塤妖君的妖身被打殺!
龍皇大人的意志也破滅!
向著巨像高臺發動瘋狂沖襲的獸潮,在這一刻開始“垮散”,沒有了那股強大意志的加持,獸潮里的未開化妖靈逐漸恢復了理智。
這場近十年來最盛大的攻守戰,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荒人的精銳鐵騎順勢而出,屠殺著無主的妖獸,原本凝成一股繩的妖潮,出現了前后相逆的沖擊浪潮,一部分妖靈開始回掠,另外一部分妖靈還處于失控狀態……草原大地的震顫與悲鳴形成一首盛大的奏樂。
天地之間,一抹赤紅劍光。
紅衣女子劍仙,踩踏飛劍,猶如一片葦葉,瀟灑肆意于草原上空,壓著兩位妖君出劍。
紅孔雀與黃雀,心頭憋屈,卻又無從招架,塤妖君妖身破滅的那一刻,一縷神念遞入二人心頭。
“走!”
黃雀瞳孔一縮,望向寧奕所在的方向,那里煙塵陣陣,氣機屏蔽。
原先黑云已是裊裊散開,晴空之下,那個黑袍人族劍修,身上繚繞飛舞的黑龍血,似乎在往她們二人的方向看來。
黃雀與紅孔雀對視一眼,紛紛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堅決”。
那個年輕男人,一旦參與到這方戰場,自己二人就算要逃,也來不及了!
“凰術!鳳門!”
貴為紫凰妖圣座下親傳弟子的紅孔雀,抬起雙手,掌心對撞拉開,頭頂浮現一頭巨大紅色孔雀法相,不僅如此,萬千翎羽如歸巢一般,將她和黃泉兜住。
葉紅拂面無表情,一劍斬下——
那頭紅孔雀高亢一聲,包裹著兩位妖君的巨大身形陡然向內坍塌,待到女子劍氣遞斬而下,那一尊法相已經化為虛彌。
“呵……逃了。”葉紅拂收劍而立,盯著空中徐徐消散的妖力,面露譏笑。
來得快。
逃得更快。
妖族天下的妖修,倒是毫無骨氣可言。
寧奕摘下獅心王面具,將其放入劍氣洞天。
他緩緩落在地上。
塤妖君以妖力畫出的那道邊沿長線,在妖身破滅之后,便升騰墨意,消散不見。
但是那只雪白小狐貍,卻不曾逃離,始終坐在長線邊緣,相當“乖巧”。
白微低下頭,不敢展露人身,一條雪白大尾呈現半斷裂的狀態,妖狐天賦能幫她逃過第一劫,但寧奕真的要殺她……若不點燃道火,成為涅槃境大妖,她尾巴再多,也沒有用。
這頭小狐貍,原先打定主意逃離,后來不知“聽”到了什么,身子宛若雷震,剎在這條妖線之處。
“寧大人。”
小狐貍泫然欲泣,弱弱道:“您傳音于我,我便在此處等您……大人一諾千金,答應饒我性命,不會反悔吧?”
寧奕瞥了一眼小家伙,淡淡道:“不用跟我裝可憐。該什么模樣示人,就變成什么模樣。”
白微心底嘆氣一聲,妖身幻化,變成一位跌坐在地的寬大白衫女子,容貌絕美,面容清冷,眼角還掛著幾滴淚珠,這一幕倒不是她施展心計,刻意為之。
妖狐一族,天生嫵媚,修行境界越高,氣質便愈加誘人。
白微知道,修行到寧奕這等地步,道心已是極其堅韌,在寧奕眼中,自己的這副皮囊再好看,也終究只是皮囊罷了。
當然大隋天下也有走爐鼎之術雙修好淫的星君,如果寧奕真是這種人……愿意采擷自己,也未償是一件壞事。
妖狐在“雙修”之中,作為陰陽交合的一方,也能獲得不俗的好處。
果然。
寧奕極其平靜地望著白微,神情毫無所動。
白微心頭生出些許幽怨,心想就算是一副皮囊,難道不是好看的皮囊,難道連一絲心動也無?她并不知道……大隋天下還有一個叫做“徐清焰”的驚艷女子,即便是涅槃境的大能,也會驚艷其容貌。
“寧大人……您想要什么,妾身全都交給你。”白微哀嘆一聲,低低的道:“只因千年修行不易,還望您愿意遵守諾言。”
“不必擔心,寧某人不是那種人。”
寧奕瞇起雙眼,盯著白微的面容,翻來覆去地看,瞳孔里似乎有精光乍現,極其懾人。
白微被寧奕的眼神看得心神不寧。
寧奕忽然抬手,兩根手指點落在雪白女子的額頭之處,指尖輕輕勾拉,一縷漆黑墨氣被拉扯而出,白微嚶嚀一聲嬌喘,只覺得心頭有什么物事被拽拉而出,身子一軟,順勢倒在寧奕懷中。
寧奕伸出一只手,掌心那一縷墨氣幻化成為蛟龍,在五指雷池之中繚繞游掠,騰云駕霧。
塤妖君在白微心頭留了一口神念。
那頭小蛟果然不止一具妖身,這一次自己所殺的不過是一具分身,若不出意料,本尊不知藏在何處的塤妖君,隨時都能通過這一縷神念溝通白微,進行交互。
寧奕瞥了一眼白狐女子,后者面色劇變,囁嚅解釋道:“寧……寧大人……我不知情……”
寧奕面無表情,另一只手伸出,觸及女子高聳胸口,白微身子如觸電一般輕顫,媚眼如絲地望向寧奕,整個人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干了,滿臉媚態。
