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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風華絕代

  白帝的面前,是一座急速放大的古城。

  整座灞都城,都被大師兄馱負在脊背之上,日月山河萬里,星辰升落,這座云上之城“飛升”的奧秘,也在此刻被揭曉了。

  這座城,本來就不是死物。

  “轟隆隆——”

  白帝面前的流云,被墜砸而來的古城突破,映入眼簾的景象,逐漸放大,先是一片片縈繞圍旋古城體表的秘紋,再是高低起伏的溝壑……最后,便是極其沉重的一砸!

  巨大古城燃燒著火云。

  這是一枚墜落的天星。

  熾烈的光火,以中年白袍儒士伸出的那枚手掌為界限,向著數十里外的云霄游掠,燃燒了整片云海。

  白帝靜靜懸在空中。

  而“灞都城”,像是一團巨大的不斷燃燒的煙火。

  就抵在他的掌心。

  準確地說……是白帝按住了灞都大師兄的額頭。

  那只巨大的玄武,雙目之間的間隙,便能抵得上一座恢弘島嶼,懸浮在空中的白袍男人,就像是一顆細微到可以忽略的米粒。

  “不知死活的畜生。”

  白帝面無表情道:“從倒懸海底爬上來,爬了多少年?我送你回去。”

  一道沉重的嘶鳴。

  再度在云海之上響起!

  即將掠出云域的火鳳,在此刻止住去勢,他懷中“摟”著師弟,回頭望去,大量的云海霧氣從灞都古城的秘紋縫隙之中噴薄而出。

  那道嘶吼聲……是憤怒,也是痛苦。

  白袍中年儒士的五根手指,嵌入玄武的額頭,堅硬如金鐵的肌膚咔嚓破碎,整座古城的邊緣,開始崩塌。

  這世上有不可承受之重。

  比灞都城還重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而白帝手上,恰好就有這么一座。

  芥子山。

  誦經之音,念號之聲,靡靡愿力,纏繞掌心。

  芥子山愿力加持之下——

  白帝渺小一人,便勝千軍萬馬!

  他輕輕按掌,漫天碎石煙塵便自玄武的脊背之上崩塌。

  一掌,摧山斷海。

  再一掌。

  飛升之城,開始緩緩下壓。

  居住在灞都城中的居民,感受到劇烈的天搖地動,整座天幕似乎都塌了,大地龜裂,銀紋四濺。

  “天吶,這是怎么了?”

  “天塌了?”

  參加大壽之宴的那些使團更是震驚,他們攜帶在身上,用來參加此次盛會的“敕證”,竟然開始破碎……這是用來打開云域的鑰匙。

  云域發生什么了?

  大壽會場一片大亂。

  有人驚恐道:“為什么我感覺,灞都在下墜?”

  此言一出,竟然讓喧囂的會場寂靜了一剎……嗖嗖飛掠的云氣,從腳底竄至顱頂。

  這是真的。

  氣流飛卷,樓閣破碎之后竟然向著云上掠去……唯一的解釋就是。

  灞都城在墜落!

  眾生紛亂之際,一片銀白秘紋,地面裂紋之中流淌,飛掠在古城之中,所過之處,樓閣坍塌皆被穩住,城池的震動也不再那么明顯。

  “等一等……好像緩過來了。”

  “剛剛發生了什么?”

  懸在白帝身旁的寧奕,震撼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

  白帝一人鎮壓整座灞都城。云海不斷響起玄武的悲吼——

  這只巨獸,竭盡全力與白帝角力。

  只可惜無濟于事。

  白帝“緩緩”下墜,灞都城也跟著下墜!

  直至灞都老人化為一道流光,掠至古城底部,雙手抬起將古城托舉……劇烈的震顫才緩緩止住。

  一師父一徒弟,二人與白帝形成“短暫”的僵持。

  古城上的生靈,這才感受到片刻的安寧。

  而很快。

  這份平衡,又被打破了。

  “傳聞灞都城懸空三千丈。”白帝幽幽道:“今日我便要看一看,到底是真是假。”

  他緩緩松開那枚手掌,只留一粒“米粒”壓在玄武額頭。

  一整座芥子山,壓著灞都,緩緩下墜——

  白帝雙手環臂,神色如常,注視著玄武和灞都老城主兩人從云空中“墜落”。

  他保持著與灞都同樣的下墜速度,看著這座古城,跌破日出的云域,再跌破紊亂的細碎浮云,被白帝拘在“身邊”的寧奕,被迫一同下落,他的目力,已經可以看見灞都城正下方的大地,云霧陰翳散開。

  那是一片……幽暗的大坑,像是自己在天清池秘境里看到的巨人腳印。

  但是那枚大坑的邊緣,與“玄武”的輪廓極其符合,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很多年前,這只巨獸從深淵中爬出,一點一點,向著云頂之上“飛升”。

