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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零章 屠狼士

  可敦一時倒不知道契利汗有什么詭計,也不說話。

  “錫勒諸部勇士如云,但我圖蓀諸部的勇士也不少。”契利汗道:“既然可敦不想流血太多,不如咱們各派兩百勇士出陣,就在這嘎涼河一決高下如何?”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是詫異。

  其實草原上個人有私怨,單打獨斗一決高下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甚至已經成為草原許多問題的解決辦法,畢竟用武力容易解決的事情,就不必去勞煩腦子。

  兩軍對陣,有時候也會出現各自派出勇士決斗的事情,但畢竟是少數。

  如今草原兩大族群兵鋒相對,嘎涼河兩岸,匯集了兩部十數萬之眾,都是聲勢浩大,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所有人也都做好了浴血廝殺的準備。

  契利汗領兵攻來,占據主動,誰也想不到他竟然主動提出派出勇士決斗。

  契利汗說的輕描淡寫,但草原的傳統,雙方若有恩怨,如果一方提出決斗,對方一旦拒絕,便會被視為懦夫行徑,會被所有人鄙夷,但凡有血性,哪怕不敵,也會拼力一搏。

  可敦身邊眾人聽得契利汗言辭挑釁,都是大怒,紛紛道:“可敦,我們愿意一戰。”

  可敦卻是冷靜的很,示意眾人靜下來,這才隔河問道:“契利汗,按照草原人的傳統,你既然提出派人決斗,錫勒人自然不會退縮。只不過雙方各自派出兩百人,又以何種方式決斗?分出勝負之后,又該如何?”

  “看來可敦是準備接受了。”契利汗笑道:“這很好。”馬鞭指著嘎涼河道:“嘎涼河只到腰部深,但現在天寒地凍,河水冰冷徹骨,既然是派出勇士,他們自然是無所畏懼。戰場就在這嘎涼河中,雙方各派兩百刀手,兩軍各自后退三里地,如此也就不會有人暗施冷箭。”頓了頓,語氣森然起來:“四百人搏殺到最后,誰能將對方的兩百人盡數殺光,哪怕其中一方只剩下一個人,還有一口氣,那就是勝者。”

  秦逍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契利汗果然是狠辣無比。

  如此一來,出戰之人,九成幾率要死在這冰冷的嘎涼河中。

  這般廝殺,殘酷無比,甚至比兩軍數萬大軍浴血搏殺還要慘烈。

  “好!”可敦并沒有猶豫,直接道:“我接受你的決斗方法。”

  秦逍心中暗嘆,她見識了可敦的千嬌百媚風情萬種,那嫵媚的笑容更是讓所有男人神魂蕩漾,可是這一刻他終是記起,這個風情萬種的美婦人,亦是讓她的敵人忌憚無比的一頭母狼,擁有著一位決策者的果斷和狠辣。

  “我此行狩獵,不為流血,只是為了能夠用鐵山的礦石打造戰甲。”契利汗道:“我偏愛戰甲,一天一套,如果我勝了,可敦需要每年向我提供打造三百六十五套全甲戰衣的鐵礦。”抬手撫著粗須道:“想必可敦不會吝嗇吧?”

  秦逍皺起眉頭,他在戶部甲字庫待了幾天,知道一套戰甲的價值非比尋常。

  實際上以大唐的實力,也只有少部分精銳才能配備戰甲,而且還不是全甲,通常只在戰衣上配上胸甲和肩甲,真正配有全甲的至少也是衛將軍級別的將領。

  草原鐵礦嚴重缺乏,精銳兵士也只能裝備皮胄,配備鐵甲的鳳毛麟角。

  秦逍也知道,同樣實力的對手,如果一方穿戴全甲,可以輕松擊敗敵手,所以在戰場上,戰甲兵往往是最強悍的兵種,擁有強大的護具,與敵對陣,就已經占盡了上風。

  一套精致全甲所需的鐵礦,加上一些鍛造過后的廢棄材料,足可以打造至少二十把賀骨刀,如果一年向杜爾扈部提供三百六十多套戰甲所需的鐵礦,那就足以打造出六七千把精鐵戰刀。

  契利汗也算是獅子大開口。

  可敦微一沉吟,才道:“我答應。”

  “果然是痛快。”契利汗道:“還有一個條件,那便是可敦必須跟我回漠南,我向可敦承諾,一定會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而且可以讓你成為我的可敦。自此之后,你我兩部將成為姻親部族,世代交好。”

  此言一出,聽到的賀骨人都是勃然大怒。

  可敦心中卻清楚,對方既然當眾提出這個條件,若是拒絕,契利汗面子抹不下,很可能會改變主意。

  她精明過人,當然也猜到契利汗現在的心思。

  對方對于渡不渡河,肯定是心中糾結,尚在猶豫中,提出的這些條件,雖然苛刻,但契利汗其實是在給說服自己的一個借口,他知道開戰過后勝負難料,一旦失利很可能會導致不堪設想的后果,但這次調動了數萬大軍殺過來,如果就此退兵,不但無法向手下這些如狼似虎的將士交待,更無法向太陽汗鐵瀚交待。

  提出的這兩個苛刻條件,其實也是給手下將士們聽。

  條件越是苛刻,也就表明契利汗越是咄咄逼人,如此手下將士才會接受這樣的決斗。

  三百六十五套戰甲的鐵礦倒也罷了,可是如果真的能讓攣鞮可敦答應嫁給契利汗,遠去漠南,即使退兵,卻也是收獲頗豐,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年賀骨能夠撐下來,完全是因為他們擁有手腕了得的攣鞮可敦,只要將攣鞮可敦帶走,賀骨即使不發生內亂,賀骨汗年紀輕輕,根本不可能帶領賀骨強大起來,實際上沒有了攣鞮可敦,就等于是大大削弱了賀骨的實力。