寧奕一只手很不客氣地遞入衣襟之內。
白微面色潮紅,來不及發出第二聲輕喘,寧奕便毫不留情地抽出手來,他從白微衣襟內取出了一枚漆黑鏡子。
古鏡漆黑如墨池,內里蘊藏絲絲縷縷深不可測的妖力,很顯然與自己掌心的黑蛟乃是同源。
看來這一次獸潮,塤妖君真正信得過的人,就是白微了。
寧奕將古鏡舉至面前,一邊端詳,一邊喃喃自語道:“我不殺你。”
白微的胸口劇烈起伏,一副巍峨壯觀的景象,不得不說,這只狐妖“天賦異稟”,規模雄偉。
“……但我也不能放你。”
寧奕直接起身,白微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此刻白微望向寧奕的眼神真真帶上了一抹幽怨。
寧奕握攏五指,直接將塤妖君的那一縷妖念捏得熄滅。
“寧大人,你直接給妾身一個痛快吧。”白微慘笑道:“你毀了塤妖君這縷妖念,妖族天下已無我容身之處。”
她今日留在這里,不回妖域,不可能逃得過龍皇殿的眼目。
白微再也不可能回歸之前西妖域散修的生活了,更不用說拿到塤妖君應諾的報酬。
“那就留在我身邊好了,我會給你一樁大造化。”寧奕抬起一根手指,生字卷的氣機縈繞而出,順著他的指尖點落。
白微神情一醒。
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復蘇之力”,在體內游走。
自己的斷尾……竟然被續接上了!
“這……”女子神情震撼錯愕無以復加,她平生也見了不少大神通妖君,也見過通天妖圣出手!
但卻從未見過如此純粹的生機之力。
這股力量,似乎只是滄海一粟……真正的源頭,就來自于眼前的年輕男人。
怪不得,自己看到寧奕就“眼饞”,那個人族劍修身體里藏著一大片寶藏,滿盈生機除外,還有滾滾氣血,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人形真龍。
白微咽了咽口水,維系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神池里卻思緒飄飛地心想,若是自己能小小的淺嘗一下這具美味的肉身……如今停滯已久的修為境界,豈不是直接拔升一層樓?
望向寧奕的眼神都變了。
寧奕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提醒了一句,“謹言慎行,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做的別做。不然我隨時讓你灰飛煙滅。”
一盆冷水澆灌在白微頭頂,白微此刻才陡然清醒……自己不是寧奕的親人熟人,只不過是一頭血脈殊途的卑劣狐妖,能得垂青,已是大幸。
“拿好。”
嗖的一聲。
那枚黑色銅鏡,被寧奕輕輕擲出,落在白微的掌心。
“您……這是?”白微神情發蒙,雙手接過銅鏡,捧在掌心,有些不知所措。
“那縷妖念若是不抹,萬里之外,塤妖君一念可以要你性命。”寧奕道:“你現在還不能死。但我需要你跟塤妖君溝通……你要告訴他,你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還偷渡到了母河。”
“您要帶我回母河?”白微神情故作大驚。
“你是個聰明人。以后少在我面前演戲。”寧奕點了一句,道:“故意刺殺那頭豹子,還有留在此地等我,我都看在眼里。”
白微一下子沉默了。
寧奕……這兩句話說得很是含蓄。
但一語中的。
自從揣摩到這一次妖潮,與“龍皇”有關,白微的心思便變了。原本她只以為自己是替塤妖君出手剝荒骨的,那位妖君的確講原則,自己這等地位身份,不值得人家出爾反爾,出手抹殺……但一旦跟龍皇殿的大謀扯上關系。
無關人等,勢必清理。
大勢之下,誰能幸存?
她只想求生……而在寧奕出手的那一刻,白微便找到了一條生路。
斷尾求生,不惜暴露,也要出手刺殺烈扈,表面上討了塤妖君的歡心,但在另一方面,對寧奕是一種提醒。
紅蝎死了,烈扈死了,只有自己活著。
想要知道妖域的情報……
那么,便要找她白微!
她從頭到尾都在演戲,演給塤妖君看,也演給寧奕看。
不知塤妖君有沒有看懂……但,寧奕看懂了。
“奴家……愿為先生做牛做馬。”
白微低眉跪伏,以額首輕輕叩在地面,極其恭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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