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卻是動也不動,臉上甚至沒有驚慌之色。
“殿下又何必為難他?”忽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麝月扭頭看過去,卻見到遠處假山后面的一條小徑緩緩走出一人,身著精致鎧甲,披著一件黑色披風,頭上沒有戴盔,發髻盤起,三十五六歲年紀,樣貌俊朗,面上輪廓分明線條硬朗之中不失英武之氣,鼻梁挺拔,但眼眶卻是微微下陷,更顯得雙眸深邃無比。
“澹臺懸夜?”麝月蹙起柳眉。
來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是沉穩有力,整個人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
“昨夜有刺客潛入宮中。”龍鱗禁衛大統領澹臺懸夜的聲音低沉而緩慢,略帶一絲嘶啞,嗓音充滿了男子魅力:“刺客落網之處,距離珠鏡殿沒有多遠,不出意外的話,刺客的目標就是殿下。”
麝月一怔,狐疑道:“刺客?”
澹臺懸夜看似走得很慢,但眨眼間已經距離麝月近在咫尺,他一出現,撕扯太監的宮女們立刻都停了手,一個個都退到一邊跪倒在地,顯得異常的緊張。
“不錯。”澹臺懸夜不動聲色抬起手臂,兩根手指夾住麝月手中大刀的刀身,輕松地拿過去,兩指一轉,隨即手腕微微一揮,大刀準確無誤地套入韓風腰間的刀鞘中,他的聲音卻不停:“好在宮中防范嚴密,刺客落網,這才沒有得逞。”
麝月道:“刺客是誰所派?可有審訊?”
“審不了。”澹臺懸夜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凝視著麝月,平靜道:“刺客早有準備,被圍之后,不但服毒自盡,而且死前用藥物毀去了自己的面孔,我們只得到一具面孔盡毀無法辨識的尸首。”
麝月想了一下,才問道:“圣人.....可好?”
“殿下放心,圣人無虞。”澹臺懸夜唇角泛起一絲淺笑:“不過宮中潛入刺客,非同小可。刺客的來路不明,還需要徹查,搞清楚他背后是否還有其他同黨,所以在查明真相之前,宮中的防衛要加強。殿下千金之體,臣下請示過圣人,要調派禁衛軍精銳保護珠鏡殿,圣人已經應允。”
麝月搖頭道:“本宮用不著他們保護。”
“這是圣人的旨意,也是為了殿下的安危著想。”澹臺懸夜道:“殿下放心,臣下在珠鏡殿周圍布下了精銳保護,這些都是萬里挑一的剽悍勇士,有他們在外保護,殿下可以高枕無憂。此外在查明真相前,也請殿下不要離開珠鏡殿,以防被刺客找到機會。”
麝月冷笑道:“澹臺懸夜,你的意思是說,要將本宮囚禁在珠鏡殿?圣人都沒有下旨,你的命令比圣旨還大?”
“殿下誤會了。”澹臺懸夜伸手入懷,取了一支令牌在手,精致小巧,卻是金光燦燦,抬手舉起:“殿下應該認識,這是圣人的金牌,圣人有旨意,宮中的防務都由臣下負責,為確保殿下的安全,也只能暫時委屈殿下了。”
麝月見到金牌,花容微微變色。
她沒有多言,轉身便往珠鏡殿回去,澹臺懸夜凝視著麝月婀娜多姿的背影,唇角帶笑,宮女們見狀,也都紛紛跟著離開,等一群人進了門,澹臺懸夜看著大門關上,這才向韓 風遞了個眼色,韓風躬身帶著手下禁衛退下。
回到珠鏡殿內,麝月褪去大氅,屏退左右,坐下之后,眉宇間滿是凝重之色。
良久之后,她才找出一直錦盒,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只鐲子,卻是孔雀石打造而成,正是當初離開江南之前,秦逍送給她的那只。
拿在手中,麝月本來凝重的神情微微緩和,輕輕撫摸,隨即握在手中,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向窗外。
窗外景色一如既往優美,但麝月的心情卻是異常沉重,喃喃自語:“秦逍,你遠在千里外,可知道我需要你?”
