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寶瓶含笑道:“如果只是你我二人在此切磋,最終即使分出勝負,也只是個人的修為。大婆娑羅應該沒有忘記,你我能有今日的境界,除了自身的天賦,卻也是主人當年點撥之功。”
“不錯。”中行登野點頭道:“神師教誨,此生不忘。”
“個人的武道修為再強,也不過是白駒過隙而已。”蘇寶瓶緩緩道:“老僧以為,只有讓我們的武道傳承下去,哪怕過了百年之后,還有我們的傳承存在,那才是真正的勝者。就譬如老僧和大婆娑羅,受主人指點,即使主人云游天外,但他的傳承卻依然在我們身上,去而不滅。”
中行登野笑道:“蘇寶瓶,你這話說的不錯。”指了指乙支元磐道:“我就算不在人世,但武道之路,依然會由他走下去。”
蘇寶瓶道:“所以你我孰高孰低并不重要,真正想要分出勝負,就看誰的傳承更強。”
“你的意思是說,你我就算分出勝負,也只是一時高低,唯有傳承的武道強弱,才是真正的一決勝負?”
“大婆娑羅睿智。”蘇寶瓶微笑道:“而且傳承的高低,還能比試老僧與大婆娑羅誰的教導更為高明。你我現在比試武功,爭一時長短,也只不過是修為之爭。若是能讓后續傳承一較高下,不但可以比試誰的武道傳續更強,而且還能比試老僧與大婆娑羅的心智教誨誰更高明。”身形一展,已經從船舷上輕飄飄落在甲板上,繼續道:“如此才是真正的一決勝負,大婆娑羅以為如何?”
中行登野有些詫異,顯然沒有想到蘇寶瓶會生出這樣的主意。
不過他眉宇間卻已經顯出興奮之色,躍躍欲試。
“如果大婆娑羅覺得沒有把握,可以拒絕老僧的提議。”蘇寶瓶含笑道:“老僧也只能奉陪大婆娑羅切磋到底。”
中行登野立刻道:“我指教過三個人,死了一個,現在還有大磐和妍妍,雖然并非我的門人,但卻受我傳承,他兩人都可以代我比試,只是你的傳承又在何處?”
“秦逍,你過來!”蘇寶瓶扭頭看向艙頂欄桿邊的秦逍,沉聲道。
秦逍一怔,卻也只能從上面躍下,身輕如燕落在甲板上,上前來,拱手道:“大師!”
“蘇寶瓶,難道他是你的武道傳承?”中行登野再次打量秦逍幾眼,問道:“他是你的門徒?”
自秦逍登船之后,中行登野根本不在意這樣一個年輕人,甚至都不曾問過姓名,直到此時蘇寶瓶叫過秦逍,他才注意了一番。
蘇寶瓶搖頭道:“他非但不是老僧門人,而且老僧還準備親手殺了他。”
此言一出,除了中行登野,其他幾人都是駭然變色。
秦逍直到現在也不曉得蘇寶瓶的來歷,只知道蘇寶瓶要帶自己去見一個人,乙支元磐肯定是要拿自己作為工具去刺殺淵蓋建,那就是敵非友,但蘇寶瓶是敵是友秦逍還真搞不清楚。
不過之前海船被燒沉入海底,如果不是蘇寶瓶相救,后果不堪設想,所以不知不覺中,秦逍已經將蘇寶瓶當做自己的靠山,甚至覺得蘇寶瓶對自己越來越親切,完全沒有了敵意。
這時候聽蘇寶瓶親口說準備殺了自己,心下一凜。
“你要殺他?”中行登野笑道:“那他自然不是你的武道傳承人。你要和我比武道傳承,你的傳承人又在何處?”
“還是秦逍!”蘇寶瓶道:“雖然我準備殺他,不過他依然可以成為我的傳承人。如果他真的能勝過大婆娑羅的傳承人,我或許可以饒他性命。”
中行登野好奇道:“你又要殺他,又要他做傳承人?”
“武道傳承,不一定非要自己的弟子。”蘇寶瓶緩緩道:“我傳承的是武道之路,哪怕他是我的敵人,但只要走上我的武道,就是我的傳承,大婆娑羅,這難道有問題?”
