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人的心目中,烏爾勒是真神,是拯救高原于危難之際的“救世主”,但在母河統領者的高層心中……真正的真神,沉睡在天啟之河的河底。
他才是這片草原上的真神!
元給出的“預告”從未失靈過。
田諭,小白狼,田靈兒三人從小元山奉行符圣意志,帶著紫匣來到邊陲,已經有四日了。
這四日里,走訪了一遍邊陲戰線,卻沒有收獲絲毫關于“烏爾勒”的消息……小可汗心里有些焦急。
但田諭并不擔心,心態出奇的平靜淡定。
他很清楚,元大人的“占卜”從未出錯。
自己一行人只要遵循諭令,路上沒有耽擱,平安抵達西方邊陲,便一定能等到烏爾勒。
反而是自己的妹妹,路上被自己問及烏爾勒的問題,總是擺出一副蠻不在意的態度,但真正抵達邊陲沒有尋到蹤跡,這小妮子比所有人都要擔心。
田諭只能安慰妹妹,烏爾勒這樣的人,即便傳送出現差錯,也不會遇到什么危機,只需要在邊陲等上幾日,自然能夠迎來重逢。
寒風吹過西方邊陲的石筑高臺,夜色之中,有什么在隱隱泛著漆光。
這是一片黯淡的“龍鱗”。
大小如花瓣,更像是一塊被完整揭開的指甲蓋,形態扁平,色彩漆黑,邊緣似乎被打磨過……這枚龍鱗像是開了光的刀劍,極其尖利,硬生生嵌入了石臺的邊緣,露出了凹凸不平的一角鋒銳。
大風吹過,石臺上的烽燧火焰四處搖曳。
長夜之中,披著漆黑獸皮大氅的田諭登上西方邊陲的高臺。
例行巡視。
田諭舉著火把,如鷹隼一般銳利的雙眼,第一時間看到了嵌入“石臺縫隙”中的那道黑影。
“那是什么?”
小可汗同樣發現了此物。
“這是妖獸的鱗片,在前些日子的獸潮中卡在了石臺縫隙里。”
田諭走到石臺之前,他伸出兩根手指,試圖將這枚“鱗片”取出,卻發現此物卡縫之嚴密,以自己的力氣,竟然無法將其拽出……一扯之下,紋絲不動,不由得咦了一聲。
“我來。”小白狼拍了拍兄弟肩頭,他指尖掠過一縷純白元氣,花費了好些力氣,才將這枚鱗片從石臺縫隙拔出……他面無表情,環顧一圈,那些戍守在石臺邊境處的甲士并沒有看見這一幕,仍然在鎮守疆線。
拔出這么一片鱗,自己需要花費這么大的力氣。
可見嵌入之深。
三人對視一眼,收起這枚鱗片,下了石臺,回到了營帳之中。
借著油燈火光,三人端詳著這枚鱗片……
“之前邊陲那一戰,獸潮被拒抗在十里之外,并沒有妖獸成功攀登石臺石壁。”小白狼端坐在營帳上座,他捏著那塊堅韌發硬的黑色鱗甲,喃喃道:“這枚鱗片是被射入石臺的?”
“邊陲的戰士們,見慣了釘在石臺壁壘之縫隙內的妖獸翎羽。可能覺得這枚鱗片沒什么……”田諭望向妹妹,解釋道:“但這枚鱗片不一樣。”
“它太堅韌了。”
“太堅韌了?”田靈兒聲音壓低,接著恍悟道:“上一次獸潮數量足足有一萬,由一位千年境的大妖統領。我猜那位千年境的大妖,身上一定沒有這種鱗甲!”
“不錯。”
田諭點了點頭,道:“那頭千年境大妖是一只狐妖,她的身上不可能有鱗片……而這枚鱗片釘入巨像高臺,絕不可能是巧合。”
兩族之間的戰爭,蛛絲馬跡,都是陰謀,哪里會有巧合?
“獸潮里還有其他的‘統領’?”少女俏臉臉色一變,喃喃道:“如果這樣的話,那么獸潮的數量,就不該只是一萬……應該更多。”
“這片妖鱗的主人,修為境界恐怕比我們原先想象的要高。”小白狼正襟危坐,端詳一陣鱗片之后,困惑惘然道:“這可能是兩千年大妖,甚至可能是三千年的妖君……我無法想象,在混亂無度的西妖域戰線,會出現‘妖君’境的大修行者。他想從草原獲得什么?”
“不是他……而是他們。”
田諭瞇起雙眼,注視著自己的好友,未來草原大可汗王位的繼承人,“還記得大可汗的推測么?”
