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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劈砍風雪的少年郎

  漫天的大雪,隨著“撼天陣”的拔動,轟隆隆從穹頂垂落。

  一時之間,如一座瀑布斷崖,對準蜀山山界開閘放水,江河呼嘯,雪潮澎湃。

  以一己之力,抗住雪潮的千手,神情凝肅。

  她抬起頭來。

  一抬頭,便看到了一襲黑袍,切斬雷劫的畫面。

  小師弟從后山出山,劈砍雷劫,如同樵夫砍樹,細雪劍砍瓜切菜,將滿天劫力都劈碎……然而這一切并沒有結束,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真正的“大劫”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六九雷劫”。

  虛無的劫力,在蜀山上空翻騰。

  千手心頭的那抹陰翳始終不散……她甚至覺得,這場大劫,會波及到數里外的山門之內!

  “宗門內所有劍修全部出洞府!結陣!”

  她陡然怒吼。

  無邊的雪潮落下,一己之力再如何強,又怎能抵抗天災?

  千手固然可以保住己身,但她不能退后……再往后退,就是蜀山經營千年的圣山山門,還有無數無辜的性命!

  這場大劫,不僅僅是想抹除裴靈素,還想把蜀山的生靈同樣抹去!

  天道無情,冷漠,而且“看穿”了一切。

  蜀山結撼天陣,便是要與裴靈素一同逆天——

  豈能留命?

  逆命者,皆要死!

  一道道怒吼,呼喊,伴隨著劍光呼嘯,在蜀山山界的上空回旋,兜轉。

  千手一個人抵抗著雪潮。

  她的背后,成百上千的飛劍兜轉,所有蜀山弟子全部出動,俱是眉目結霜,衣衫凍結,在嚴寒之下駕馭飛劍,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給了小山主。

  齊銹和溫韜站在千手背后,一左一后,一人周身懸浮鐵劍山數千把飛劍,劍林懸空,與風雪撼擊,另外一人裹著道袍盤膝坐在大雪里,拼命運轉老龍山密經,一條蒼黃地龍在雪地四處游掠撞擊,時不時露出一截脊背,踩點鎮氣,以蜀山氣運,對抗天道規則。

  谷小雨雙手握著斷霜的巨大劍柄,一步一個腳印,艱難走在雪地里,以劍鋒抵抗著鑿過自己面頰的霜雪,他雙眼猩紅,布滿血絲,在劫力的打壓下,金剛體魄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聲音,但他并沒有停下。

  直至走到師尊的身邊。

  千手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

  “三師叔……”

  谷小雨來到了溫韜身旁,他咬著牙,聲音顫抖的說道:“沒記錯的話,陸圣先生留下過一座陣法……你在試圖召陣?”

  溫韜一怔,他看著這個極其聰明的師侄,危機關頭,臉上沒了絲毫的玩笑意味,更沒有輕視。

  “山主留過囑咐,這座大陣,不到蜀山大難之際,不得輕易動用……這些年第一次動用,沒想到不是應付外敵,是對付老天。”溫韜罵罵咧咧,望向遠方,神情難看,道:“風雪太大,地龍難尋,陣眼我找到了,但是在那片雪潮里面,阻力太大了……”

  溫韜回頭看了一眼各座山峰,艱難抵御風雪的弟子。

  蜀山的高層戰力,都被這場災劫牽制住了。

  就連師姐也沒辦法挪出手來……自己尋到地龍,已經是千難萬難,但偏偏造化弄人,陣眼已經被雪災吞沒,如果無人幫忙,只剩自己想要定陣,便是千難萬難,幾乎沒有可能。谷小雨哆嗦著臉,他聽明白了溫韜的意思。

  小家伙雙手哈了口氣,揉了揉臉,忽然開口問道:

  “如果有人幫你劈開風雪,多久能起陣?”

  溫韜一怔。

  他瞪大雙眼,與谷小雨對視了一眼,后者開口之后,便再也沒有猶豫,深吸一口氣,緊接著雙手推著斷霜,猛地助跑,手勢由推刀變為提刀,極其彪猛地跳了出去,整個人逆著大雪潮,射出了一道頎長的弧線。

  谷小雨雙腳穩穩踩在了那條溫韜召出來的術法土龍之上,看到溫韜怔住了,還沒動靜,回頭便是破口大罵:“他媽的聽不懂人話啊!”

  溫韜氣得渾身發抖,明白這小家伙的意思了,被無緣無故罵了一頓還不能還口,只能咬著牙催動術法,將那條土龍送入雪潮中,顫抖聲音道:“王八犢子,可千萬別他媽出事了……回頭看我錘不錘你!”

  谷小雨咧嘴笑了。

  他攥著斷霜,踩在那條土龍上,逆著雪潮前行,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大雪”,從地面上來看,漫天的雪瀑從穹頂垂落,像是仙界向著人間傾倒了一壺雪水,而蜀山則是那個不幸接茶的“茶杯”。

  谷小雨盯著穹頂,他看著遠方不斷炸碎的雷劫,恢復面無表情道:“想要裴姐的命,蜀山不答應……小師叔也不答應。”

  他忽然抬頭,在大雪之中劈出一劍。

  斷霜巨大的劍身,逆切雪瀑,斬出一道豁口。

  少年郎的金剛體魄頃刻間破碎,肩頭被無比鋒銳的雪潮壓力撕開,一蓬血霧炸開,但他的面色紋絲未變,甚至還帶上了一抹猙獰。

  “來啊!”