  而如今。

  重新跌回深淵。

  風云席卷,狂風壓迫,這枚巨大凹坑的邊緣,數以億萬的野草被吹得亂舞飛拂——

  灞都城,重新回歸地面。

  只懸于一尺之上。

  最后一尺,白帝收手,輕輕伸出兩枚手指,將那粒纖不可見的“米粒”芥子山收回掌心。

  “轟”的一聲。

  卸下萬鈞之重的灞都,停止墜落——

  白帝站在大地之上,微微向后退了幾步,從他的視線當中來看,托舉灞都城的老城主已經被“淹沒”。

  “從倒懸海戰場爬出來,最怕的就是跌回‘地獄’。”白帝輕輕道:“所以你這些年,拼了命想要飛升,想爬得高一點,再高一點……可是你不知道嗎,爬得越高,跌得越疼。”

  這一番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灞都城已經跌落云域。

  周圍沒了云氣。

  于是玄武這道竭盡全力的長鳴,極其清晰地響徹方圓百里……這道長鳴內滿蘊的悲憤,痛苦,以及令人摧肝斷腸的絕望,傳遍了整座古城。

  也傳到了白帝的耳中。

  白袍男人心滿意足地笑道:“你可千萬不能松手啊。”

  這句話,是對那位托舉古城的老人所說……灞都老城主已經被徹底壓在玄武身下,半截身子墜入深淵。

  一旦松手。

  這頭巨獸就會載著滿城生靈,跌回深淵,而被壓在身下的老者,也會隨著一同墜落。

  “如果沒有記錯,灞都城每年飛升三丈。”

  白帝細致拂袖,緩緩撣去肩頭的煙塵,柔聲道:“以后每年,飛升三丈,我便鎮壓三丈。作為觸怒皇帝的懲罰。”

  灞都城底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傳來老人的滄桑聲音。

  “妖族天下,從來就沒有皇帝。”

  “現在有了。”白帝將芥子山向著眉心輕輕一捻,那粒米粒附著在眉心之上,能壓垮一整座灞都的重物,此刻便真如一粒米粒般輕巧。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白袍男人透過一縷縫隙,凝視深淵。

  他的目光,寧奕極其熟悉……當年坐在皇座上的太宗,也是這樣俯瞰他的敵手。

  白帝輕聲道破了動機:

  “這趟壽宴,我很不開心。今日之后,你灞都盡管與北妖域聯手……本帝也想看看,那個瘸子,會不會來搬城。”

  深淵之下,再無回應。

  而那頭巨獸,則是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灞都城的居民,驚駭于四方云氣的消逝,部分立于城墻邊緣,高樓的妖修,則是滿眼震撼不敢相信地望著遠方……那里有連綿的高山,起伏的草原,波光粼粼的湖泊。

  那里,是一片大地。

  “現在,輪到你了。”

  站在巨坑邊緣,白袍男人背負雙手,緩緩將目光從玄武身上,挪至寧奕面前。

  他端詳著這張熟悉的面容,眼中有許多情緒一閃而過。

  寧奕在白帝的眼中,看到了驚訝,看到了欣喜,卻沒有看到太多的厭惡……更多的,是審視自己囊中之物的滿足。

  “你是那個貨真價實的執劍者。”白帝喃喃笑了笑,“竟然讓你從我手心逃走一次,幸好今天又抓住了。”

  寧奕不明白白帝的意思。

  什么叫……貨真價實的執劍者?

  “那個終日只知直餌垂釣的瘸子,一定會很后悔,今天沒有來灞都。”白帝嗤笑道:“布了一萬局棋,又有何用?造化機緣,徒送人手。”

  白袍男人輕輕抬起一根手指,懸在寧奕胸膛心口位置。

  接下來便是拆心剖腹。

  取出古卷。

  寧奕死死握拳,閉上雙眼。

  白帝指尖即將點落的那一刻。

  一道輕輕的“吱呀”聲響,在耳旁響起。

  白袍中年儒士神情有些困惑,他皺著眉頭,注視著寧奕。

  一縷紫光,從這個人族劍修小子的眉心傾瀉而出。

  寧奕神海之中,那枚無論如何都無法打開的紫匣,在這一刻,不用神魂觸動,自行打開——

  緊閉雙眼的寧奕,內視到了神海的景象。

  匣光萬丈。

  徐徐破散。

  那枚匣子內……安靜躺著一枚樸實的,有些粗糙的青燦竹簡。

  與寧奕所煉化的其他竹簡都不相同。

  這枚竹簡,僅僅是在神海中觀想,便能覺察到一股暖流。

  像是……親人一樣。

  寧奕的神魂小人,恍恍惚惚,伸手去握那枚竹簡,入手之時,便覺得一股溫暖,直抵心肺,根本無需煉化,竹簡瞬間化為娟娟暖流,四散開來。

  白帝則是緊緊盯住寧奕,這位東妖域皇帝天塌不驚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情緒。

  狂風乍起。

  一輪璀璨光華,從穹頂垂落。

  白帝抬起頭來,像是看到了五百年前畫面重演。

  穹頂之上,一襲黑衣,手持鐵劍,身旁繚繞八輪大日。

  大日灼燒,不見真容,只見……

  風華絕代!

  一縷劍光,遞斬而下——

  白帝的眉心,那粒米粒,咔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隙。

  (今天只有一章,接下來幾天都有事,暫定都是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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