西妖域是妖族天下大人物們的棋盤,在此演化意志的大約分成三大股勢力,一股是東妖域芥子山,一股是南妖域灞都城,一股是北妖域龍皇殿……而這三股力量在此的爭斗算計,幾乎不會輻射到草原邊陲。
侵擾草原邊陲的,一般只有自發形成獸潮的無主之靈。
因為對于那三股超然勢力而言,能從草原這里得到的實在是太少了,無法解決“元”這么一個存在,侵入這塊蠻荒之地,毫無意義。
烏爾勒高原的邊陲極度貧瘠,只有母河流域富饒美麗,值得垂涎,覬覦,只不過母河的河底躺著一位“禁忌存在”,龍皇白帝相互牽扯多年,誰都不愿意為了這么一塊“雞肋”,在這位禁忌存在的手上受傷,露出致命破綻。
而這一次,不一樣了。
妖族的大人物們,開始對草原打起主意了。
“父汗推測,是龍皇殿的意志在試探……北妖域的那位妖族皇帝,想要對草原動手。”小白狼咬了咬牙,草原沒有涅槃境強者,實在太容易遭人拿捏了。
“龍皇殿忍不住了,聽聞‘白帝’在芥子山閉關已久。”田諭指尖在石桌獸皮地圖上輕輕劃過長線,把北妖域,東妖域,以及草原,連成一個堅固的三角形,他聲音平穩的點出了真相:“芥子山在草原吃了虧,龍皇殿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所以,龍皇殿想要試一試。
田諭開口的那一刻,一個念頭在兩人心頭浮現。
這的確是真相。
草原能抗住白長燈這位涅槃大高手的進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那一場攻防戰,直接證明了一皇一帝所忌憚的“禁忌存在”還活著,而且還愿意庇護著草原。雖然小元山的符圣清楚,元的出手不是因為母河的眾生,而是因為單獨的烏爾勒一個人。
但這一點,龍皇殿和芥子山并不知道。
“他們想要試著打破平衡了。那位妖族皇帝為何突然對草原的態度產生了改變?”小可汗用力揉著眉心,試圖跟上田諭的思路。
“不……站在那個位置的絕代強者,對草原的態度從未改變過。”田諭苦笑著搖了搖頭,“龍皇改變的,只是對‘元大人’的態度。”
之前是忌憚元,也忌憚白帝,所以不去動草原。
如今……變了。
所以,動了。
田諭眼神一亮,深深吸了一口氣,叫來一位甲士。
他將鱗片賜了下去。
“傳令下去——”
“讓巨像高臺的每一位甲士,立即搜刮石臺縫隙的‘妖鱗’殘余,清理高臺的工作從今夜開展,此事極其重要,千萬不可拖沓。有人找到第二枚這般鱗片的,火速上報!不可怠慢!”
一般迎戰獸潮之后,高臺的甲士會輪班休息,清點戰備,損傷,以及諸多的消耗,完成統計之后,才是戰場清理。
被擊殺的妖獸尸體,有些能扒皮剝骨,有些能風干成糧,那些嵌入石臺的獸鱗,骨骼,會被邊陲戰士們打磨做成骨質掛墜,耳環,手鐲……從邊陲長大的孩子們自幼佩戴這種妖獸飾品,并且以擊殺妖獸為榮耀。
他們體內雖流淌著一半的獸血,內心最深處,卻始終有著自己的那一份堅守和信仰。
這一夜過得很漫長。
“報!巨像高臺第一百一十三烽燧處,發現第二枚鱗片!”
“報!二二五烽燧臺,也發現一枚黑鱗!”
短短的兩三個時辰,便傳來了接二連三的戰報傳訊,這一夜的緊急動員,發現了八枚鱗片,貫穿著整座巨像高臺的戰事邊陲,近一千座烽燧臺。
“報——”
又是一位甲士,急匆匆掀開營帳,他抱著那枚漆黑的,猶如龍鱗的黑甲,來到田諭門前,發現那三位年輕大人此刻面色蒼白,或許是一宿沒睡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其他的……此刻看起來相當憔悴。
“不必再報了。”田諭擺了擺手,將那枚黑鱗收下,道:“退下吧。”
他來到獸皮長桌之前。
桌面上,從左到右,已是依次排了九枚鱗甲。
“這是第十枚。”
田諭喃喃開口,每一枚鱗甲上,他都以指尖星輝,聚刻了雪白“字跡”,留下了發現之處的位置烙印……
如果只是一枚鱗片。
或許還真的有可能是巧合。
十枚鱗片。
均勻而又密集地插入巨像高臺的石臺縫隙之中,這怎么可能是巧合,怎么可能是意外?
這妖鱗的主人,想要做什么?
田諭百思不得其解,心神不寧地起身,抬手掀開營帳,發現天色已亮,一抹魚肚白在天際浮現。
不知不覺,已是一夜過去了。
“……哥。”同樣一宿沒睡的田靈兒,下意識喊了一句,她發現男人的身軀一震,面色變得怔然,然后恍惚。
田諭喃喃道:“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他攥攏雙拳,對著妹妹開口道:“帶上鱗片,隨我去一趟高臺!”
(1,新的一個月到啦,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