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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壺中世界

  這座正院,根本就沒有光明不可照拂之地。

  沒有光明不可照拂之地……就沒有“秘密”,一座座廂院,門戶大開,這千年來塵盡光生,天清池主的屋閣之中,哪里有什么壁畫?

  張君令沉著眉頭,四處轉了一圈。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某個正面躺在院子里,貌似“呼呼大睡”的官袍男人。

  顧謙那張本來俊俏的臉蛋,在風沙里被蹂躪了十幾天,顴骨多了好幾道細削的沙痕,這座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庭院內……并沒有響起如張君令預料中的“輕微鼾聲”。

  那個似乎熟睡過去的男人,連呼吸聲都沒了。

  張君令神情一沉,兩根手指探出,在鼻息前停了停。

  她的目光從顧謙的臉蛋上挪移,挪到了那尊黑色的酒壺之上。

  光明不可照拂之地。

  壺中世界。

  顧謙記得自己聞了一口庭院桌上的酒。

  然后就。

  沒有然后了。

  他就來到了這里,一座巨大的懸浮的空中樓閣。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這座巨大的空中樓閣,就懸在顧謙的眼前,他踩在云霧之上,腳下是看不清的霧氣繚繞,不知哪里有路……但是至少眼前是沒有路的。

  顧謙的面前是一堵高墻。

  一堵……不一樣的高墻。

  巍峨的山嶺,流蘇的長葉,在這座高墻之上栩栩如生的衍生而出,讓顧謙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只要伸出手觸碰墻壁,就能夠融入墻壁那邊的世界。

  這是一副壁畫?

  他試著向后后退兩步,然后肩膀觸碰到了什么,下意識回過頭的顧謙,先是聞到了一股軟玉清香,緊接著腳步踉蹌,與后方的人迎面撞了個滿懷。

  柔軟的存在。

  面色陡然變紅。

  張君令神情萬年不變,伸出一只手,按住顧謙的面門,伸直手臂,把某個傻乎乎的男人腦袋從自己胸前挪開。

  她在昆海洞天閉關,入世之后沒接觸過人情世故,自然也不會懂得害羞靦腆。

  更不知道登徒子這類詞語意味著什么……

  但顧謙可是自詡正人君子的清高之人,他連忙回過頭來,剛剛想要道歉,猛地意識到了什么。

  “這是哪里?”

  腳底的霧氣。

  眼前那座巍峨的仙人城墻。

  還有一副席卷開來,蔓延不知多遠的“恢弘壁畫”。

  “這是‘寧先生’所說的‘觀想世界’??”官袍男人相當聰明的反應過來,他壓低聲音錯愕的喃喃道:“光明不可照拂之地……那座酒壺?”

  “不錯,這里是壺中世界。”

  張君令淡淡開口,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顧謙頗有些,故作感激涕零的開口,問道:“你是來救我的?”

  張君令嗤笑一聲,沒理會這廝,自顧自向前走了兩步,手指懸停在石壁之上,并沒有觸摸。

  “是實物,還是奇點,觸碰很有可能有風險……”

  顧謙看著身后,云霧擴散,又有兩道身影,踏入這里。

  寧奕看向顧謙,“該說顧先生你是好運氣,還是好膽識呢?”

  顧謙相當無奈,聳肩笑道:“命中有此一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寧奕也笑了。

  他們花了不少力氣尋找的‘觀想世界’,就藏在顧謙隨手拎起的酒壺里。

  緣分造化,的確難以言說。

  裴靈素望向那座石壁,站在這里,如管中窺豹,只能窺見一斑,難以看清全貌。

  “這就是那位天清池主所說的……壁畫么?”

  天清池主的府邸內,藏著大秘密。

  后院之處,有著遠古時期巨人王隕落的真相,那兩顆殘留的眼瞳,以及密密麻麻的線索,一連串指向了影子掀動的“滅世之劫”。

  而大隋天下的光明皇帝,封禁倒懸海,似乎也與“滅世之劫”有關。

  “世界觀的破解其實并不難。”

  四個人站在壁畫之前。

  這副壁畫太大,四個人宛若螻蟻。

  寧奕輕聲道:“上次走出永夜荒原,我就在思索……在天清池主的觀想世界之中,該如何破局。”

  裴靈素抬起兩袖,兩張青色符箓倏忽飛出,掠離袖袍,先是如蝴蝶稚子一般,繚繞丫頭的衣袖轉了兩圈,隨著她彈指動作,貼著石壁掠開。

  神魂觀想世界,只要神念夠強。

  便可以凝聚物事。

  符箓,飛劍,城池,一切都可以……這就是觀想世界主人在小世界所向披靡的原因,他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制定規則的人。

  天清池主是一個喜歡玩游戲的人,他為了這個游戲制定了許多規則,而這場游戲的“核心含義”就是找出規則。

  世界觀。

  觀世界。

  “我們要做的,首先是看清這座‘壁畫世界’。”

