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靈的火雷自然是威力極大,不但可以殺傷匪眾,最要緊的是可以對黑山匪的心理造成沉重的震懾。
這次出關,秦逍按照張太靈的要求,準備了不少配制火雷的材料,為了以防萬一,張太靈平時便獨自一人在封閉的屋子里偷偷制作火雷,雖然多日下來,制作的火雷數量有限,但卻正好能用得上。
秦逍在夜間將倉庫里的物資全都調出去,往南找尋隱蔽之處暫時存放,在軍營之內,卻是將所有火雷包全都埋了下去。
只是目前火雷包如果要爆炸,就必須有人點燃火引線,可是在營地里如果留人點火,很容易就會被黑山匪發現,必死無疑。
不過宇文承朝卻是料定,一旦黑山匪撲了個空,一氣之下,很可能縱火燒營,只需要將埋在地下的火雷包扯出引火線,隱蔽在容易著火之處,黑山匪一旦點火,很快就能燒著引火線,從而導致火雷包自行爆炸。
秦逍雖然不敢確定黑山匪一定會縱火,但這卻是最好的法子。
從某種角度來說,黑山匪是否身陷煉獄,就在乎他們是否縱火,如果發現是空營,立刻撤兵,自然能夠保存實力,可是一旦惱怒縱火燒營,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挖掘墳墓。
事實卻如同宇文承朝所料,杜子通領兵撲了個空,大怒之下,果然縱火燒營。
雖然對黑山匪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但之前花費不少工夫建造的軍營也幾乎是毀于一旦,地上坑洞眾多,秦逍知道只能另選一塊空地重新建造兵營,好在所有的物資事先都已經轉移,并沒有造成太沉重的損失。
宋侖受了輕傷,一條手臂皮開肉綻,幸好還能保下來,只是撤退的時候,被幾名騎兵聯手擒住,成為了俘虜。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軍營里炸死炸傷那么多兄弟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臨時俘虜營只是在四周用木柵欄圍了一圈,五六百名俘虜都被關在里面,四周有官兵看守。
好在還沒有到深冬,否則若是這般露天囚禁,一夜下來,少不得要凍死幾個人。
宋侖不明白炸傷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兵器,更想不明白這次夜襲怎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這五千人是山上最精銳的兄弟,和遼東軍打了不少仗,在遼東軍面前幾乎沒有輸過,一個個都是驍勇得很,可是昨夜發生的一切,卻完全不一樣。
曾經一往無前的弟兄們,被那巨雷般的武器嚇破了膽,亂作一團,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
要命的是人馬陷入混亂之際,四當家的根本沒能站出來穩住人心,也沒有在形勢嚴峻的情況下迅速作出新的部署,導致弟兄們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成為待宰羔羊。
如果二當家的在場,即使失利,也不可能變成那般混亂不堪的局面。
“你,出來!”宋侖正在反思這一戰為何打成這樣,忽然聽到有聲音傳來,和身邊不少人看過去,見到木柵欄后面站著幾名官兵,其中一人正沖自己這邊勾手指,在那官兵的身邊,一名已經成為俘虜的自家兄弟正對自己這邊指指點點。
宋侖左右看了看,邊上的兄弟們卻都看著他,那官兵直直盯著宋侖,道:“宋頭領,不用東張西望,叫的就是你。”
宋侖站起身,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仰著頭,緩步走過去,瞥了那官兵身邊的俘虜一眼,那俘虜低下頭,不敢對視。
“要殺要剮,盡管過來。”宋侖冷笑道:“別他娘的沖老子勾手指。”
那官兵皺起眉頭,也不廢話,道:“跟我們走!”便有官兵將木柵欄拉開一道縫隙,宋侖也不猶豫,徑自走出去,兩名官兵按著佩刀,一左一右跟在宋侖身后,前面有人領路,走到一處臨時搭建的帳篷前,有官兵拉開帳門,示意宋侖進帳。
宋侖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冷笑一聲,走進帳篷。
帳內倒是頗為明亮,中間竟然擺著一張矮桌,上面擺放著酒菜,雖然談不上豐盛,但宋侖看到酒菜,這才感覺自己確實有些餓了。
矮桌邊坐著一名年輕人,身著甲胄,并沒有戴頭盔,正含笑看著自己。
“你是誰?”宋侖環顧一圈,目光落在年輕人身上,那身甲胄顯然不是一般的兵士能夠擁有,陡然想到什么,失聲道:“你是秦.....秦逍?”