  谷小雨反手抽劍,一道十字斬開大雪,腳底的那條土龍鉚足了勁破開地氣,載著他破雪前行,少年桀驁不馴的怒罵聲音在蜀山的雪潮之中響起。

  他怒吼著揮劍,身軀四周不斷有血霧炸開。

  “來啊來啊來啊——”

  坐在千手身旁的溫韜,看到遠方雪潮里不斷迸濺的猩紅色,瞬間就紅了眼睛,他再也沒辦法安心坐在雪地上結陣列印,猛地起身,結果肩頭卻被一只大手更加有力的按了下去。

  齊銹面無表情,極其冷血的開口,“坐下去。”

  瞎子的手也在顫抖。

  他看著溫韜,道:“你如果走了……小雨不一定能救回來,后面的那些師兄弟,都會死。”

  溫韜慘笑一聲。

  漫天霜雪與劫力,被那個踩著土龍的少年砍碎,不知疲倦的小家伙,在蜀山開劫的那一刻,就沒有停過一刻鐘。

  早些時候準備“撼天陣”,也是他竭盡全力的奔跑,賣力。

  谷小雨面色麻木,一身體魄早就碎的不成樣子。

  他仍然在揮舞著那柄大劍,斷霜已經劍如其名……在大劫的轟擊之下,劍鋒折斷,只能掠出一小圈劍氣,即便如此,那條土龍的前行仍然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因為那個少年還在揮劍。

  他感受著那股無比熟悉的寒冷……

  這里,甚至有一種歸宿的感覺。

  他就是出生在冰天雪地之中,西嶺常年大雪,嚴寒年關,每年路上都會凍死十幾萬人,在大雪層里,埋著數不清的尸骨。

  在那個地方,谷小雨渾渾噩噩的生活著,他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但也是在那個地方,他遇到了寧奕,裴靈素,救了他一命,拉了他一把……再然后,他活了下來,來到了蜀山。

  對谷小雨而言。

  他已經一無所有。

  擁有的,就是寧奕,裴靈素……蜀山的師父,師叔,還有背后的那些師兄弟。

  是他們,給了自己溫暖,給了自己重新活過來的“意義”。

  他可以拼盡所有,流干最后一滴血。

  但是……絕不會讓身后的那些人,自己記憶里的溫暖,消散。

  谷小雨忽然感受到了一絲疲倦……這是很久沒有過的感覺,上一次,是在被寧奕撿到之前。

  在大雪里埋了三天三夜,快要死掉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發現自己的身上不知被切開了多少傷口,金燦的鮮血都快要流盡,森白骨頭都能夠看見。

  是這樣啊……

  自己原來受了這么重的傷……

  那……還能再見到寧先生么?

  谷小雨笑了笑,抬起頭。

  大雪從穹頂坍塌而下。

  少年沒有猶豫,握攏劍柄,揮舞斷劍,逆擊而上!

  然后徹底被淹沒——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怔住了。

  溫韜腦袋里嗡的一聲,他猛地站起身子,一把推開齊銹的手,“別他媽攔我——”

  “你等等!”

  千手忽然開口。

  溫韜怔住,他看著師姐,即便是向來冷靜的千手,此刻也拿著焦急的語氣開口道:“劫力停滯了一剎……快,快起陣!”

  大雪潮停滯一瞬。

  溫韜紅著雙眼,駕馭土龍,猛地扎進陸圣留下的陣眼位置,轟隆一聲,整座蜀山山界,升起一片黃色光華,懸浮在后山的那張符箓,作為一切的起始點,一縷金燦而且純粹的力量直沖云霄,在方圓五十里地,撐起了一道絕對安全的屏障——

  大雪潮堆疊著撞擊在陸圣留下的大陣之上,如同撞在懸崖絕壁上的海浪,不斷湮滅,不斷沖擊。

  而同一時刻,千手沖了出去,她挪出雙手,不用抵抗雪潮,以涅槃境界的修為,一瞬便抵達了谷小雨所在的位置,卸下大氅,裹在那個干枯的少年身上。

  小山主眼神瞬間濕潤,心如刀絞。

  她看到了谷小雨身上數千道密密麻麻的雪刀割傷,一路灑滿了金剛鮮血,大氅想要包裹,都裹不住……而血都快要流干了!

  千手咬了咬牙,抬起頭。

  如果不是剛剛那一瞬間的“雪潮停滯”,那么今日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而“停滯”現象的原因,看似與小家伙揮劍有關。

  但并非如此。

  千手望向穹頂,寧奕已經不見蹤影,氣息被一片陰云包裹……那里紅光密布,不斷有炸雷響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是谷小雨的那一劍,讓寧奕生出了感應。

  在天上干預了劫力么?

  一切都不可知。

  千手神情陰沉,帶著谷小雨回到陣內,她腦海里的想法擰成一團亂麻,最終快刀落下。

  千手來到溫韜面前,開門見山問道:“三師弟……如果我要這座大陣護著蜀山,逆天要殺上去,會怎么樣?”

  (為盟主澈不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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