“有意思,有意思!”中行登野哈哈大笑道:“蘇寶瓶,原來你也這么有趣。”
婆娑羅本就是一群不守世間禮儀規矩的存在,蘇寶瓶以自己的敵人作為傳承人,這當然是匪夷所思,卻恰恰合了婆娑羅的心思。
“大婆娑羅,咱們就讓各自的傳承人一較高下如何?”蘇寶瓶道。
中行登野立刻道:“好,有趣。”向乙支元磐道:“大磐,你和他比試比試,看看誰的修為更高。”
乙支元磐眉宇間顯出一絲歡喜之色,但卻又有些差異。
秦逍的修為他自然清楚,雖然同是中天境,但兩人卻差了一個境界。
同為中天境,一個境界的差距雖然不至于天地之別,甚至可以用精妙武技縮短實力上的差距,低階甚至有可能出其不意取勝,恰如當初秦逍在京都擊殺淵蓋無雙。
從實力上來說,淵蓋無雙自然勝過秦逍,但最終卻被秦逍所殺,是以同為中天境,僅有一品差距,并非不可逾越。
但乙支元磐自信如果和單打獨斗,雖然不能保證一定會取勝,但至少有八成的勝算。
他很清楚,秦逍當初取勝,除了使出讓淵蓋無雙猝不及防的絕技,最重要的原因卻是淵蓋無雙太過傲慢,因為傲慢才會輕視秦逍,這當然是致命的缺陷,也正好被秦逍所利用。
乙支元磐的實力不弱于淵蓋無雙,對秦逍也絕不敢有輕敵之心,自信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蘇寶瓶對兩人的實力差距肯定清楚,明知道秦逍的實力弱于自己,卻還要兩人對決,乙支元磐心下自然是詫異。
“大師,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乙支元磐眼珠子一轉,向蘇寶瓶拱手道:“如果晚輩能夠取勝,希望秦逍能夠留下來。”
蘇寶瓶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看穿乙支元磐的想法,倒是中行登野奇怪道:“你要他留下做什么?”
“大婆娑羅,您一直沒有詢問,大磐不敢多言。”乙支元磐恭敬道:“此人姓秦名逍,大婆娑羅難道忘記此人是誰?”
中行登野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么,道:“他是唐國京都的那個秦逍?”
“正是。”乙支元磐道:“無雙世子出使唐國,被人一刀奪命,殺他之人,正是這位唐國將軍秦逍!”
中行登野立時盯住秦逍,秦逍卻是心下一凜,暗想淵蓋無雙雖然不是中行登野的弟子,卻受中行登野傳授武道,如果這位大天境生出復仇之心,自己恐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是你殺的?”中行登野盯著秦逍眼睛,臉上并無怒色,眼中竟是有錯愕之色。
秦逍知道根本無法隱瞞,只能道:“當處于無雙世子較藝,誤傷了世子。”
“他不是我的傳承人。”中行登野非但沒有惱怒,反倒是急忙辯解道:“蘇寶瓶,你可不能因為他殺了無雙,便覺得你的傳承人取勝。我雖然指點過無雙,但也只是無聊的時候隨便指點一二,他所學還不到我功夫的一成,不能算是我的傳承人。”
秦逍聞言,愕然之余,也微微寬心,心想中行登野知道自己是殺死淵蓋無雙的的兇手,沒有憤怒,更沒有準備復仇,反而是極力撇清關系,看來還真不準備為淵蓋無雙復仇。
不過這位大婆娑羅果然是異類,至少在外人看來,確實有些冷血無情。
“大婆娑羅既然認為淵蓋無雙不是你的傳承人,那自然不是。”蘇寶瓶微笑道:“大磐總該是你的傳承人吧?”
中行登野看了乙支元磐一眼,才道:“他是。他可以代我與秦逍切磋。”
“這就好。”
“大婆娑羅,無雙世子是被秦逍所殺。”乙支元磐立刻道:“大磐想要為無雙世子討回公道。如果他敗了,大盤希望他能留下,任由我們處置。”
中行登野立刻道:“可以可以。秦逍,你殺了無雙,大磐要找你尋仇,這是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不過你要是敗在他手中,就由他處置。”瞥了蘇寶瓶一眼,笑道:“秦逍如果輸了,敗壞你的名聲,你也沒必要讓他活著,你不是說本就想殺他嗎?將他交給大磐,大磐幫你處置他。”
秦逍心中咒罵,暗想你這胡里花哨的老妖怪,瘋瘋癲癲,原來心腸也是歹毒得很。
“既然是個人的仇怨,自然由他們自己解決。”蘇寶瓶竟然沒有維護之意,微點頭道:“秦逍若敗了,死不足惜。不過他如果僥幸取勝,還望大婆娑羅能讓我帶他離開。”
“他如果勝了,你自然是歡喜,當然不想看到他死在這里。”中行登野似乎很理解蘇寶瓶的心情,笑道:“你放心,你們如果真的勝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還會給你們準備船只,派人送你們走。”拍手道:“有趣有趣,大磐,你現在就和他打,瞧瞧誰的本事更厲害。”顯得興奮異常,期待滿滿。
乙支元磐轉身面向秦逍,正要請教,蘇寶瓶卻已經搖頭道:“且慢。大婆娑羅,現在可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