  今日即使不戰,但是能帶走攣鞮可敦,借此削弱甚至侮辱賀骨,再行撤兵也是能夠向太陽汗有個交待。

  “可敦難道覺得錫勒勇士不是我圖蓀勇士對手,所以不敢答應?”契利汗見可敦遲遲沒有回答,不由大聲道:“如果可敦覺得錫勒勇士必敗,那么我別無選擇,只能渡河。”

  可敦當然知道一旦開戰,即使擊退圖蓀人,賀骨部也將傷亡慘重。

  雖然錫勒三部陳兵河畔,但真羽部有數十萬之眾,即使這一萬多人敗退,也只是傷了元氣,不至于一敗涂地,而步六達雖然派出精銳的不死軍,但畢竟只有三千兵馬,即使不死軍傷亡慘重,對步六達來說也不是末日,反倒是賀骨部精銳傾巢而出,一旦損失慘重,對賀骨部將是致命的打擊,再想恢復元氣是難上加難,甚至也將退出漠東的爭霸格局。

  能夠以最小的代價迫使契利汗撤軍,對賀骨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其實就算契利汗不以輸贏而論,直接以可敦嫁到漠南為條件撤軍,可敦也未必不會考慮,犧牲自己一人,能夠讓賀骨避免一場浩劫,并不是不可以接受。

  如今雙方各派兩百名勇士決斗,勝負難料,如果錫勒人勝了,自己也就不必接受契利汗的條件,不再猶豫,高聲道:“契利汗,如果錫勒勇士勝了,你又將如何?”

  “我自然會撤軍。”契利汗倒是痛快。

  可敦笑道:“不如再加一個條件,我見你戰甲雖然精良,但還是有些許瑕疵,脫下來交給我帶回去,我會令工匠為你修補瑕疵,你該知道,賀骨的鍛造之術,冠絕大漠。”

  秦逍心下好笑,知道可敦這也是為了找補顏面,畢竟契利汗若是當眾脫下戰甲,也算是對他的一種羞辱。

  契利汗微一猶豫,終是道:“我答應你!”

  “既然如此,契利汗提出的條件,我同樣答應。”

  契利汗得到承諾,不再猶豫,兜轉馬頭,領著手下人撤回本陣,很快,圖蓀軍中打出旗號,中軍開始向后緩緩撤退,可敦見得對方按照承諾后撤,也是下令中路的賀骨軍后撤三里地。

  “可敦,屬下愿意帶領兩百碎骨者出陣。”碎骨者都尉莽德勒主動請戰。

  若是單兵搏殺,賀骨最強的戰士當然是碎骨者。

  可敦卻是神情凝重,沒有立刻答應,若有所思。

  “可敦在想什么?”秦逍見狀,在旁輕聲問道。

  可敦抬頭望向河對岸,想了一下,才道:“我只擔心屠狼士在契利的軍中。”

  “屠狼士?”

  “那是鐵瀚的近衛隊。”莽德勒向秦逍解釋道:“屠狼士都是從杜爾扈部挑選的勇士,這些人都會經受嚴苛的訓練,每一名屠狼士在編入鐵瀚的近衛隊之前,都會去往狼山,在那里徒手擊殺十匹野狼。鐵瀚故意在狼山蓄養了無數野狼,任何人都不得獵殺,這些野狼唯一的使命,就是用來考驗屠狼士。只要孤身進入狼山,從狼山帶出十顆狼首,就將正式成為屠狼士,編入鐵瀚的近衛隊。”

  秦逍皺起眉頭,心想能夠徒手擊殺十匹野狼,當然不是一般人。

  “據傳鐵瀚身邊有三百屠狼士,都是真正的勇士。”莽德勒神情凝重,也是向對面望了一眼,道:“可頓是擔心鐵瀚調撥了屠狼士保護契利,如果契利身邊真的有屠狼士,他一定會派出屠狼士出戰。”

  秦逍看向可敦,見她美艷的臉龐出現了很少見的凝重之色,知道可敦對這場決戰十分在意,畢竟如果輸了,便要真的跟隨契利遠去漠南,而對方如果真的派出屠狼士,碎骨者們恐怕真不是敵手。

  “即使有屠狼士在軍中,人數也不會太多。”可敦微一沉吟,才道:“屠狼士的額頭都有狼頭紋身,如果只是十個八個倒也可以一戰,可是如果他們派出幾十名屠狼士,我的碎骨者!”

  說話間,秦逍卻已經看到從對方陣中走出一隊人來,目測有兩百人上下,應該就是對方派出的決戰勇士,讓秦逍吃驚的是,那些人雖然穿著長褲,但卻都赤著上身,在如此寒冬時節赤膊出陣,著實讓人吃驚。

  “可敦,屬下雖然并無必勝之心,卻會殊死搏殺,絕不會后退一步。”莽德勒再次請戰:“兩百名碎骨者兄弟,也會戰至最后一口氣。”

  可敦終是道:“已經沒有選擇。莽德勒,你挑選兩百人和你一起出戰,無論勝敗,你們都將被賀骨人世代銘記!”

  “可敦,我也湊湊熱鬧吧。”秦逍忽然開口道:“就當是我為可敦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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