龍銳軍的主將乃是一名年輕的將官,在京都擊殺渤海世子的秦逍,作為白木寨的二頭領,宋侖自然早知秦逍之名。
“坐下說話。”秦逍抬手,示意道:“宋頭領應該餓了,這里有酒有菜,如果不怕有毒,可以隨便食用。”
宋侖冷笑一聲,徑直走過去,一屁股坐下,二話不說,根本不用筷子,伸手抓起來就吃。
“果然是草莽英雄。”秦逍含笑道。
宋侖邊吃邊左右環視,已經聽到秦逍微笑道:“如果宋頭領想要擒賊擒王,我勸你還是放棄這樣的打算,你不是我的對手。”聲音溫和,卻充滿了絕對自信。
宋侖一怔,他見到秦逍獨自一人在帳內,身邊并無守衛,還真生出趁機擒獲秦逍的心思,只要抓住秦逍,以他為人質,未必不能換取數百名弟兄安全回山。
可是這心思剛冒出來,就被秦逍點破。
但宋侖心里也清楚,這年輕人看起來人畜無害,卻是擊殺渤海世子的存在,渤海世子在京都挑戰大唐俊杰,各路少年英雄在他手底下死傷不少,最終卻被秦逍擊殺,亦可見秦逍的武功確實了得。
宋侖對自己的斤兩很清楚,肯定不可能是對方的敵手,而且對方既然說出口,就已經有了防備,自己如果出手,不能在瞬間控制對方,用不著對方出手,外面的官兵就會沖進來。
宋侖也不廢話,吃飽喝足,終于問道:“你們可以動手了。”
“動手?”秦逍笑道:“宋頭領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們不是要殺我?”宋侖并無畏懼:“我們中了你的圈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人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秦逍笑道:“宋頭領就如此確定十八年之后能投胎?”不等宋侖說話,含笑道:“你放心,本將不會殺你。”
宋侖狐疑道:“你想做什么?”
“先委屈你們半天。”秦逍低聲道:“今晚子時,我會撤走守兵,那時候你就帶著手下人趕緊逃命。你們中間有不少人受了傷,所以最好是能背就背,能馱就駝,不要留下一個人。遼東軍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他們與你們黑山水火不容,如果知道我們抓獲了大批的俘虜,一定會想辦法要過去,到時候留下的人難免就要人頭落地。”
宋侖一臉愕然,兀自不敢相信,將信將疑道:“你要放我們走?”
“我們的糧食不多,留下你們,多出五六百張口,難道還要將糧食分給你們?”秦逍嘆道:“此外你們還有眾多傷員,留下來還要從我們這里分走傷藥。遼東軍很快就要過來要人,我若是將你們交給他們,所有人都會以為龍銳軍怕了他們,若是不交,我們和他們的矛盾只會更深。此種情況下,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將你們全都殺死,要么就只能放你們走。昨晚你死我活,雙方有死傷也就罷了,如今你們是俘虜,手無寸鐵,如果將你們俱都殺死,我就成了真正的屠夫。”
宋侖更是錯愕,萬沒有想到秦逍竟然會放走俘虜,任然不敢相信。
“你放我們走,如果被朝廷知道,豈不是重罪?”宋侖看著秦逍,并不相信:“姓秦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秦逍凝視著宋侖,平靜道:“今晚子時,你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過子時之前,最好不要傳揚出去。”抬手道:“你可以走了。”
宋侖一臉狐疑,起身來,走到帳邊,忽聽秦逍道:“回去之后,代我向你們的......!”說到此處,卻戛然而止,宋侖回過頭,問道:“什么?你是要我帶話?”
“沒有。”秦逍搖搖頭,問道:“你是白木寨的二頭領對吧?”
宋侖心知秦逍此前恐怕已經從其他的俘虜口中了解了不少山上的狀況,并不回答,秦逍道:“黑山有五位頭領,白木寨是四當家,你是四當家的人?”
“不錯!”
秦逍若有所思,隨即揮手道:“你去吧!”
宋侖打量秦逍兩眼,也不多說,出了大帳,回頭又看了一眼,滿是疑竇。
秦逍和宋侖說話之時,杜子通已經帶著千余名部下回到黑山,山上早有人看見,吹號傳訊,杜子通聽到號聲,一臉尷尬,他知道那號聲是向山上的人傳訊,外出的兵馬凱旋而歸。
可是自己帶著五千弟兄下山,回來了的連一半都不到,完全是潰敗而歸。
“元寶,待會兒怎么和大當家說?”杜子通知道接下來才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這次出兵,是自己再三要求,而且主動請纓領兵出擊,如今卻是這樣一個結局,即使大當家的不治罪,但這次損失前所未有的慘重,自己在山上本就不算太高的威望,定然更是一落千丈。
元寶面無表情,淡淡道:“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