  寧奕左右看了看,兩張符箓已經飛掠出了一大截距離,消失在云霧之中,裴靈素的神情還算平靜,她不斷以剛剛的手法,凝聚符箓,向著壁畫的兩端去擴張。

  探知這個世界的“面貌”。

  然后找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兩張符箓,類似于天都古城的“通天珠”,能夠記載畫面,傳遞回來,在約莫半炷香的功夫之后,云霧的那兩段有嗡嗡嗡的雷音回蕩,兩張符箓如飛劍一般速度極快的穿梭而來,撞擊在一起,拼湊出一副殘缺的畫面,因為掠行速度過快的原因,捕捉到的壁畫畫面有所欠缺,而不斷放出符箓的目的就是為了完整這副壁畫。

  顧謙怔怔看著兩旁不斷有紙片符箓飛來,在裴靈素掌心匯聚,被“神魂”凝造的羊皮卷上,不斷拉長,不斷具象化。

  那副壁畫,就在眼前,縮小的置放而出!

  “很明智的破局之法。”

  張君令看著這一張張符箓,關于陣法之道,她自己也有所修行,只不過捫心而言,她比不上這位姓裴的姑娘。

  先前指尖觸碰石壁之時,她也曾動過符箓試探的念頭。

  只不過想要凝聚“符箓”都是一件難事。

  在這座觀想世界,竟然可以如此輕松的操縱符箓,陣紋。

  令人驚嘆。

  羊皮卷懸在空中。

  霧氣蕩漾,徐徐破散。

  從左到右,以神魂沉浸其中,便能夠看到這副畫面,入眼是一座綿延巍峨的山嶺,纖細的凡人,生靈,在這座山嶺的霧氣之中顯現。

  飄拂的葉子,如流火一般垂落。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寧奕心底狂震!

  這葉子!

  骨笛葉子……自己在西嶺佩戴了十幾年的物事,執劍者的“白骨平原”。

  而那座山嶺之上,則是亙立著一株巨大的蒼木,其葉若垂天之云,巍峨浩瀚,幾乎撐破天際,每一片飛揚的葉子,都化作流火。

  果然……天清池主這里藏著執劍者的大秘密!

  寧奕屏住呼吸,他攥攏雙拳,平穩呼吸。

  律宗的天清池主府邸,如此多年不曾開啟,便是因為這位古圣精通卦算之術,清楚的知道,這樁大秘密,外人不可窺探……而如今這座正門,張君令給出了唯一的解。

  這也意味著,那位古圣認為,張君令是有資格了解這些秘密的人。

  難道袁淳先生,給她留下了“執劍者”的線索?

  又或者,自己的母親與袁淳先生有所交集?

  這些念頭被寧奕按捺下去。

  那副令人心神震撼的畫面迅速掠過,壁畫被一片云霧蔓延,逐漸轉化成為了眾生相,寧奕看到了一場煙云席卷的歷史過往,這座壁畫的作畫者,描繪了一副太平的景象……牧羊人坐在山頂吹著骨哨,翱翔的蒼鷹,躍出水面的長鯨,踩踏雪原的巨象,昂首嘶鳴的孤狼。

  這副景象……也很熟悉。

  烏爾勒高原。

  或者說,很多年前的,遠古時期的烏爾勒高原。

  這是天清池主曾經去過的地方么?是他親眼見證的畫面么?若非如此,又怎能描繪地這般形象?

  緊接著,畫卷上傳來了一陣凜冽的殺氣。

  風沙之中,浩浩蕩蕩的飛劍,漫天的箭雨,符箓陣紋與星輝交織,煙塵卷蕩,這副壁畫內先前太平相處的生靈,都在其中出現了,牧羊人持握長弓,蒼鷹在上俯瞰大地,長鯨掀起萬丈海浪,雪原巨象撞入未知的沙塵迷霧之中……最后剩下一只孤零零的孤狼背影,這場壁畫上描繪的戰爭就此落幕。

  是滅世之劫么?

  寧奕有些惘然。

  他在執劍者的觀想世界之中,看到的是世界被毀滅的模樣,而這里似乎不一樣,這里是勝利的畫面。

  接下來是慘淡的戰場,海水傾覆,有巨象的尸體,牧羊人遺失的骨哨,沙塵中飄蕩著蒼鷹的翎羽,漫天遍地的甲胄,碎裂的符箓。

  以及最后那座,高聳的城墻。

  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那座城墻,一片一片浮起的“魚鱗”,還有巍峨不可攻破的陣法。

  這里的一磚一瓦,只要看過一眼,便終生都無法忘記。

  寧奕和裴靈素兩個人發自內心的震撼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

  “這是……北境長城!!!”

  一道蕭瑟的身影,站在北境長城的城頭。

  壁畫的盡頭。

  大袍飛揚。

  那人的聲音帶著疲倦。

  “倒懸海萬劫平定,歷盡萬難,避免傾覆之災,受命國師,在此立下萬萬年不破之陣紋,迎大隋天下開國治年。”

  “陛下所定年號……與吾同名。”

  “元。”

  (這章的世界觀太重要了,修改了很多次,終于滿意,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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