薄弱,可能就是罩門,所以才出刀,那一刀只是為了破除護體神功,絕無殺人之心,但力道掌握不好,這才失手殺死了世子。”
盧俊忠皺眉道:“沒有讓你解釋第一刀。先前就說過,如果只是那一刀,沒人追究。”
“不錯,如果只是那一刀,我們不會追究。”崔上元立刻道。
秦逍鄭重其事道:“諸位大人也都聽明白了,一刀穿腸,是擂臺失手,渤海使團不會追究,也沒人會治我的罪。”
“說的是后來那幾十刀。”盧俊忠冷冷道。
秦逍淡然一笑,問道:“敢問盧部堂還有渤海使團的諸位官員,除了穿腸的那一刀,其他三十幾刀是否致命?問的更直接一些,那三十幾刀中,可有一刀能取世子的性命?”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是一怔。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此后的三十多刀,都是皮肉傷,而且全都避開要害處。”秦逍直視崔上元,緩緩道:“換句話說,那幾十刀之中,沒有一刀能殺死世子。諸位如果懷疑,可以請紫衣監的官員前往查驗。紫衣監高手如云,每一道傷口是什么時候出現在尸首上,是否致命,他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微微一笑,道:“不過我想也沒有這個必要,因為方才包括渤海使團的大人們也都確定,世子是被穿腸一刀所殺,這就是真正的死因。”
大理寺蘇瑜眼中劃過光芒,微微頷首道:“這樣一來,事情也就清晰了。致命一刀是在比武的時候失手,所以不能以此追究秦少卿的罪。接下來的幾十刀,卻沒有一刀致命,所以更不能說秦大人有意謀殺。”
渤海使團的官員們一個個都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彥之嘴唇微動,想要說話,但眼角余光瞥了盧俊忠一眼,終究是不敢吐出一個字。
“大人英明!”秦逍向蘇瑜拱拱手:“致命一刀有生死契存在,屬于擂臺較藝失手,所以不能給下官定罪。而其后無一刀致命,也就不存在殺人,下官自然談不上蓄意謀殺。”
“不對。”崔上元萬沒有想到秦逍竟然如此辯駁,急忙道:“你若無殺人之心,為何還要連砍數十刀?”
“閣下沒有在擂臺上,不知比武較量的心情。”秦逍苦笑道:“面對世子這樣的高手,我怎敢有絲毫的疏忽?雖然一刀穿腸致命,但下官當時身處其中,并不知道那一刀給世子造成了致命的傷害。萬一那一刀沒有破解世子的護體神功,世子再次出手,我萬萬不是敵手,必敗無疑。在那種情勢下,我緊張無比,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世子失去行動能力,所以那三十刀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希望能讓世子無法再出手,這樣我才有可能取勝。”
禮部錢尚書頷首道:“禮部的周侍郎當時就在現場,據他所言,莫說臺上比武較量的人,就算是在臺下觀戰之人,那手心里都是汗,緊張無比。秦少卿在無法確定世子失去行動能力的情況下,盡可能地讓世子無法還手,這也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理寺卿和鴻臚寺卿俱都點頭,深以為然。
趙正宇急忙道:“這是他在狡辯。他殺害世子之后,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臺下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