遠在東北的秦逍當然不知道京都發生的一切。
回到廣寧城,與蓉姐姐分別之后,秦逍還是依依不舍。
秦逍內心深處自然對蓉姐姐愛慕有加,如果說當初在西陵,第一個讓秦逍生出男女心思的是胸懷廣大的小師姑,那么真正讓秦逍一見鐘情生出愛慕之心的自然是蓉姐姐。
只是因為蓉姐姐的身份,兩人分分合合,關系也算是坎坷。
秦逍知道,蓉姐姐雖然說是被大先生以藥物控制,但是否另有隱瞞,又或者說蓉姐姐是否對大先生存有忠誠之心,這都是未知之數,也許蓉姐姐并不僅僅只是被控制,而是真心效忠于大先生,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如今大先生因為某種意圖,伸手協助自己,但秦逍實在太清楚,這樣的幫助,只是利益使然。
因為大先生態度的改變,蓉姐姐可以不再隱瞞大先生那邊,直接與自己接觸,但一想到蓉姐姐背后始終晃著大先生的影子,秦逍心里就不舒服,總覺得蓉姐姐并不是完全屬于自己。
秦逍對蓉姐姐既有愛慕之心,更希望這個溫柔可人的姐姐完全屬于自己,是以死里逃生過后,心態也發生了改變,只覺得有些事情不必猶猶豫豫,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本就要干脆利落。
當年在甲字監的時候,那位經常讓自己去搜集風月畫本的賭神溫不道就時不時地教導,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心,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先擁有她的身子,秦逍一直覺得賭神的教誨實在太粗俗,而且也不知道靈不靈驗。
不過這次他故意裝作內氣出了問題,一來是想知道自己在蓉姐姐心中的地位,看看蓉姐姐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受著摩爾無動于衷,二來也是希望如果有機會,若能要了蓉姐姐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雖然手段有些不地道,甚至最后也沒有真的成就好事,但秦逍卻還是感覺如在夢幻。
蓉姐姐并沒有讓自己失望,為了幫助自己減輕所謂的“痛苦”,確實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自己幫蓉姐姐出的主意,雖然一開始蓉姐姐又氣又羞,但循循善誘之下,那個美麗的女人竟還是做出了犧牲。
即使回到廣寧城,與蓉姐姐分別之后,他依然感覺自己如同身在云端,如夢似幻。
蓉姐姐的舌頭真的很靈活,一想到她那粉潤的朱唇,秦逍便感覺渾身上下像著火了一樣,特別是蓉姐姐偶爾眼睛上瞟一下,那眼眸之中的嫵媚和風韻,秦逍相信自己這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韓風抬頭,神色愕然。
“擅入內宮,立刻誅殺。”麝月握刀架在韓風脖子上,美眸之中滿是冷厲之色:“你要不要這顆人頭?”
“卑下龍鱗校尉韓風,見過公主殿下!”
麝月冷笑道:“原來你還知道本宮是公主。韓風,這里是內宮,你帶人擅闖內宮,該當何罪?”
“回稟公主,卑下是奉命在此護衛公主周全。”
麝月冷面寒霜,道:“內宮自有內宮的守衛,什么時候輪到你們在這里守衛?澹臺懸夜難道不知內宮禁止龍鱗禁衛擅入?你們立刻離開,否則本宮絕不留情。”
韓風只是躬著身子,并不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麝月惱怒不已,搶上前去,探手抓住韓風腰間佩刀刀柄,“嗆”的一聲,拔刀出鞘。
龍鱗禁衛軍衛戍皇城,但珠鏡殿已經是內宮所在,只能有宮女太監伺候,即使暗中有宮廷高手保護,也幾乎都是閹宦之身,這等內宮重地,即使是衛戍皇城的龍鱗禁衛,卻也不得靠近。
眼下幾十名龍鱗禁衛竟然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珠鏡殿外,按照大唐律法,這些禁衛等同于謀反,俱可誅殺。
太監們依然重復不斷地喊著“求公主回殿”,麝月身后的宮女們都是面面相覷,但一個個神色緊張。
“奉誰的令?”
“統領大人有令,日夜守衛珠鏡殿,為確保公主殿下的周全,任何人不得靠近珠鏡殿!”韓風謙恭無比。
便在此時,卻見得不遠處的龍鱗禁衛已經迅速沖過來,并不上前為太監解圍,只是呈半弧形堵在麝月面前,手持長矛,腰佩彎刀,一個個面無表情,唯獨一名頭盔樣式有些不一樣的禁衛上前兩步,向麝月躬身行禮,卻不說話。
“你是誰?”
麝月何等聰明,此時早已經看出其中蹊蹺,左右看了看,卻看到不遠處竟有一隊龍鱗禁衛,三十多號人,如同標槍一般列隊站在不遠處。
她心下一怔,花容微微變色。
身后宮女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動手。
“嗯...!”麝月拉長音。
清音立刻道:“奴婢遵令!”第一個沖上前去,握住粉拳,便往太監身上砸下去,后面十幾名宮女立時如同一群蝴蝶般沖上前,揮手便打。
麝月冷笑一聲,抬腳踢在一名太監的額頭,她自幼練舞,兩腿不但修長結實,而且力道也不弱,這一腳將那名太監踹翻在地,便要過去,可是立刻便有太監移過來補住缺口,就是不讓麝月離開。
“來人,給本宮狠狠教訓這幾個奴才。”麝月怒道。
北門打開,麝月干脆利落走出大門,已經瞧見數名太監迎上來,跪在麝月面前,卻是擋住了麝月的道路。
“閃開!”麝月鳳目豎起,冷聲斥道。
但幾名太監卻是叩頭如蒜,齊聲道:“求公主回殿,求公主回殿!”重復不斷,沒有絲毫閃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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